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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携手歼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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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忽然一声震人耳膜的嘶吼,一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带着几十个沙匪冲了进来。他们气势彪悍,脸上还涂着乱七八糟的油彩,油彩的颜色十分绚丽夺目,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秣利族信奉巫萨教,在他们族里边,巫萨教的地位尊崇,相信万物皆有灵异,属于多神崇拜。教中有大祭司和祭司,大祭司是巫萨教的灵魂人物,负责人与灵界的沟通,祭司是分散于各部落联盟的灵异连媒者,她们都服从于大祭司。
因为秣利族尚是蛮夷之属,以母亲血亲为缘系,所以巫萨教的大祭司和祭司都由未婚少女担任,秣利族人认为,女子未婚时,是最受上天眷顾,所以慧心未灭,最具灵性。
当秣利族人对抗强敌或者于天抗争的时候,都会祭起神坛,请祭司为他们祈福,然后用牺牲之血够均油彩,涂于脸上,就会有神灵护体,可以百战不殆。
最盛大的祭司时,还会用人来祭神。
这些拿着兵刃,寒光凛凛,他们这次结盟来打秃发梓喇,心里也清楚彼此势力悬殊,所以才会用财帛厚礼请祭司为他们祈福,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如了秃发的窝寨。
幽咽的胡琴,在奚弘恩的手下,还在悠悠扬扬地流淌出恬淡如水的曲调,奚弘恩连眼都没有抬,静静地拉着他的琴,对冲进来的沙匪视若无睹。
殷老大放下了手中的琴,从腰间解下一条百炼精钢的蛇骨链子鞭,哗啦一抖,气势压人。
戚慕寒还在跟着节奏敲鼓:“小殷,喝酒,当年曹孟德煮酒论英雄,今天我们拼酒斩沙匪好不好?”
琴声一跳,噶然地跳跃,听得人的心无端就是一紧,平和温婉的乐声骤然间就变得尖锐犀利,悾悾淙淙的声音,好像在疾风骤雨中万马嘶鸣。
那些沙匪的脚步随着琴声也不由自主地一滞,奚弘恩的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轻蔑和不屑来。
殷老大呵呵一笑:“好,戚兄,拼酒杀人,老规矩,怎么样?”
闻得此言,戚慕寒一跃而起:“好,谁输了,罚酒一杯。”
殷老大点头,却问向奚弘恩:“哎,兄弟,你来不来玩?”
琴声继续,此时犹如黄河之水,一泻千里,惊涛骇浪,席天卷地,虽然眼前升腾的是烈焰,随着如此曲音,腾飞翻卷的烈焰仿佛也变成了乱石崩云的河水,不断卷起千堆霜雪,击打着岸边的礁石。
奚弘恩半眯着眼睛:“杀人不是儿戏,很好玩嘛?”
他的意思,是对他们要玩的游戏没有兴趣。
戚慕寒笑道:“不用理他,我们来,这个!”
他说着用一枚小石子,一下子打中一个沙匪的鼻子,这个沙匪就是领头冲进来的那个,身材魁梧,又黑又壮,长得和铁塔差不多,能比正常人高过两个头去。
石头打得非常准,大汉就觉得鼻头一酸,立刻热乎乎的液体淌下来,他伸开蒲扇般的大手一呼啦,沾了满手都是鲜血。
身形一纵,殷老大笑道:“戚兄,你投机取巧,就该防着我捷足先登。”
蛇骨链子鞭已经飞了出去,径直缠向那个大汉的脖子,那个大汉一拨浪硕大的脑袋,别看他形体看上去笨拙,但是反应很是灵敏,一闪身就躲开了殷老大的链子鞭。
大汉怪叫了一声:“亚都咕,哈里哈夫瓦伊。”
他看上去特别气愤,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殷老大。
按照他们秣利族的规矩,一旦经过祭司的祈福以后,他们就变成了由神祈护佑的孩子,所以他们只能说秣利族的语言,在没有经过祭司的洗礼前,是不许说其他民族语言,那样会亵渎神灵,惹怒神灵的后果,不但得不到祝福,还会遭到恶报。
由于秣利族是游牧民族,一般都是通过部落结盟的方式生产生活,语言上边也各自有着差异,这个大汉的口音带着很浓重的地域腔调,好像不是这里的秣利族人,倒有些像和秣厉有些世代姻亲关系的氐族的花头秣利族。
殷老大噗嗤一笑:“罗衣,你的老乡。”
那些跳舞的女子并没有因为冲进来几十个沙匪而停下舞步,她们随着奚弘恩的琴声,跳得更加投入,叫罗衣的女子听到了殷老大招呼她,盈盈一笑:“晓得啦,老大只管宰了他,不用给我留面子。”
看到被殷老大抢了头里,戚慕寒只是笑笑,低声问奚弘恩:“喂,你真的不去?一会儿百步穿杨弩射出来,这些沙匪都穿了□□,你就没有机会杀人了。”
奚弘恩也不理他,继续拉他的胡琴。
戚慕寒嘿嘿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在想着回去以后,一定会被辛云路收拾,所以在这儿闷着想对策呢?”
