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每天都在做噩梦》洛斯桦

8、莫尔·金尼斯（七）

　　场景逐渐落幕。回到空地时，本来伏在地上的莫尔马上走了过来，他像被逼到悬崖的野兽，艳丽的面容有些狰狞。

　　小莫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反应，镇定地看着希瑞。

　　“瑞瑞，肖亚的脸是因为我。”他有些不敢看她的神色，转头看到迅速接近的莫尔，想要卸下所有的重担，“我跟肖亚说，我讨厌他的脸……”

　　话落，莫尔已经把他一拳翻倒在地，然后一拳似乎还发泄不了他的怒火，他继续扑向他，把小莫狠狠地按在地上，高高举起拳头。

　　希瑞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传说中联盟最金贵的小王子，像个孩子一样在相互肉搏——真的是在相互啊，自己打自己的，你见过吗？

　　莫尔的拳头最后也没有落在小莫的身上，他看到小莫的神情，那种带着淡淡的怜悯的神情，仿佛推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浑身颤抖起来。

　　莫尔挣扎着吼道：“不是我说的！是你！”

　　他像个孩子为自己大声辩解，觉得自己受到了最不公正的待遇：“是你对肖亚说了那句话——你说你厌恶他，厌恶他顶着那样一张脸天天在你身边打转——明明你已经拥有一切了，为什么还要夺走他最后的尊严！为什么要夺走我唯一的朋友！”

　　小莫躺在地上，无力地轻吐一口气。他的声音比起莫尔来，完全听不清晰：“是啊，都是我的错。王，所以您能不要再哭泣了吗？”

　　希瑞疑惑地看着小莫，明明正在落泪的是他自己，而他，却说莫尔——在哭？

　　“殿下。”希瑞轻轻唤道，明显看到莫尔的颤动的脊背僵住，然后抖得愈发厉害……

　　她走上前，脚步很轻很轻，缓缓从背后拥住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尽力不去看他的脸。

　　“殿下，没关系的。其实你已经知道错了，不是吗？”希瑞轻叹，“你只是没有勇气说一声对不起而已。没关系的，你能够做到的，我相信您。”

　　莫尔颤动的身子停止了，仿佛过了很久，他哽咽的声音从低垂的银发间轻轻地传出来：“我知道错了，瑞瑞……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希瑞此时再分不清楚怀抱里的人，他是莫尔，也是那个胆怯卑微的小莫……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您。”

　　莫尔紧紧缠住她拥抱他的手，请求：“你还会喜欢我吗？”就像对着小莫时的告白一样，会一直守护他，他也听到了这句承诺的，这也是对着他说的……

　　希瑞的手臂没有丝毫动摇，她长舒口气：“当然。”

　　她抬头望着眼前透明的“树苗”，看着它逐渐透出绿意，褐色的枝干慢慢生长。仿佛过去许久，仿佛又只是一瞬，树苗渐渐长成大树，冰雪笼盖的殿宇被肆意的阳光铺洒，穿透茂密的树荫，落下斑驳的影子，在微风中，慢慢摇晃。

　　希瑞眼中弥漫着喜悦的色彩，她的声音愈发温柔，生怕惊吓到已经落入网中的小动物。莫尔的发从银白恢复成了墨黑，她轻轻抚摸着。

　　“殿下，我会一直喜欢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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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制造师总部。

　　总务长刚收到10087号制造师已经醒来的消息。

　　然而，莫尔王子殿下并没有醒过来。

　　他渐渐蹙起眉，嗤笑：“原来，失去挚爱是这个意思啊……”

　　休眠室。

　　康希瑞缓缓睁开眼睛，等待休眠仓开启后，她坐起来，一转头便看到隔离窗外，前辈瞪着她的眼睛，比划着手势叫她出来。

　　希瑞粲然一笑，从容地走到前辈面前。

　　“你进去了这么久，算是已经打破了之前制造师的梦境停留记录了。”前辈插着腰，先是从好的方面点评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虽然王子殿下还没有醒过来，但是你的梦境信息肯定能带来非常重要的经验，快去信息部交接下吧。”

　　希瑞一愣，前辈以为她会失落：“没关系的，你第一次进入梦境，已经做得很好了。之后信息部会重新制定方案，下一个制造师一定会让殿下醒过来的。”

　　希瑞无奈地摸摸鼻子，哦了一声。

　　前辈跟操控人员打了声招呼，带着她往信息部走，边走边嘀咕：“不愧是金贵的王子殿下啊，这都第几个制造师了，再失败下去，总部的大领导们肯定要疯了……”

