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巡情记》喜闻

30、同床而眠

　　陆员外恭恭敬敬地把众人让到了花厅上，一边让大家落座，一边吩咐丫环们奉上茶水。又有家丁把火盆端上来，盆中炭火拔得正旺，红红的炭色让人看着心里就暖。唐典捧了茶杯暖手，轻轻啜上一口热茶，一股热流落入肚中，全身的冰凉一下子就被驱走了。
　　唐典忍不住的门外张望，直到陆员外吩咐家人摆上酒筵，众人一顿大嚼，她还是心不在焉地向门口方向张望。
　　“贤弟可是在等陈学士前来？”
　　夏竦一语戳破了她的心事，唐典索性大方地承认：“是的，我与我表兄向来形影不离，现在我一个人先走了，怎么能不盼着他快点过来呢？”
　　“哈哈！陈据文和唐贤弟何必如此亲密？莫非是你们……”夏竦的随从中一个相貌粗犷的人一边手里抓着一只肥大的鸡腿撕啃着，一边放肆地笑着说。
　　“胡说！”夏竦脸色一变，瞪着眼睛喝了一声。“唐贤弟是我结义金兰，你竟敢如此放肆！”
　　那夏竦发起火来一脸的凶相，那个随从慌忙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末将多喝了几杯就乱放屁了，还请唐公子不要介意。末将以后再也不敢了。”
　　“既然喝多了，就下去休息吧。”夏竦依然瞪着眼睛说。那人不敢多说，乖乖地放下鸡腿，退出了席，出去了。
　　“王亨是个粗人，元帅何必跟他计较？元帅这次出征，不过几日一定高奏凯歌，凯旋而归。到时封官加爵、指日可待。小的们就要沾元帅的光了。”另有夏竦的部下连忙捡些好听的说着，夏竦的脸色渐渐缓和了。
　　他长叹一声说：“唉，想我一介文人，今日却要带兵出征。做此领兵打仗之事，前途未卜，不可妄言啊。”
　　唐典懒得听夏竦那些部下的一通拍马逢迎之词，只管频频地向门口方向张望。要知道，如果这顿饭吃完据文还不来的话，她只怕就要跟夏竦回房间了。她可不相信夏竦是什么柳下惠之类、梁山伯之流——小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设想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夏竦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后，脸色越来越紧时，终于有陆员外的家丁进来在陆员外耳边嘀咕几句，他马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对夏竦说：“小人的家丁方才通报，门外有元帅账前主簿陈据文求见。”
　　“哦？快！快叫他进来！”唐典一边叫着一边就冲出了花厅，向门口跑去，完全不管后面夏竦和那帮部下的表情如何。
　　陆员外见夏竦一直对唐典呵护有可，也不敢怠慢，匆忙离席，带唐典向门跑去。据文早被家丁引着向这边走来，一抬头被唐典一头扑进了怀里，据文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跟他走的。”
　　“嗯。”唐典幸福地嗯一声，又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挽着他的胳膊向花厅走去。
　　夏竦倒也不糊涂，早已迎了出来，一见面就执着据文的手道乏，又笑着请他入席。想必据文在皇帝面前吃得开，不仅那个吕夷简给他面子，连这夏竦也不敢太过邈视吧。
　　唐典坐在据文身边安安心心地吃了起来，比起刚才那种焦急万分食不下咽的情形，现在她的胃口可是好得不得了。
　　饭毕，夏竦看着唐典赖在据文身边，倒也没多勉强她，客气了几句就回了陆员外给他安排的房间。唐典也顺理成章地跟着据文进了一个房间。
　　瞄到房间里那张唯一的一张大床，唐典忽然有点紧张了。她看看据文，有点掩饰地坐到桌前，自顾从暖壶里倒了一杯茶就准备喝下去。
　　“典典，别喝！”据文轻轻拿走了她手里的茶杯，微笔着说：“刚吃过饭的半个小时内最好不要喝茶，对胃不好。如果真的口渴，以后可以在吃饭时多喝点汤，你可要记住了！”
　　“哦！”唐典看着据文那一脸微笑，心里却更紧张了，一种莫名的悸动让她脸上有点发烫。她向门口看看，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睡觉前得洗洗吧，不洗脸就睡，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我帮你叫热水过来。”据文在背后说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门口，去找丫环了。
　　唐典坐在桌旁的高脚圆凳上，又不由自主地去看那张大床。陆员外家的房屋虽然够多，也把上房全部腾了出来给大家睡，但夏竦毕竟带了二十多人，再加上员外自家的人也不少，大家只好两人一个房间了。
　　摸摸自己的脸，好像越来越烫了。过了一会儿，据文竟然自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对唐典说：“我找到了他家厨房里，那些丫环都躲开了，只剩了些做粗活的老妈子。懒得用她们，我就自己打了水过来。”
　　“哦？她们为什么要躲出去？”唐典有意识地侧了身，好藏起自己红通通的脸。
　　“呵，想必是怕这些官老爷们吧。要知道这可是古代啊，这些朝廷派遣的官兵们来到地方，还不是为所欲为，肆无顾忌？百姓们当然是明哲保身，能避则避了。”
