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净雅

7、第7章

　　“娘，我们走吧！”嫡次女轻声细语的安抚母亲，搀扶着骤然苍老了十多岁、神色木然的夫人走了。嫡长姐赶紧在礼部官吏的面前，给自己的母亲打圆场：“各位大人，家母因家父之事伤心过度，有些失态还请各位大人海涵。”大姐夫适时命人送上数个荷包：“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礼部的官吏不动声色的将荷包收入袖中，为首的大人略略拱手：“令父母夫妻情深，感人肺腑，我等也深为敬佩。”嫡长姐松了口气，这是承诺母亲在宣读圣旨时口出不逊的事，不会传到京城里去了。“多谢大人。”嫡长姐拱手深深一礼。“如此，我等差事已经办完，就此告辞。”“祝各位大人一路顺风。”大姐夫立刻跟上代为送客。

　　礼部官吏的身影刚消失在庭院里，侧夫人秋雪便抬手捂着嘴笑的欢快：“哎呦，这可怜见的二儿媳妇儿，得是犯了什么错，才能让我那老姐姐不顾场合的下令绑起来啊！”本还在目送客人离开的嫡长姐，一听眼刀子当即削了过去。“既然父亲的丧事已过、袭爵仪式也已经办完，秋夫人就带着人离开吧！”

　　嫡长姐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挥手，就有一群健妇一拥而上，抬起秋夫人就往大门去。大哥阻拦不及，顾不得其他，赶忙带着人追着跑出去了。边跑还边喊着：“娘！娘！你没事吧！娘。”西院的头头都走了，其他人片刻间也都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原东院、也就是夫人手下管着的妻妾子女。

　　“娶夫的庶女们，记得把你们的阿娘都接回去奉养。嫁人的庶女们，你们的阿娘以后都住在西院，回娘家看望的时候，就别来东院了。15岁以上却还没成婚的庶女，我会在百日热孝内把你们都嫁出去，如果你们有喜欢的人，就来找我，如果合适我就答应了。没事你们都回去吧！”嫡长姐的话音一落，人群立刻就散了，只剩下嫡脉的人。

　　“阿娘，你拉我做什么？”何漪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二哥什么时候走，结果嫡长姐一发话，阿娘头一个拉着自己跑了。“慧颖，你听话，这几天你就乖乖的待在望蛟阁，哪都别去！”何漪立刻看向阿娘，听这意思，阿娘是知道点什么？

　　“阿娘，你知道什么？”婉茹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她们已经走到链接东西院的花园里，附近除了如意，再没有其他人以后，才低声说：“二少夫人娘家是开医馆的，二少夫人得了其母真传，医术相当不错。”“可自古医毒不分家。”何漪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这句话，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阿娘，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纵然何漪已经后悔打听这些，可婉茹还是一字一句的把这些事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可能这些事在她心里憋了太久了，如今只想一吐为快：“是二少夫人给老爷下毒、逼老爷替二少爷聘了她。也是二少夫人给二少爷的其他妻妾下药，让她们生的孩子各个都病病歪歪的。……”

　　阿娘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统统都扎在了何漪心口，她不由问阿娘：“二哥、二哥知道么？”“刚开始不知道，可后来就知道了。”婉茹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转过身目露悲哀的看着何漪。“二少爷的独子三小少爷，其母本是二少爷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可后来还是被二少夫人发现了。”

　　何漪终于明白了，二哥这几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为什么二哥会如此毫不掩饰对二嫂的厌恶。“所以二嫂就命人生生打死了她。”“慧颖，你乖乖的，哪都别去，啊。别掺和进去这摊浑水里，我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耳边是阿娘殷切、担忧的叮咛，眼中是秋季凋零寥落的景色，何漪的心里满是惊惧。游戏里的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还是说只有二嫂是这样的？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何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望蛟阁，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直到未婚的庶姐一一成婚、逐渐搬了出去，几场喜事过后，伯爷府骤然冷清了下来，她才回神。对于何漪来说，府里人少这其实也是件好事，人少了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也就是这时，何漪才知道，原来那天二哥本是想趁着府里忙乱之时，悄悄离开的，却没想到被二嫂发现后，打晕锁在了暗室。如果只是这样，夫人也不会如此暴怒，盖因二哥醒后无法离开暗室，一怒之下撞了墙。发现时已经晚了，二哥虽然没死，却也没有醒过来，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成了一个植物人。

