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同人] 双玄 凡尘路》魔莎庄园

67、我的选择

　　贺玄缩在窗子底下，有些魂不守舍，这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可他却完全不想去控制，任由思绪四处飘荡，一点点飘回了两千年前，圣人城的那个寒露清晨。
　　待玄机火急火燎地带着妙儿，冲到圣人城，正看到那只巨大的青葫芦消散在风中。他的心像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又痛又麻木，跟着妙儿踉踉跄跄奔到众神殿，满眼的狼藉让他不知所措，完全不敢去翻那些尸体，怕看到璇玑那张总挂着笑的脸。
　　似乎有什么在眼前晃过，玄机已经完全无心去理会了，茫然地寻找着，寻找着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断的祈祷他还活着，期待一回头，就又看见他没心没肺的笑。
　　一声尖叫，他一个激灵，迅速窜到了妙儿身边。却见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僵硬地向前望过去，一道单薄的影子将他的期盼击的粉碎，那人被一柄长刀牢牢地钉在众神殿仅存的柱子上，鲜血将他纯净的白衣染得一片艳红，同他眉间朱砂一般，火辣辣刺痛了他的眼。
　　玄机艰难地挪到那人身边，颤抖着将那长刀从他胸膛中拔了出来，失去支撑，璇玑的身子顺势倒了下来，额头靠上他的胸膛，然后慢慢往下滑。玄机一哆嗦，慌乱的抱着他跪在了满地残红中，条件反射的去捂他的伤口，却是一片干涸，哪儿还会有鲜血？这具躯壳早被赤焰魔君的魔火焚尽生机，变得干瘪而脆弱，仿佛一碰就要寸寸碎裂了。玄机喉中嘎吱作响，语不成调，好半天才勉强唤出了璇玑二字。
　　璇玑、玄机同样的名字，相似又迥异的灵魂，他二人得以相逢、相知，这是何等的缘分，仿佛他们生就该是对方的一部分，他死了，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一起死了。
　　玄机抬手，轻轻地摩挲他冰冷的面颊，璇玑面容安详而平静，像睡着了一般。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说不出的美，让他心痛的美。随着他的动作，袖中银铃坠地，璇玑最后一段留音，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小黑对不住，情非得已，我又干了违背法则的事，殿里那群神不神、魔不魔的玩意，就劳你善后了，他们抢的福泽挺厚，若得着机缘，没准会惹出乱子，不得不防。”
　　“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有尸骨留下，若有，就烦你送还杏子林交给小白吧，之前答应了跟他回家，到底还是食言了。不过，尸骨回家也算是回家了吧。别再跟小白打了，你若实在跟他不对盘，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就装看不见吧……”
　　“哦，对了，那个叫妙儿的姑娘是我新收的弟子，她人挺好的也上进，就是脑子瓜了点，你替我照应一下，别让她吃了亏。”
　　“还有……算了，没什么了。”
　　玄机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还能做什么。身后几声零碎的脚步声传来，他茫然回头，贺家三口还有城中的一些百姓，迟疑着进了城，往这边来了。
　　老贺的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地咋舌，这是咋整的呀，众神殿呢，咋找不着了？狂风肆虐后的圣人城，一片狼藉，连城里的布局似乎都不一样了！小真儿揉着摔疼的膝盖，嘴拉得老长，这城里咋这么乱呀，碎石瓦砾散得到处都是，害她摔了好大一个跟头，膝盖都磕破了！
　　对上玄机的脸，小真儿愣了愣，这人长得真好，好像是妙儿姐请来救那个骗子仙的，骗子仙应该是没事了吧。默默将金锁从脖子上取下来，留恋地摩挲着，这金锁她玩了这么多天，虽然舍不得，可也该还给人家了。只是，不知为何，从刚才起这金锁就一直颤动不止，小真儿歪着头想了想，轻轻地亲了亲那锁：“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放心吧有机会，我会常去骗子仙那里看你的。”
　　小真儿踮着脚左顾右盼半天，也没看见骗子仙，见阿爹阿娘神情悲伤，她也不好去问。想来想去，打算去问问那个来救命的神仙，看看他知不知道。刚往前一步，一道白色身影划过她的眼角，那身影倨傲挺拔，一张脸如冰雪精心雕琢，精致俊美，丝毫不比那骗子仙和救命仙差，不，在她眼里这个人比他们都好看，没错，他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最好看的人。可这个漂亮的男人似乎十分难过，也十分愤怒，他从那救命仙怀里抢了个什么东西，紧紧地搂在怀里。

