《妖神传前传》沐枫轻年

3、第三章 仙法

　　小久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翻身坐起，瞪着双眼，脸上犹有泪痕，却已全无泪意。
　　今日来的鬼怪她不再畏惧，倒是对做出如此残忍行径的活人愤恨不已。
　　她想不明白，人为何能如此狠心，就是收养个小猫小狗，经年累月下来也该有感情了，哪里是说撇清就撇清的。
　　“那员外一家人现在如何了？可还过得自在？”
　　小久为这苦命的妇人及其女鸣不平。
　　七娘回头看她小脸儿上眉头紧皱的模样，轻声一叹：
　　“今年开春，这员外生意上出了问题，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家底败尽，性情大变，新妇才有了身孕，却被他醉酒后拳脚相加，活活打死了。”
　　嘶——
　　小久倒吸一口冷气，世上怎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新妇死后心有怨恨，化为厉鬼，将那员外日日纠缠，员外因此得了疯病，就在七天前，撞墙自尽，他们生前住的那间老屋，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七娘讲完这个故事，小久彻底沉默下来，说那员外咎由自取也好，恶有恶报也罢，终究是个曲终人散的悲哀结局。
　　难怪那妇人来时，虽神态哀戚，却没提员外一句。
　　“苦了无辜人。”
　　小久呢喃着，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世事自有因果，从来没有谁做了恶事不需要为自己的所为赎罪，久儿，你且记得，很多时候，人心比鬼怪更莫测。”
　　七娘知道小久年纪尚小，对她说的这些不一定能有多深的感悟，但小久只要能将这句话记下来，往后多少也会警醒一些。
　　见时辰不早了，七娘嘱咐小久躺下睡觉，明日还要去老道士的墓前进香。
　　小久也倦了，闻言乖巧点头，躺下准备休息。
　　砰——
　　她的脑袋刚沾着枕头，忽而一声闷响从楼下大堂传来。
　　小久吓了一跳，又坐起身，茫然四顾。
　　七娘沉下脸色，低喝一声“好生放肆！”，旋即起身朝屋外走。
　　行至门边，她脚步稍顿，转头对小久说:
　　“你在屋内莫要出去。”
　　说完，不等小久回答，她已步出小屋，“吱呀”一声带上木门。
　　屋里安静下来，小久却惶恐不安，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想入睡，七娘临走时的背影却反复浮现在她脑海。
　　听刚才那声响动，客栈里许是来了不速之客，七娘能否抵挡得住？
　　她不由自主地担忧，心里越来越慌，想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七娘可还安然无恙？
　　小久越想，心绪越乱，她再也忍不住，干脆翻身坐起来。
　　这间屋子朝着厅堂所在的方向有一扇小窗，小久下了床，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于窗户边角捅了一个小洞，贴上去朝外看。
　　屋外的院子昏黑一片，倒是远处亮着些烛火的光。
　　客栈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可越是这样安静，小久越觉得害怕，她不知道七娘在什么地方，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异常紧张。
　　她不敢再不听七娘劝告，所以躲在屋子里哪儿也不敢去，唯恐自己不经意就叫七娘分了心。
　　忽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坠下来，倒吊着悬在空中，面向小久所在的小屋。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上的小孔与小久对在一起，朝着她咧嘴一笑。
　　小久顿时毛骨悚然，惊慌地打了个哆嗦，接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脚跟挂住桌脚，发出哐啷一声响，叫她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一身锦袍，头发却乱糟糟的，额头上有个血窟窿，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挤着密密麻麻的血丝，一笑起来，阴森可怖，丑陋极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对此人的身份却瞬时有了猜想，他极有可能是七天前撞死的员外，今日中元，恰是他的头七。
　　他盯上她了，该怎么办？
　　小久害怕极了，想找个武器防身，但她腿脚不听使唤，哆嗦了半天才扶着桌子站起来。
　　她惊慌失措，抓起桌上的茶碗拿在手里，警惕地看着窗户，唯恐那恶鬼破门而入。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尤其缓慢，她来不及去想七娘如何，满心都是被恶鬼盯上的恐惧，浑身不寒而栗。
　　寂静之中，些微声响都分外清晰，屋外横梁嘎吱一声响，怪笑像干枯的树皮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她看见那黑影扑在窗户上，苍白的手掌戳破窗户纸，攀在窗框上，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忽然，窗外亮起炽白的光芒，转瞬即逝。