　　“不会吧，如果真的那样，夏竦会不管他们？她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唐典有点不敢相信。
　　“就算是防患于未然吧，也总比真的出了事强。古代的百姓，都是屡经战火，见了官兵当然自有他们的一套想法了。”
　　唐典一边低头洗脸，一边听据文说话。手放进温暖的水里，舒舒服服地洗着脸。洗完脸又洗脚，据文看了她一眼，问道：“水太烫了吗？”
　　“没有啊，刚好。怎么了？”
　　“你的脸很红，我以为是水太烫了。没事吗？”据文关切地问。
　　“哦，是有一点儿。没事的，烫点好，我喜欢用烫一点的水。”唐典的脸有更红的趋势，她将头略略偏过，故意不跟据文对视。
　　趁着据文说话的空当，她偷偷做了三个深呼吸，又将那套世界如此美好、我可不能乱了阵脚念了三遍，心情总算有点平静了。她接过据文递过来的擦脚布擦脚，这边据文竟然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洗脚水端去倒了。
　　唐典心里一阵甜蜜。看着据文回来，她用手指指那张大床，问道：“怎么睡呢？”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据文。
　　“好办。我睡地上，你睡床上。”据文倒是爽快。
　　床上只有两床厚厚的棉被，在这大冷的冬天，睡地上一床棉被只怕无法对付，更何况还得连铺带盖呢。
　　据文去屋里堆着的箱子里一阵找，都是衣物，只在一个半空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床新棉被。想必因为招待众人，陆员外的家底全都拿出来了吧？唐典心里暗想，却不多话，只看着据文的举动。
　　“要不这样，你也睡床上，我俩一人一个被窝，上面再压一条被子，好吧？”有道是山不过来，我过去。唐典终于主动提出了意见。
　　据文似乎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毕竟去陕西的漫漫长路上他不能一直对付，也就点点头同意了唐典的建议。
　　唐典跳到床上，先拉过一床棉被将自己裹了起来。据文也拉开被子，将一床棉被搭在两人的棉被上面，仔细地给唐典多拉过一些，又吹熄了灯，然后才躺了下来。
　　唐典本来是仰面平躺，眼角里瞥见据文躺下后，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太过不雅了。女孩子不是应该侧身蜷卧的吗？她将身子向外转一下，侧身躺着，又觉得这样正对着据文似乎又显得太过暧昧了；她又连忙将身子再向里面转，又马上想到这样背对据文会不会有点拒绝的意思啊？要是他想怎么样，可是见自己背对他，会不会就不怎么样了呢？
　　她忙了一圈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平躺的姿态。黑暗之中不知道据文在想些什么，她偷偷转过头去，可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典典，睡得不舒服吗？怎么一直动来动去的？据文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没、没有，挺好的。”唐典这下子一动也不敢动了，乖乖地躺着，闭上了眼睛。表面上安静了，脑子里却忙个不停，过了好久，她还是睡意全无，扑闪了扑闪眼睛，听听据文的鼻息平稳而均匀——看样子他是睡着了。
　　唉。唐典终于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子，面向据文，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也只能看到黑暗中他脸的一个轮廓。她支起身子，用手轻轻地去碰他的脸。
　　“干什么？”据文不等她的手伸到，一把就捉住了她，“还没睡着？”
　　“没有。”唐典慌忙缩回了手，把手藏在被窝里，又掖了掖被角，说：“我这就睡。”
　　……
　　“典典。”
　　“嗯？”
　　“真不应该让你穿来。过段时间你先回去吧。”
　　“不！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可是……”据文欲言又止。
　　“我不管，反正我就跟着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唐典在黑暗中看着据文，眼里满是期待。
　　据文不再说话。她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伸过了手。这次她得逞了，手轻轻抚过据文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还有他的脸颊。可是不对呀，据文没感觉吗？就算睡着了也不会这么无动于衷吧？
　　唐典的手只管忙着，过了一会儿，据文终于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次，唐典没有再缩回手，据文也没有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