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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观棋不语(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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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提笔在绢布上写完夺情书,又拿起自己的玉章加盖了印——玉玺如今正在孙策的手上,他要发布命令,用的都是自己个人的玉章。
“如果董卓死了,你预备怎么办?”姬黛接过那绢布,笼在袖中。
她注定无法当一个称职的汉室公主,却不愿放弃关心弟弟的姐姐身份。
“谁讨伐进长安城,那我自然就会被谁挟持。到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谁都不可能真给我实权的。”
刘协勉力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黛姐既然选的是江东孙家,可不要为我冒进,无论如何我都是块好使的招牌,总能捱到黛姐来找我的时候。”
“不,我说的不是讨伐,我的意思是如果董卓被刺杀了,你预备如何?”
姬黛对前世长安城的事儿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具体年岁,却记得那时孙策还闲置家中为父守孝,便传来长安的情报董卓被刺杀,少帝在长安被后到的叛军裹挟,直到投奔了曹操才勉强安定了下来。
后来曹操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自此而始。
姬黛已见过曹操了,在她看来,至少如今的曹操不会对自己这个弟弟不利。
兼有曹操身边的荀彧极尊汉室正统。
如今曹操既然有意与孙策交好,她认为自己的弟弟这一世仍然在曹操阵营安顿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江东离长安太远,无论是孙策来迎刘协,还是刘协投奔孙策而去,都太过冒险。
路上一旦出现意外,那姬黛才要后悔莫及。
况且孙策手下现在没兵没将,护不住刘协。
他正是要低调发展的时候,接纳少帝并不是个好主意。
“你可千万别想去刺杀董卓。”刘协被她的话惊了惊,误以为是姬黛想要冒进杀了董卓:“董卓身边有吕布护卫,他武功极高,黛姐你现下是比不过他的。好好保重你自己才最重要。”
“唔。”姬黛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但还是提醒似的说道:“如果董卓真因刺杀而死,你记得做好准备,奔曹操而去。那时候长安一定会大乱,千万不要被乱军裹挟,也不要在长安城久待。”
她说的诚恳真切,刘协答应道:“我记下了,你不要太担心我了。”
话一顿,又问道:“可黛姐为什么看好曹操,我记得曹操只是袁绍的二把手,他的东郡太守还是袁绍上表替他封下的。”
姬黛不可能将上一世的事说与刘协说,所以拿她听来的情报告知刘协:“自从关东联盟讨伐董卓失败后,联盟崩溃,他们各自的心思就不同了。
去岁袁绍有意拥戴刘虞为帝,曹操极力反对,两人关系已不如从前亲密了。袁绍既然已经有立他人为帝的心思,就不是个好选择。
而先前你见到的那位君子,就是因袁绍自大,自袁绍阵营投向曹操处的荀彧荀文若,你若到了曹操地盘可以直接去见他,他是你可以信赖的人。”
“黛姐在外果然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情报。”刘协轻轻抱了一下姬黛:“我都记下了。我其实早备好了出逃的行囊和人手,真有那一日,我会听你的投奔曹操。”
“好好保重自己。”姬黛感觉自己的眼眶又有些发热了。
只在记忆中见过刘协时,她尚且没什么感觉,真切拥抱过这个弟弟后,她才有了如今乱世独剩一个亲人的感情。
临离去时,她背向着刘协,沉默地挥了挥手。
刘协也没出声,倚着书房的门框,看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行宫。
然后他真切的情感就全部被掩藏了起来,深深吸过一口气,重新挂上虚假的笑容,先前展露的才华尽数黯淡,他依然是平日那个平庸无奇的少帝。
*
姬黛寻到荀彧的时候,荀彧正与蔡邕下棋。
两人都十分投入,没有注意到姬黛的到来。姬黛就没有说话,站在一旁旁观棋局。
蔡邕执黑子,荀彧执白子。
一眼看去,棋面上蔡邕似乎是落了下风,白子占了大片,四角四处角星所在已被荀彧占下了三处。
可仔细看,便可以看出荀彧自正中天元起,一条白子排成的大龙横贯整个棋面却注定是死棋,一直处于被打劫的状态,只有两口气,落子就会被蔡邕跟上,继续打劫。
这条大龙只要下到边角状态便是死棋要被提去了,还不如早早放弃,赶紧在边星处做眼做活,占地盘拿回优势。
荀彧眼神落在那大龙上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落子他处,在左方边星落下一子。
蔡邕也不着急现在就将必死的大龙吃去,跟了荀彧一步,贴着那白子并起一步,限制他的发展。
荀彧抬眼望了蔡邕一眼,正看见旁观棋局的姬黛,问:“事都办妥了吗?”
“嗯,很顺利,谢谢荀公帮助。”
荀彧点点头,重新将心神投在棋局上,笑道:“蔡公逼的也太紧了,你现在可没有一片棋是真的做活的,不赶紧将我那大龙吃去,让棋局好看些吗?”