奚弘恩哼了一声:“知道了还问。”
听到他有些负气的腔调,戚慕寒笑起来:“不错嘛,有进步,要是在以前,你一定说,我的事,要你管?”
瞥了一眼在场中,此时冲进来的沙匪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所以都各持兵刃停了下来,看着那个大汉和殷老大缠斗,奚弘恩的眼光落在殷老大的身上:“那个人,会长膀儿的,你不看严了,会飞。”
噗。
戚慕寒忍不住笑起来:“喂,小恩子,这句算什么?忠告?嘲笑?”
当啷。
大汉的手,终于抓住了殷老大的链子鞭,殷老大身子一晃,束发的带子被挣断,瀑布一样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长发飘飘,面如满月,却是一个丽质天生的女子。
那个大汉先是一愣,他大笑起来,脸上的肌肉都随着笑容颤动,忽闪忽闪,好像马上都会掉下来一样,眼睛瞪得都要弩出眼眶了,嘴里又开始嚷嚷起来:“咕吖,咕吖,诙拉回都哈。”
一抹寒色,掠过殷老大的眼眸。
戚慕寒本来就在笑着,听到那个大汉的叫喊,笑得更加厉害:“喂喂喂,小恩子,你听到这个傻大个儿在说什么了嘛?”
那个大个儿说的话,奚弘恩也听明白了,那个大个儿在喊,神啊,神啊,谢谢你给我一个婆娘。
殷老大是个女子,奚弘恩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方才敬的酒,他才会喝掉,不管怎么样,人家女孩子都那么豪气地喝酒,他不能让个姑娘家给看扁了。
大个儿以为自己一定能生擒殷老大,按照他们族里的规矩,凡是族中勇士,一旦擒到异族的女子,这个女子就是天神赐给他的礼物,可以由着他随心所欲,而且不用担心受到族规的惩罚。
因为在秣厉族中,以女性为尊,所以族中男子不经过女子的同意而有所侵犯的话,无论是否得逞,都会被除以最残酷的刑罚。
这个大个儿的话,在戚慕寒的耳中听来自然十分好笑,但是奚弘恩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滑稽之处,听来不过就是一句话,一句自不量力的话,以大个儿的功夫,根本不是殷老大的对手,只是方才殷老大稍微踉跄的时候,奚弘恩断定她一定受了伤,伤好像就在腿上,所以才会有所失误。
因为父亲的军队一直在和氐族、羌族和秣利族打交道,从小的时候,父亲奚德业就请来师父教授他这几个民族的语言,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连对方的话都听不懂,还怎么了解对方的情况。
琴声又婉转悠扬起来,犹如三月江南,川草迷迷,水烟茫茫,正是一派紫燕穿柳织帘秀,夭桃隔水一脉香的绮丽风光。
奚弘恩没有笑,很专注地拉着琴:“小恩子?我们很熟吗?”