　　韶白眼中闪过惊慌：“璇玑，璇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今早同命锁共鸣，虽然不强烈，他却第一时间发现了。璇玑平日毛毛糙糙常有小伤，原也没太担心，通灵迟迟不见回音，他才有些急了，叫来小义一问，才知已经足有十二天没有璇玑的消息了。他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谁知一来就看到，璇玑毫无生气地躺在那个讨厌鬼怀里，脸色惨白、无声无息，像是已经死去。
　　韶白一个哆嗦，抱紧璇玑用力甩头，心道：胡思乱想什么呢，璇玑可是不灭金身，他一定是受伤太重才会这样！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玄机，兴师问罪道：“黑鬼，怎么回事，我姐到底怎么了？是谁伤了她！”
　　玄机低着头，哑声道：“韶白，璇玑他死了。他是替我……”
　　“你胡说！你闭嘴！我姐可是不灭金身，你全家死了她都不会死！”韶白愤怒地打断他，抽出水神扇便要打人。
　　小真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白衣裳、傲气矜贵、写着‘水’字的折扇、最好看的神仙，没错没错，他肯定就是那个骗子仙的弟弟。她挣开了母亲的手，捏着金锁高高兴兴地扑了上去：“漂亮弟弟、漂亮弟弟，这个给你！”她得赶紧把东西还了，省得那骗子仙笑她不讲信用。
　　见有小孩扑上来，韶白顿了顿，勉强停了手，可等他看清那孩子手里捏的东西，差点那一扇子挥在那小家伙身上。她拿的是同命金锁！他一把夺过那锁，凶神恶煞道：“这锁你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偷的！”
　　韶白的表情实在凶恶，贺真小朋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缩到了父亲身后。贺夫人局促不安地解释道：“仙家容禀，那锁并不是我们偷的，是您兄长托我们保管的，说是不方便带进城里，他说若是不能还给他，将它交还给您也是一样。”
　　老贺也上前拱手道：“仙家在上，小女年纪小不懂事，也是老朽没教导好她，言语上得罪之处，还请仙家千万见谅。”
　　贺真抽抽搭搭地从父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脸委屈地望着那漂亮神仙，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韶白可没有心情去照顾她的小女儿情绪，此刻他两眼发红，恶狠狠地瞪着玄机，恨不能活撕了他。
　　小义在一旁泪流满面，恨不能把舌头吞回肚子里，脑子里拼命地抽自个嘴巴：让你嘴快，这会儿可咋收场啊！他刚匆匆赶来，还没弄清情况，就将探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报告给了韶白。谁知，一下子点着了炸/药库，韶白彻底的爆发了，挥着扇子就要对玄机下死手。他不明所以，忙不迭的拉架：“韶白公子，三思啊，真把判官弄死了，璇玑上神会不高兴的！”平日里他这么说，韶白多多少少会收敛些，可这回却成了火上浇油，他就不明白了，韶白公子明明是水神，到底那里来的那么多火气？仔细看看情况，再把情报用脑子一捋，小义傻了，这下彻底坏菜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收不了场！
　　“小义你说，这里是圣人城，璇玑他是为处理圣人城的祈愿而死？如果我没记错，那个祈愿是判官接的，对吧？”小义哪里还敢说话，一个劲地往后缩。韶白狂笑出声，看着玄机，形容癫狂，“小看你了，居然拿璇玑的命铺你的青云路，够狠够绝情！”
　　玄机闭着眼，低声道：“对不起。”
　　韶白一甩袖：“你的对不起有个屁用，玄机，我非弄死你不可！”
　　将法力源源不断地灌进水神扇，韶白看着低着头一副任君处置模样的玄机，一阵阵的后悔，这个人他一看就讨厌，一直隐隐觉得他是个祸害，早知有今天，他就该瞒着璇玑偷偷把他弄死的！
　　正欲一扇子挥过去，怀中金锁突然一阵颤动，似感觉到他的激动情绪，那锁兀自飞出，停在了他的面前，韶白一抖，伸手去摸，一道留言迟疑却又清晰无比的响在风中：“小白，听到这条留言，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的渡神劫到了，就在圣人城，考虑再三，我决定入城。阿怜的事，让我知道了渡神劫的真面目了，这玩意是逃不开、避不过的，既然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那么我决定坦然面对。不过，即便没有渡神劫，我也决定入城，我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不可逃避不可退缩，这是二师傅从小就教导我的，所以不管结局如何，这都是我的选择，心甘情愿、永不后悔！所以小白，不管我最后怎样，不要伤心，不要记恨，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上路。”
　　韶白的眼眶红了，喃喃道：“所以，你决定丢下我了，是吗？”他茫然低头看着璇玑，委屈地将他搂紧在怀里。
　　哐啷一声，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璇玑袖中掉了出来，韶白茫然拾起，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嘴唇颤抖：“割肉放血？割肉放血！”他突然怪笑一声，狠狠地冲手腕上划了一刀，饮一大口腕上鲜血，捧着璇玑的脸，嘴对嘴地将血往他口里灌，一口接着一口，似乎恨不能把所有的血都灌给他。
　　小义吓傻了，慌忙阻拦却被韶白一掌推开，他爬起来想再去拦，眼前情景让他惊愕地张大了嘴。璇玑上神的身体变了，原本枯萎的身体重新变得满是生机；干瘪的手也变得细腻光滑；他的脸也在灌入鲜血后，变得红润光泽，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