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同人] 双玄 凡尘路》魔莎庄园

88、第三条路

　　韶白震惊地看着他，喃喃道：“你要渡我，你要如何渡我？”
　　望望魂海中，三色变幻、诡异莫测的天相，璇玑直言不讳：“小白，你此生所渡得的劫名曰‘三毒’，此劫不在渡身而在渡心，三毒者贪、嗔、痴也，层层叠加坏人心智。你渡过了贪、嗔二劫，可愚痴这一劫，你怕是渡不过去了。”
　　见韶白沉默不语，璇玑轻声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也该知道，你的愚痴源自于何。小白，我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我知道你无法割舍，我们前世今生相濡以沫的情感，可是小白，你也要明白情感是把双刃剑，可以让你无比强大，也能让你不堪一击。有的时候，只有割舍掉不必要的情感，你才能走得更长更远。”
　　眼见璇玑取出了那把黑水晶匕首，韶白一下子慌了神，急道：“姐，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说着，便伸手去抓那刀刃，生怕璇玑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
　　看着他指间溢出了点点红痕，璇玑心中酸楚难当，却依旧平静开口：“小白，判官下手不轻，你的魂魄已经出现了裂痕，需要及时修复，不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能魂飞魄散。可我此生力量有限，怕很难为你补好魂魄。”
　　韶白全不在意：“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你先把匕首放下，别伤了自己。”
　　璇玑握住他受伤的手，低声道：“我虽力量有限，可若能救你，总还得试一试。小白，说来也巧，我刚求天道垂怜救你，他也同样给了我两个选择。你想听听吗？”
　　不等韶白回答，璇玑自顾自的继续道：“第一个，我向他认错低头，他便修复我原本的壳子，让我重新做回风璇玑。那样我的话就会成为神谕，只要我发话不让你散魂，便可保你魂魄不散不灭。可你会因魂魄的损伤十分痛苦……”
　　韶白浑身发抖，眼中是明显的狂喜：“璇玑，咱们就选这个！只要你能回去，我怎么样都行！”若璇玑星能重新在九重天上闪耀，莫说魂伤痛楚，就是让他立时三刻魂飞魄散，他也心甘情愿！
　　璇玑眼眸低垂，看着手里的匕首，轻声道：“第二个，我取一魂一魄给你补魂，那样你的魂魄就会无限贴进天道。天道会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你重塑躯体，你将成为天道的使者，替他向众生万物传达他的意愿。”
　　“不行，绝对不行！失了一魂一魄，你恐怕连凡人都做不成了，弄不好会坠入畜牲道，沦为野猫野狗，任人作贱。”韶白惊恐地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下一秒就对自己的魂魄下刀。
　　璇玑笑了：“小白，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人最怕受苦受痛，剥离魂魄实在太痛苦，单是看着就已经毛骨悚然了，这条路我是不会选的。可是小白，天道给的第一个选择我也不想要，你说该怎么办呢？”反手握住韶白的手腕，璇玑笑容不减，“说起来，还是小白你提醒我了。我原本愁得不行，直到看见黑水鬼域刚才那一幕，我突然醍醐灌顶，为什么一定要按天道给的路走呢，我大可以另开一条路嘛！”
　　韶白不解地看着他：“另开一条路，什么路？你要……”浑身一阵冰冷的刺痛，低头一看，是璇玑把那柄黑水晶的匕首，刺进了他的魂魄。虽然痛得厉害，他却并不反抗，只是不解地看着璇玑。
　　璇玑笑中带泪：“我是修不好你现在的魂魄，可若我将你前世今生的情感、执念全部割舍，使你的魂魄还原到最初的模样，凭这把由你半数灵元打造的匕首，还是可以补全神魂的。舍弃感情，舍弃执念，然后彻底远离让你愚痴的根源，你便可以渡过这三毒之劫了。”
　　韶白脸白了：“舍弃感情，舍弃执念？你是让我忘记你，忘记我们相依相伴的那么多年，然后就此离开你，永远不再与你相见？我不，绝不！”切割魂魄不比其他，若以这种方式失去记忆，他就再也寻不回，以往种种或美好或痛苦的记忆了。
　　璇玑看着他，轻声道：“可惜了，小白，这次你说了不算。”
　　将韶白困进双臂之间，璇玑将那匕首慢慢捅进他的身体，匕首上的光芒闪耀，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每扎深一分，韶白的身体便缩小一分，随着身体越缩越小，往日里桀骜的少年终于崩溃了，泣不成声地哭叫道：“姐，我不要！求求你，不要拿走我的记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别让我走！”
　　璇玑摇头：“不行啊，小白，不行。这一次，你非走不可。”
　　韶白拼命挣扎，大喊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我宁可魂飞魄散！”
　　璇玑手下更加用力，压抑地低吼：“韶白，你是我不惜剖开七师傅的肚子才救下的孩子，你的存活多不容易，我怎么可能让你就此消魂飞魄散，不存天地！”
　　韶白浑身一抖，哭着去拉他的手：“姐，我不走，你答应过，永远不离开我的，你答应过的！”
　　璇玑眼眶滚烫，低哑道：“对不起小白，那是我骗你的。”