他的眼光,掠过一丝淡淡的漠然,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冷峻,真的好像青铜雕像一样,没有温度没有热情,甚至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嘭。
戚慕寒捣了奚弘恩一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我记仇,小心我揍你,天下可不是只有你老子和辛云路敢揍你,你信不信?”
哎呀~~
还没有等奚弘恩回话,听得那个大个儿一声惨叫,原来殷老大的鞭子被他拽住后,轻轻一笑,然后运力于腕,来个金蛇脱骨,那条鞭子真的犹如灵蛇一样扭曲弯转,一股强大的力道顺着蛇骨鞭子传到大个儿的身上,顷刻之间把大个儿的整条胳膊震得断成了几截。
大个儿脸色青灰,豆汗如雨,抱着被震断的胳膊痛得大叫。
奚弘恩嘴角微微一翘:“好鞭法。”
方才这一招金蛇脱骨,殷老大用得干净利落,漂亮之极。
戚慕寒笑道:“想不想和小殷切磋一下?”
不用。
奚弘恩回答得很干脆。
戚慕寒道:“为什么?怕输了丢人?”
琴声嘎然而止,奚弘恩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天下第一,输了怕什么?”
戚慕寒追问:“那为什么不和小殷比试?你,看不起他?”
奚弘恩干脆不回答了,看到躲在刁斗上边的一个兵丁忽然探出了头儿,向他打了一个手势,他站了起来,然后一挥手。
嗖嗖,嗖嗖。
早已经埋伏好了的兵丁立时放出百步穿杨弩。
攻进来的沙匪都在观看大个儿和殷老大的打斗,然后大个儿被殷老大震断了手臂,惨叫连连,这些沙匪不觉有些心怯,尤其寨中之人好像对他们这些侵入者熟视无睹,拉琴的拉琴,跳舞的跳舞,现在这个大个儿受了重创,沙匪们的士气也受到打击,一个个慢慢后退,想趁机逃跑,百步穿杨弩就在这个时候射了出来,这些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弩箭射中倒地,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那个大个儿还想逃跑,被殷老大用鞭子卷起一块石头,重重打在后脑海,立时打了个万朵桃花开,尸横于地。
他们这些人是沙匪的前锋人马,为了吸引后边的沙匪全部进来,所以奚弘恩他们没有忙着厮杀,而是等到沙匪的后续人马都侵入进来,再一网打尽。
弩箭一放,就是命令,那些随着殷老大而来的姑娘们立刻从旁边的柴垛里边抽出各自的兵刃,奚弘恩带来的兵卒也各自拿起家伙,现在所有来攻击的沙匪应该都进入了窝寨,殷老大带来的另外一批人马等着沙匪冲入窝寨后,就包抄过来,来个关门打狗。
寨门处听得一片嘶吼,人影憧憧,几股联合攻入的沙匪涌了进来,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然后又看到窝寨里边不过几十个人,最后才看到同伴们的尸体。
为首的一个沙匪怒吼了一声,一挥鬼头刀,沙匪们嘶喊着,一拥而上。
厮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要接近尾声了。
沙匪的人虽然多,却是乌合之众,奚弘恩、戚慕寒和殷老大都没有上场,站在旁边观看手下人剿杀沙匪,戚慕寒和殷老大还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前边打得正热闹,寨门处接应的人马也赶到了,仍是一些戎装利刃的女子,已然杀入沙匪之中,被前后夹击的沙匪有些力不堪支,勉强应付。
戚慕寒摇头:“小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些小丫头们现在可似模似样了,我看再操练操练,就能组成一支娘子军,可以上战场杀敌了,喂,你说呢?”
他在问奚弘恩。
奚弘恩漠然地:“她们去?那男人干什么?”
戚慕寒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用打圆场的口气笑道:“听听,这算什么话,瞧不起女人是不是?”
殷老大一笑:“戚兄误会了,这位兄弟不是这个意思。”
哦?
戚慕寒有些奇怪:“小殷,我可没有瞒过你,我和小恩子认识有十多年了,只是有些场合不方便让人看到我们很熟识,他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和小恩子今天才见面,难道就比我了解他?”