　　下一瞬，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久身子一颤，惊恐地将手里的茶碗掷出去，也不看打中没有，就双手抱住脑袋，踉踉跄跄地缩到角落里。
　　“久儿别怕。”
　　茶碗碎裂的声音没有听见，倒是七娘温柔的语调像三月柔和的雨，驱散了笼罩在屋里的阴郁。
　　小久睁开眼睛，从指缝间偷偷看过去。
　　恶鬼没有出现，七娘站在屋门外，手里抓着小久刚刚扔过去的茶碗。
　　“鬼，我刚才看见恶鬼了！就在窗户外面！”
　　小久找回一些胆气，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牙关依旧不由自主地打颤。
　　七娘推开门走进屋里，看出她受到惊吓，心有余悸，便出声宽慰：
　　“已经没事了，那恶鬼被降服，现下不在这里了。”
　　小久将信将疑，心里还是害怕。
　　七娘将茶碗重新放回桌上，走过来牵起小久的手，拉着她回到床边：
　　“今夜我在这里守着，不会再有恶鬼来，久儿不怕，睡一会儿吧。”
　　小久愣愣怔怔地躺下，任由七娘将被子盖上。
　　七娘柔软的指腹抚过她的脸颊，细细掖好被角，她才恍惚回神，喉头微动，犹疑地问道：
　　“刚才那恶鬼，真的不会再来？”
　　七娘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肯定地应道：
　　“不会了。”
　　“那他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小久一想起恶鬼的样子就感觉背脊一阵发寒。
　　“是我疏忽了，他是来找他前妻的。”
　　七娘叹了一口气，心怀愧疚地开口：
　　“他死后执念深重，吞噬了纠缠他的新妇亡魂，变成彻头彻尾的恶灵，对所有人都心存怨恨，决心报复，这才找到这里来，因为他的妻子刚刚来过。”
　　今日中元又恰好是他的头七，阴煞极重，他变成恶灵之后，有了不同寻常的破坏力，所以趁着今日，想大开杀戒。
　　七娘听见动静之后去前厅与他交手，他不敌七娘，又感应到客栈内有稚童，便狡猾地中途溜走，刻意来寻小久。
　　刚才若非七娘及时赶来，小久当真可能被他钳制。
　　小久听七娘说完，虽知这恶灵已被七娘打得魂飞魄散，她还是非常后怕，一张小脸儿上冷汗涔涔，煞白一片。
　　她不愿再纠结恶灵的事情，因为自己越回忆就越害怕，便想转个话题，她忽然想起刚才窗外亮的白光，就开口问了：
　　“七娘，你是如何降服恶鬼的？你也会仙术吗？”
　　老道士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说过会教她仙术，然而一直到她们被赶下山，老道士还是什么也没教给她。
　　原以为老道士疯疯癫癫的，是在骗她，岂料七娘告诉她去年冬天发生的事情，她才明白原来老道士不是不肯教她仙法，只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天眼未开，时机不到。
　　所以她对仙术仙法非常好奇，今日七娘说她开了天眼了，是不是也可以学仙术了呢？
　　如果她学了仙术，是不是也有本事降服恶鬼，就再也不用怕了呢？
　　七娘被小久眼中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憧憬逗笑了，她微微抿唇，回答：
　　“若你说的仙术是指捉妖驱鬼画符的术法，那我会一些。”
　　小久的眼睛顿时亮堂起来，连对恶鬼的惧怕都淡了些，她将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抓住七娘的衣摆，小声央求：
　　“七娘，久儿想随你学仙术。”
　　镇上人只道七娘人美心善，又通经商之道，岂知余七娘还是个能降鬼怪的高人，小久对七娘的崇敬之心溢于言表，对仙术的向往让她完全忘记了惊恐害怕。
　　她水汪汪的眼眸直直看着七娘，那柔软乖巧的模样，任谁都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不行。”
　　然而，事与愿违，一直都惯着她宠着她的七娘这一次拒绝得干脆果决，语气凿凿，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小久愣住，旋即悲从中来，嘴巴一瘪，泪花就要涌出眼眶。
　　七娘到底是看不了她这副委屈的模样，便又解释了一句：
　　“你现在年纪太小了，身体底子也薄，暂且积蓄不了灵气，还学不了这些本事。”
　　小久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上沾着泪花，思考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过来，七娘话没说死，现在不能学，等她长大一点就能学了。
　　但是得长到多大才能开始学呢？
　　她心里想到了，就直接问出口，七娘抬手刮她的鼻子，笑容宠溺又温柔：
　　“你现在心不静，什么都没法学，这样，从明天开始，先锻炼身体，你到后院劈柴，客栈里要用的柴禾都交给你了，头两个月我会让阿岩帮你，等你什么时候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劈完一天要用的柴禾，我就教你仙法。”

作者有话说

　　今儿第三章，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