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每天都在做噩梦》洛斯桦

5、莫尔·金尼斯（四）

　　当希瑞再看向窗外，看到原本满目的白色全成了金色的时候，再接受能力强，也耐不住被闪瞎眼。

　　到处金光闪闪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连人物的衣饰都变成了华丽的金裳。

　　她无言地又紧盯住小莫通身的黑衣，只觉得这样更舒服些。

　　等莫尔回来，看到这样，本来还有些期待的面孔瞬间冷下来，又觉得满心委屈：“你还是更喜欢他！”

　　希瑞捂着眼睛，不忍看他一身金发金衣的打扮，太亮了。
　　同时在内心无比感慨：王室的小王子还真是单纯的紧，哪有这样招人喜欢的。

　　深叹口气，希瑞拉起莫尔往外走，并示意小莫跟上。到了外边，希瑞指着全金的街道，悠悠道来：“路上的石砖可以是青色，也可以是浅褐色的，你试试。”

　　莫尔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又看看希瑞一脸坦然，随手一挥。

　　希瑞又看向那些房屋：“屋顶的颜色可以随意，屋墙最好是砖红色的，或者淡黄也挺讨喜……”

　　话音未落，满街的色彩便换了个样。康希瑞觉得好多了，抬头望向天空，“天可以是蓝色的，若是天气变化，还有阴天、雨天、雪天，都有各自的色彩。此时万里晴空会好些。”

　　莫尔心神一动，原本密密层层笼罩的云雾消散开来，一片无际的蓝色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希瑞向天空伸出手掌，“我说的金色，其实是阳光的颜色。”

　　一缕阳光从空中倾泻下来，穿过希瑞的指尖，温暖极了。她笑得格外喜悦，转头望进莫尔金色的眸光中，声音清脆悦耳：“看，这个颜色就像你的眼睛一般，很美丽，也很温暖……”

　　莫尔神情怔忪，有很多人夸赞过他的眼睛，说妖艳，说迷人，也有说美丽。但从未有人说过温暖，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位殿下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他从不需要低头，更不需要有所求，只要他想，仿佛所有事物都能够唾手可得。

　　这也是第一次，他明白了，心头那种满满的涨涨的感觉，叫做温暖。

　　整个梦境的色彩丰富了起来，红橙黄绿，金银黑白，就仿佛一道五彩的光突然照亮了整个银白的世界，让原来的寂静似乎“热闹”了起来。

　　莫尔露出笑容，整张艳丽的面庞仿佛被瞬间赋予了某种生机，他回握住希瑞的手，像刚得到喜爱的糖果的孩子一般，放下了骄傲和矜持，期待地问道：“瑞瑞，现在你喜欢我吗？”

　　康希瑞也笑了，却似乎带着某种刻意，她微微斜着头，有些天真的模样，把他带到小莫的面前。这个怯懦的人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立时松动起来，低垂着头，抖得厉害。

　　“莫尔殿下，您能把小莫的颜色换一换吗？”

　　莫尔本来开怀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黑衣的青年，那种刚刚还被抛开的怒意又如同狂风巨浪般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甚。

　　他倏地甩脱开希瑞的手臂，快步往后退，仿佛靠近小莫就是遭受了巨大的侮辱，恶狠狠地质问：“你都是为了他？”

　　“……”希瑞颇有些无可奈何。

　　“你就这样喜欢他？一个丑陋不堪的货色？”莫尔的神情因为某种情绪而狰狞起来，他的怒吼立时被打断。

　　希瑞猛地走上前，如同他上次对她所做的那般，捧住他的面庞，轻轻地，仿佛捧住一颗极为珍贵且美丽的宝石。“殿下，这是您的梦境，请您不要这样说自己，好不好？”

　　整个梦境仿佛瞬间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滞涩。希瑞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点，在莫尔僵硬破碎的神色中，放开他，转身拉起那个依旧卑微缩在一边的小莫，露出可以称得上是满足的笑容。

　　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莫尔最厌恶也最为恐惧的那个人。她牵着他的手，神情庄重，好像此时她掌握了整个世界，缓缓开口：“这世上美丽的事物太多，我都喜欢也喜欢不过来。但我觉着，倘若是你，不管你是以怎样的色彩在这世间存在着，你都会是最美最好的那个。如果你觉得都喜欢便意味着都不喜欢，那我就一定会说，我最喜欢的是你。”

　　希瑞丝毫没有在意这个梦境在她说完这番告白后所产生的巨大变化，更不去理会一旁仿佛被重锤狠狠一击的小王子。她看着小莫那张平凡带着疤痕的脸，轻轻碰触，似是更加肯定自己的话。

　　她紧紧注视着小莫，不错过他眼底的每一丝动容，笑得无谓从容：“亲爱的殿下，你的噩梦要开始了哦……”

　　——————————————————————————————————
　　莫尔·金尼斯，联盟最美丽的人，从出生起仿佛就被赋予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所有人对他的爱护都带着狂热的色彩。