　　手下用力，怀中的人慢慢停止了挣扎，随着不断深入，黑水晶匕首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最后化作一点白光彻底融入了韶白体内。随着记忆全部清除，婴儿韶白已经陷入了沉睡，看着怀中稚嫩的婴儿脸庞，璇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多久没见他这副模样了，小小的嫩嫩的，让他的心柔成了一滩春水。
　　轻抚婴儿的脸颊，璇玑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好久没跟你好好说话了，既然马上就要分别，就让我最后跟你絮叨一回吧。”
　　“小白，我是真的想一直陪着你，可是不行，真的不行。你所犯下的罪孽源自于我，那么离开我，便是你无论如何都要接受的惩罚。无法逃避。”
　　“小白，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坚持给我换命，是因为你不仅想保我平安，更想让我如前世一般，成为天下敬仰朝拜的神明！可是你知道吗？我是真的不想做神了。我这个人呀，压根不是为神的材料，也根本不想做神。”
　　“前一世死前，我立誓永不为神，甘做凡人，那当真不是在赌气，是我真的想做一个凡人。那座圣人城让我感受到痛苦，同样也给了我不曾体会过的温暖。有多少凡人，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却仍苦苦守在死亡的城门口，等着盼着，期待她们的丈夫、父亲可以平安回家，她们对亲人的牵挂让我觉得很暖，那些属于凡人的温暖，让我想要去了解，想要去体会。”
　　“我知道你记恨小黑，觉得是他连累了我，可圣人城那件事，真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承认，那十来天确实难挨，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按我以往的做派，的确十有八九会脚底抹油，可我就是没溜。我坚持扛了下来，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是为了还小黑人情，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大夫，是因为城中那些人对生存的渴望！我执掌的是生机，那些人对生的渴望就是我力量的源泉，也是我无论如何不能逃避的责任。”
　　“自从拜二师傅为师，我便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我是执掌生机的神明，我本该给人们带去生机、带去希望。可如今，我必须背负无辜之人的性命而活，这对我而言，当真是生不如死。小白，你让我成为神官，风光无限。可此时此刻，我舍不得放不下的，不过是杏子林的一日三餐，不过是‘青玄’小时候，你每此回家带的那支糖葫芦。”
　　璇玑捂住眼睛，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涌出，却并没有哭出声来。看着这样的他，贺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感觉，镜中的璇玑哭得安静又隐忍，却比那日青玄的发疯狂叫更伤更痛。
　　手下不觉用力，怀中婴儿不舒服的扭了扭，发出一、两声抗议的婴啼，璇玑手忙脚乱地哄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回到了，两千五百年前，大雪山那个让人崩溃的黄昏。那天清晨，他好不容易探到失踪大半年的七师傅的行踪，好一番周折，终于在那天临近黄昏，寻到了七师傅。七师傅的变化让他吃惊不小，他老人家怀孕了……
　　然而即便是身怀六甲，渡神劫依旧扑面而来，七师傅拼尽全力，才将那个为祸一方的雪怪铲除，却被雪怪最后一招“冰天雪地”冻进了冰块。他想尽办法，也没能把七师傅从越结越厚的寒冰中救出，反倒因敲冰块声响太大，引发了极北之地方圆百里的大型雪崩，一场能将万物生机断绝的大雪崩。最后关头，不能开口的七师傅递给他一块冰刃，示意他剖开他的肚子，带他肚子里的孩子，逃出生天。
　　他到现在都不敢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动的手，又是怎么抛下尚未断气的七师傅，离开那个地方。那时，他抱着浑身冰冷、似乎已经死去的孩子，茫然无措的跪在雪山外的小山坡上，几位师傅接二连三的离去，让他的精神崩溃，让他发疯的哭喊大叫，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十有八九会入魔，可他完全控制不住。直到一声婴啼，将他从崩坏的边缘拉了回来。
　　璇玑泪流满面：“小白，你知道我是在大雪山感悟到生机的，可你知不知道，我感悟到的生机就是你！你为护我，甘愿成为师无渡，宁可不渡，可我又怎么能断送好不容易保下来的生机和希望！”
　　“无渡无渡，你说你喜欢这个名字，可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本的名字，韶白，韶华有时尽，惟愿天下白。”
　　“小白，以后的路我不能陪着你走了，你一个人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唯有几句忠告，希望你能听一听。你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本身不错，你身上流着的血脉，注定你一出生就得与天争命，可我希望你记住这一句的同时，也把另一句牢牢地记在心上——‘天道可违，良心不能；凡事有度，法则长存’。能重活一回，不求你顶天立地，但求你堂堂正正；不求你闻达天下，但求你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