　　希瑞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前辈，莫尔王子的梦境里，时间流速是多少？”

　　前辈一愣，想到了什么，痛斥道：“你还说，你进入梦境前，不先看看资料的吗？这些都是前辈们留下的记录，可以在梦境里给你很多帮助的……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你麻烦大了我告诉你……更何况你在梦境里呆了这么久，竟然都不会自己判断，你真是……”

　　希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低着脑袋，摆出一副虔心认错的态度。

　　就在这时，廊道里传来总部的通知：由10087号负责唤醒的S级案例休眠患者已经苏醒。由10087号负责唤醒的S级案例休眠患者已经苏醒。

　　这是总部的惯例，每当完成S级案例时，为了激励制造师们的积极性，算是一种公开表扬了。

　　前辈滔滔不绝的念叨一下子噎住了，他见鬼了般看着康希瑞。

　　直到广播通报了数遍，然后消停下来，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莫尔王子醒了？！”

　　希瑞总算有些开心起来，她看看智脑的时间，估算了下莫尔梦境的时间流速，愈发肯定了他对梦境的操控能力比一般的休眠患者都要厉害许多。

　　其实，但凡康希瑞进入梦境前，多看一眼基本信息，这些最基础的问题怎么会困扰她如此之久。
　　休眠治疗室。

　　一派手忙脚乱的场景。

　　当莫尔睁开眼，双眼通红。当休眠仓一打开，他立刻冲了出来，所有治疗人员都愣住了，没来得及拦住他。直到莫尔又跑回来，抓住一个治疗人员，就疯了般追问：
　　“她呢？她在哪里？”

　　被抓住的治疗人员十分无措，从来没见过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对人这么亲近的，而且能有这么多表情。他精致的黑色短发有些许凌乱，却显得他的容颜愈发妖艳。

　　边上的其他治疗人员连忙扶住莫尔，长时间的休眠结束，任何人对于行走都会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可是刚刚莫尔居然立刻就能跑起来了。

　　只是王子殿下只环顾四周，然后一直在问“她”。

　　“殿下，您说的是谁？”

　　莫尔的表情一下子呆滞起来，他要找的人，是谁？

　　拿到了工作的第一笔奖金，希瑞立刻就拉上几个训练期的好友去好好庆祝一番。玩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头呼呼大睡。

　　而此时的外交部部长，在法务部部长、训练部部长、信息部部长都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时候，正在总部的外交部接待室，焦头烂额。

　　他为难地避开面对莫尔王子为祸众生的脸，怕自己不慎就被套路了。

　　“殿下，按照《噩梦制造师权益条例》规定，为保护制造师的基本人身安全，是决不能跟休眠患者透露其半点个人信息的。还希望您能够谅解。”

　　莫尔里面的治疗服都没有换，只在外头披上件明显象征王室地位的华贵长袍，这也是他能够深夜闯进这里的原因之一，没有人敢拦住他。

　　华丽冷淡的声线再一次绷紧了外交部部长的神经：“关于梦境中那位制造师的信息，我理解你的难处——”

　　“可是，为什么我会忘记她的样貌甚至称呼？”却独独记得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外交部部长拼命镇定自己的小心脏，突然想起之前总务长交代的安抚任务，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扔了个锅。

　　“梦境中关于制造师的个人信息的记忆，是由休眠治疗的研究机构所发明的记忆疏导智能负责筛除的。若是梦境中制造师的噩梦内容让您感到不适，您也可以申请记忆删除，肯定对您以后的生活不会造成影响的。”

　　好在他甩锅的能力也很强，外交部部长暗自庆幸着。

　　哪知道这个中肯无比的建议刚说完，尊贵的殿下仿佛爆发了巨大的怒火，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接待机器人提供的茶水连带着被打翻，砰地一声，外交部部长缩了起来。

　　只听莫尔殿下咬牙切齿地对着他说：“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要忘记！”

　　“殿……殿下……这……只是个……建议……”

　　所谓外交，面对一个决不能得罪的人物，此时为了噩梦制造师的未来，只能强撑到底。

　　他看着莫尔殿下的怒气慢慢压抑下来，面色反而愈发阴沉的样子，还是犹豫着说了心里话：“殿下……其实对于制造师来说，您只是一位休眠患者，虽然您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您只是她的一个任务，这是事实。请您不要太上心的好。”

　　满室沉默，当外交部部长等了许久，见他再没有言语，正打算再接再厉时，莫尔王子却直接离开了，华贵的长袍在夜色的廊道里，划过张惶的痕迹。

　　外交部部长以他部长的名义发誓，他绝对没有注意到王子殿下脸上压抑不住的滔天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