奚弘恩没有任何表情,殷老大一笑:“戚兄难道不知道这么一句话,华发如新,倾盖如旧吗?奚兄弟说得不错,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该顶天立地,有敌入侵,自然要慨然从戎,血洒沙场,这是七尺男儿的责任所在,所以打仗这回事,男人义不容辞。”
淡淡的笑容,暖暖的声音,殷老大的话没有任何的嘲讽,春风细雨一般,让人听着舒服。
奚弘恩点头:“男儿本色,责有攸归,只是世间也有铁血奇女子,商帝武丁的妻子妇好,越族高凉郡的冼夫人,宛城突围的荀灌,宁可玉碎的符登之妻毛夫人,别说这些古人,就说现在吧,羌族的没藏乌云,氐族的霖十二……”
戚慕寒打断他:“对,还有虞国公的萧夫人,小殷,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那是没有对了他老人家的路儿,你可别提这个引线儿,说到了什么排兵布阵,什么古今战事,他可是恶灵附体,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被戚慕寒忽然打断了话头儿,奚弘恩有些不悦,不过也不再开口,殷老大瞪了戚慕寒一眼:“听不懂就承认听不懂,我们还没有笑你呢,对牛弹琴也就认了,你居然来打扰我们的雅兴,真是大煞风景,奚兄弟,不用理他,这个人就喜欢落井下石,从来不雪中送炭。”
被殷老大奚落,戚慕寒呵呵一笑,举起手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在担心小恩子,我说兄弟,现在什么时候了,仗也要打完了,人也要杀光了,你就这样回去,辛云路的板子你怎么躲啊?”
看看场中的情景,果然只剩下三四十个沙匪还在做困兽犹斗,奚弘恩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戚慕寒笑道:“是兄弟才提醒你,你耍的那套花枪辛云路可不买账,别再弄巧成拙,闹到最后不好收拾,听哥哥的话,你也别搜肠刮肚地想法子了,就老老实实挨他一顿吧,不就是几十军棍吗,挺一挺就过去了,过几天我也要去虞州,到时候请你喝酒,怎么样?”
噗。
殷老大忍不住笑道:“你这算什么兄弟?不说帮人家去想办法,竟然劝人家老老实实地去挨打?我要是奚兄弟,先揍你一顿再说。请喝酒就完了?难道喝酒能治好棒疮吗?”
戚慕寒道:“我这是忠言逆耳,小殷别瞎搅合,你是不了解辛云路那个人,我怕小恩子耍性子,真的和辛云路杠上了,最后吃亏的还是小恩子。”
我知道。
奚弘恩淡淡地道:“放心,军营之中只有长官属下,没有公侯王爷,现在辛云路是我的上司,我会去请罪领责,只是杀的不过是沙匪,不能彻底平定边界,将秣利族彻底驱逐出去,可惜可恨之极。”
一抹晶亮,闪过殷老大的眼眸,她正色道:“秣厉未灭,何以为家,奚兄弟,冲你这句话,以后要是讨伐秣利族的时候,有用得着殷某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殷某和手下的弟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奚弘恩也正色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殷兄弟,希望我们以后有同仇敌忾的机会,奚某和殷兄弟一样,如果日后有需要奚某帮忙的地方,请殷兄弟不要客气。”
两个人互相抱拳,戚慕寒心中轻轻叹息,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希望以后真的是同仇敌忾,而不是生死对决。
场中,最后一个沙匪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看着围着自己的敌手,这个沙匪显然失去了斗志,把兵刃的刃口对着自己,大喝了一声:“野利罔灵,你骗了我们,你说你已经念咒做法,通达天帝,保佑我们大获全胜,现在我们全军覆没了,是不是我们送去的财帛太少了,所以你根本没有上达天帝给我们祈福!要嫌少,你早说啊,现在害得我们死于非命,我要找你报仇!”
这个沙匪说着话,猛地将刃口撞向自己的心口,鲜血迸溅出来,他瞪着眼睛,恨恨地嘶喊了一声:“野利罔灵!!!”
声音未息,人已经直愣愣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