“你这小子忒坏了,别想哄我放弃现在的优势。”蔡邕笑骂道:“这天元一片已经必定是我的地盘,若被你占了三角,再丢这一边我才是输定了。”
荀彧耸耸肩,并不反驳他,压手在最后一个没有占下的角星三三处落下一子:“那就将那一边让给你吧,我来占这一块了。”
“看不出来啊,你看上去风光霁月、正大光明,怎么总爱下在三三处做活?”蔡邕摇摇头有些无奈。
下在三三处仿佛就是偷家,利用他的资源发展起来,再吞吃了他。
他原本以为荀彧的棋风应该是正大光明从外而内包围的,可这么被荀彧偷了三处,也算认清荀彧的下法:“这次你别想再占我的角星了。”
荀彧笑笑没有接话,果然如蔡邕所说,这一片白子被黑子吞吃大半,仅剩零星棋子无法做活。
“怎么样,荀家小子,这一处你没占下,这盘棋你怕是已输了。”蔡邕抚着自己雪白的长须,颇为得意地说道。
“蔡公。”荀彧笑了笑,将自己被吞吃的白子放回棋盒:“你仔细看看我这大龙的走向与我这零星棋子可以做何搭配。”
蔡邕眼神一凝,明悟过来。
旋即也放下了棋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是用角星棋子做饵,偷偷设陷阱做活你那大龙,是我大意了。”
白色大龙原本一直被黑棋打劫着,出头就只有两口气,黑子再一落便仅剩一口气,根本没有活路。
可荀彧多下的棋子却能接上大龙一手,让这大龙拥有三口气。
借此,荀彧便可不慌不忙地将围困自己大龙的棋子双打吃。
蔡邕永远陷在选一方救,就失另一方的境地。
这盘棋的胜负已定。
“精彩。”姬黛没吝啬自己的称赞,鼓掌向荀彧庆贺道:“先下边星处让蔡公误以为你放弃大龙,再转而去攻角星,让蔡公慌于防守,其实却是用这些死士般的棋子暗度陈仓,为大龙做活,你这心理战术太厉害了。”
荀彧拿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有些干燥的喉咙。
然后似有所指地说道:“现在你该明白我既然放不下这条大龙,就会想方设法救一救它,哪怕是要牺牲接下来的许多棋子,放弃一些利益。”
“蔡公下错了一步,才满盘皆输。”
姬黛明白荀彧是在告诉自己,他要救汉室会为之不择手段。
但她并不怕荀彧的威胁,点点棋盘:“运气因素太大,要救你的大龙只必须下在这一步,但凡周遭有一粒黑子你便会败。你的下一位对手,未必会大意。”
在荀彧应声之前,她又暗示似的说:“况且你能赢是因为你是下棋人,荀公,棋局之外真正的执棋人愿不愿意为你想救的大龙牺牲,可不好说。”
棋局外的执棋人是曹操,荀彧再怎么样也只是曹操的合作伙伴,曹营的二把手。
他想救汉室,曹操会不会如他所愿要另说。
现在的曹操确实有匡扶汉室的心,但人心易变,谁能说得清?
至少上一世的曹操迎接汉帝后。没见他归政少帝,或许他比起别的诸侯好些,至死未反,但到底有没有谋位的心,谁又能说得清?
荀彧的脸色阴沉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了:“你的揣测是不是过分了,别忘了这次帮你的是谁。”
“这次的恩情我记下了,但也请荀公不要再试探我,闹得我们两都不愉快,我以为我们的谈话已经说得够清楚明了。”姬黛毫不相让。
她绝对不能现在向荀彧低头妥协。
立场不弄明白,以后的合作都是白说。
两人的言语交锋让蔡邕有些糊涂。
他无奈地收拾起棋盘,说道:“你们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旺盛,一个下棋人一个观棋人都能吵起来,我真是闹不懂你们。”
蔡邕不想掺和进他们之间的争吵,也不去思考两人话语里的含义,就把事定性成棋。
反正他此次答允曹操的已经做到,曹操与孙策之间,到底是互助还是反目,都与他无干。
被他这一劝,两人都冷静了下来。
姬黛先行道歉:“这次多谢曹公相助,我会寻机报答他。荀公亲自陪我走一趟。我也十分感激,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但我既定的目标不会更改,希望荀公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荀彧“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姬黛的致歉。
他看得出来姬黛见过少帝之后,似乎有变化,至少对汉室不再是一副完全无感。
见她微红的眼眶,也明白她对弟弟并非没有感情的。
索性现在她去南方帮孙策安定江东,至少安全能有保障。
北方战乱纷纷,少帝性命不一定能保住,万年公主在南方,至少留住了汉室的火苗。
董卓未死,曹操还算是袁绍的手下,这种情况下掀开姬黛的身份也没法留在曹操处,送去袁绍处荀彧又心有不甘。
所以倒不如就让她如愿,在她那留个好印象。
他反正不觉得草根出身的孙家能翻起大浪来。
等曹操安定了北方,再探讨这件事不迟。
在这件事上勉强达成一致,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不再紧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观棋不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