　　夫人同时失去夫君幼子，大受打击之下，一病不起，若非二哥留下的七个病病歪歪的女儿，和一个才几月大的儿子，怕是夫人也要撒手人寰了。为了安抚夫人，嫡长姐代弟休妻，将二嫂休回了家，也把二哥剩下的妻妾都遣散了，只留下了原为府中丫鬟的奴妾们照顾侄子侄女们。

　　在这件事中，何漪不知道谁对谁错，只是终究他还是更可怜二哥，怎么就招惹了个疯子呢？每次去看二哥，他心中对于婚姻的畏惧就多一分，可是，哪怕他再怎么抗拒，也不妨碍阿娘为他择选妻子。

　　当府里彻底平静下去时，何漪的亲事也有了着落。对此他只是随意的点点头，连是哪家的姑娘都没问也不敢问，就出府准备自己的生意去了。不过这次他却是再没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以伯爷亲弟的身份联系了码头大头目、船商等。

　　漕运毕竟不是小生意，他又不打算真的只拉一条小船，还是得先跟各方打好关系才是。今时不同往日，先前他是伯爷三子，多少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可现如今何漪却只是伯爷的庶弟，哪还能再如以往那般行事，少不得得行事周全些。

　　这一忙就忙了一年多，才总算打开了局面，有了稳定的商路，每月都能赚个七八金，一年下来就是八九十金。虽然比起那些大商家来说，是有点少，但是有了自己的财路以后，何漪就有了发展势力的资本，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固定的钱财来源后，何漪回过头来重新埋头苦读，准备一年半以后的宗人府考评。再怎么说，爵位、封地才是最重要的，钱财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够用就好，多了或许就会是是祸非福也说不定！

　　而她的努力也得到了足够丰厚的回报，第五次宗人府考评顺利通过，只要他成年，就能获封从十品伯爷的爵位了！但这个好消息，却丝毫不能让何漪开怀，因为三年孝期已过，他该成亲了。

　　不过何漪并不想成亲，就使用各种借口推迟婚事，强烈要求府里先办姐妹们的婚事。但府里到了成婚年纪的姐妹，大多都在三年前赶在百日热孝内成亲了，留到现在的不是年岁实在太小就是因故未能成亲的，哪还有几个能当挡箭牌？于是三两场婚事后，何漪再没了借口，不得不开始议亲。

　　“慧颖，你记得明儿一早就去买两只活雁来，这可是最重要的聘礼了。”“知道了，阿娘。”听到满意的回答，婉茹开始核对下一项。“我手里现有三十两金，你呢？有多少？”“大哥、二哥当年成婚时，给了女方家多少聘金？”“大少爷是六十六金、二少爷是八十八金。”“那我就照着二哥，给八十八金吧！”“也行。”

　　聘金商议好了，婉茹在聘礼单子上写好，开始核对其他：“聘饼、四色糖我已经请镇子上最有名的糕点铺准备了。酒在你出生时就埋在地下的十坛酒拿了四坛，其他的干果、海味我也都已经买好了，还差什么？”不等如意提醒，婉茹自己就想起来了。“哦对，还有三牲、鱼，这个得等你们出发那天在准备，不然就不新鲜了。”

　　何漪看着婉茹在礼单上写写画画，不停嘀嘀咕咕的样子，忍不住悄悄起身，招了如意到外面。“阿娘这几日都这样？”何漪不敢置信的语气，让如意忍不住笑了。“三少爷娶妻是大事，娶了妻之后我们就能搬出去自立门户了，娘子这是高兴。”“可是又有谁找阿娘麻烦？”如意话中的未尽之意，让何漪忍不住皱起了眉。

　　如意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确认娘子没注意他们，才回话到：“不是有谁为难娘子，只是娘子在府中呆的难受。”说着不等何漪询问，就开始解释：“东院老夫人病的越来越重了，大夫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老爷其他的妻妾们，也都老了，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的，可每次听见这样的消息，娘子心里就难受。”

　　何漪懂了，人上了年纪，难免就会对年轻时的一切产生怀念进而畏惧年老的一切。比如不再年轻健康的身体、比如隔三差五的来自熟悉的人死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