　　他的母亲说，我最爱的莫尔啊，你就像火红的朝阳，艳丽绚烂，你将充满热情，给所有人带来希望。

　　他的兄长说，亲爱的弟弟，你该是用最华贵的色彩来震慑住每一个臣服于你的人，这身黑色的礼袍才足以匹配你尊贵的血统，你值得所有人的赞叹。

　　他的朋友说，殿下，您的瞳是金色的，正如那象征至高的王座，您才是最有资格代表整个王室的存在，我是您的骑士，永远只忠于您。总有一天，人们会把至高无上奉到您面前……

　　所有人把自己所认为最珍贵的事物送于他，却从未过问他是否要。

　　而只有在这个梦境里，全权由他主宰，那些创造出的精灵无需用言语夸赞他，无需给他什么，更不用告诉他，他值得拥有什么。最后，只有银白最洁净……

　　可是，有一个人告诉他，对着他所创造的最厌恶的自己说，她喜欢他所有的色彩。

　　那个懦弱，丑陋，卑微的存在，他最需要摒弃的存在，最害怕被他人发现而死死隐藏在深处的自己，有一天，不但被发现了，还被……肯定。

　　他仿佛没有听见希瑞最后的那句话，沉浸在那段告白中，更没有意识到，整个梦境在他心神俱乱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他被清亮的鸟啼声唤醒，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整个世界。原本有些色彩的房屋更加绚丽了，往来的精灵们穿着随意舒适，带着温暖的笑容经过他的身旁，有的相互挽手结伴，有的追追打打，穿梭在热闹的商铺集市之间，还有的围在某个街角，似乎被什么热闹所吸引，不时传来激动的喝彩声……当他们经过莫尔时，眼里没有尊敬，没有狂热，只是优雅温和的一声招呼，带着笑意和包容。

　　他呆呆地不知怎么回应，一时无措地转向希瑞，她依旧牵着小莫的手，而那个被称为小莫的人，长着一张平凡的面孔，眼神闪动，脸颊流淌过莫名的泪水，却带着喜悦的笑容。

　　希瑞替他擦掉泪珠，手指沾湿了不够用，便扯着袖子继续擦，还调笑着：“这才是你真正的美梦，怎么还哭了呢？”

　　说着，手下动作却更加轻柔，带着珍惜的意味。

　　“瑞瑞……”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一个声音沙哑温和，一个声音华丽低沉。希瑞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一起回应：“怎么了？”

　　“……”场面又同时安静下来，两人似乎都在犹豫着什么。

　　直到莫尔先开了口：“你能一直留下来吗？”话落，他隐晦地看了眼因没来得及开口而有些失落的小莫。

　　希瑞沉吟了一会儿，对着莫尔温和地笑了笑，却转向了小莫，笑容中带了点宠溺：“你刚也是想说这句话吗？”

　　小莫一愣，动作先于思考，连点了几下头。

　　希瑞笑得更灿烂了，踮着脚抚了抚他的脑袋，“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愿意留下来。”

　　看到小莫惊喜的笑容，希瑞满意地加了下半句：“为了你而留下来。”

　　莫尔心头也涌上一股喜悦，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笑不出来。

　　希瑞总算对这个梦境有些期待了，她拉上小莫到处逛，看看这儿的热闹，又到那边幽静的花园里小憩。甚至，她还打算带着小莫去钓鱼，野营，看星星……这些可是联盟时代，有钱有权的大人物才有时间享受的假期生活啊，像她这样的普通公民，需要每日忙碌在星际之间，哪儿有这空闲。

　　在后头盲目跟着她的莫尔也很高兴，他似乎没有体验过这样休闲的时光，有样学样地跟着做。当希瑞带着小莫钓鱼的时候，他自己也弄了套钓具，学着挂上饵料，虽然没有希瑞对待小莫那样从旁指导，但他自己尝试着也成功了。

　　然后照着动作，把鱼线甩出去。希瑞悠闲地靠在躺椅上，他和小莫也靠下来，不用开口说话，静静等着梦境中的时光流逝。

　　莫尔似乎忘了希瑞的身份，只觉得她给这个梦境带来的是更有意思的东西，满心期待着等会儿还可以去做什么。或许会是希瑞所说的，在山顶平原上看星星。

　　她说，不依靠天文设备时，璀璨的星空会呈现另一种光芒，它们会随着时间缓慢升空，在缓慢降落。静谧的夜色中，甚至可以听到如催眠曲般的清脆虫鸣，微风拂过的声音……

　　他开始有些怀疑，她真的是所谓的噩梦制造师吗？而当莫尔产生这样的意识时，便意味着小莫也会有同样的疑惑。

　　果然，另一边的两人聊了起来，随和亲切。

　　“瑞瑞，你一直留在这里。你的现实生活怎么办？”

　　温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是莫尔从未有过的表现，他心底冷嗤一声，觉得小莫问得太没用了，若是他，直接会叫希瑞放弃外面的一切，就这样在梦境里呆一辈子。

　　希瑞当然看到了莫尔若有若无的视线，她了然一笑，安抚着拍了拍小莫：“我说过，为了你，我会一直留下来。”

　　另莫尔满意的答案，他却隐隐觉得心中刮过一道痕迹，快得他反应不及，等回味的时候，才发现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