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风里去风里来,带走一身的尘埃 ...
-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刑刀在太阳下闪出耀眼灼目的光彩,刑刀下的龙小云木然闭眼。
突然,一道流虹撞向刑刀,七钱厚的钢刀应声而断。流虹去势不止,铿然把正落下的行刑签重新钉回到监斩官的条案上。
原来,是一柄薄如柳叶的飞刀。
龙小云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白影从半空中翩然而降。
“小李飞刀李寻欢在此。”
李寻欢的罗衫还在风中起伏,他的发丝也在风中轻扬,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脚却站的很稳。
他必须站的很稳,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已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不食不饮的从山西飞到汴京--虽然他知道不该这样用蛮力使轻功赶路,因为要救下小云还有场苦战。
现在,他的精力已经在透支,动武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用其他的办法来救小云。
李寻欢忽然把所有的飞刀都射到监斩官的条案上,“人是我杀的,我是前来自首的。我已经尽弃飞刀表示诚意,希望大人放了龙小云,我甘愿受刑。”
龙小云忽然抬眼盯住李寻欢,李寻欢不敢看龙小云的眼,他怕看到误解和怨憎,可是李寻欢没有想到的是,龙小云的眼里是一抹邪魅的诡异。
“李寻欢,你身为朝廷探花,居然知法犯法。来人呐,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捆起来,先依旨处决龙小云,再把李寻欢关押收审。”监斩官摇摇头:据说这个李探花还是个会武功的江湖人,看吧,在这种严肃的行刑时刻还在这里摆刀弄枪的,投案自首都搞的像劫法场一样,唉,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龙小云把头一低,李寻欢胸口猛的一痛:小云,你认命了吗?不要怕,叔叔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
李寻欢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提气决定一战。
“住手。圣上有旨,龙小云一案尚有颇多疑点,留交开封府重新审理。”一个白衣胜雪的人,一匹暗红飘逸的马。
“那不是锦毛鼠白玉堂吗?”
“对啊,可是,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朝廷当官了?”
“人家少年才俊,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是轻松之极?”
……
白玉堂觉得丢脸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自己居然被人误会成了朝廷的鹰犬,岂不是沦落到和那只臭猫一样的格调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只臭猫惹的祸:托包大人向皇帝赵正康求情重审龙小云的案子,让我堂堂白五爷坐在开封府里等圣旨。难道我潇洒自在、桀骜不驯的锦毛鼠竟成了他看家守院的老公了吗……呸呸呸,自己真是气疯了,在胡说些什么呀。
白玉堂越想越气,他简直要抛下这个丢人的差事,立刻去找臭猫算帐。
于是白玉堂立即就见到了臭猫……的马。
“玉玲珑?好宝贝儿,爸爸想死你了……嗯?你怎么这么狼狈?这么多血……该不会那只笨到不透气的笨猫又被人揍了吧?”
白玉堂的怒火一下子又轰到脑子上:蠢猫,你要敢这么不顶用,又让人担心,不如趁早死在我白五爷手里算了。
李寻欢捏断龙小云身上的绳索,抱起龙小云飞到了竹林。
“咳。”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剧痛,李寻欢身形一窒,险些跌下来,他急急扶住龙小云,怕自己不稳的飞行给龙小云带来惊吓:“小云,你没事吧?”
龙小云甩开李寻欢的手,一挑眼,似笑非笑地问:“叔叔,你身上真的没有飞刀了?”
李寻欢虽然觉得问的奇怪,但小云肯和自己说话,还能这样浅浅的微笑着说话,实在是自己梦不敢求的事情,他从心底开怀轻笑,忘了回答。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龙小云的笑容还是那么浅浅的,可是眼中却仿佛有了妖异的光芒。
这不是小云的眼睛!
“你是谁?小云在什么地方?”李寻欢怒声喝斥。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再受任何情绪的剧烈波动,于是他止不住咳嗽了起来,越咳越痛苦,李寻欢忍不住弯下腰去。
“龙小云”出手了,一抹比蚕丝还细的光刺向李寻欢的百汇穴。
看起来毫无觉察的李寻欢却莫名其妙的移开了三尺,“龙小云”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移开的,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飘荡,但自己又确然知道绝对不是自己刺偏了三尺。
李寻欢抬起头来,用纸扇半掩了面庞,掩住了他依然难以抑制的咳嗽。
李寻欢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招,就没有机会了,自己的身体必然越来越耗损下去。
李寻欢突然猛的一个后仰,又猛的飘开,于是他身后的竹子灵性地刺向“龙小云”。
“龙小云”微微一笑,没有人可以在竹林里伤他,没有人可以用竹子伤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竹子的特质。
“龙小云”一个翻手,刺过来的竹子忽然柔韧的一个翻转,竹子稍反劈向李寻欢,可是,这不是杀招,真正的杀机是竹叶掩映中那抹比蚕丝更细的光芒。
李寻欢看到了竹子,也看到了光芒,可是他透支的精力只够护他堪堪避开光芒,那竹稍却重重的弹在他的胸膛上,一口鲜血猛然从李寻欢的口中喷出,斑斑点点洒在茵碧的竹叶上。
外伤牵动内伤,李寻欢再也无法支撑,他徒劳的抬了抬眼睑,终于还是晕眩倒下。
原来,李寻欢也是会倒的。
飞刀如魔,悲悯如神。
可是魔也会倒,神也会倒的。
竹林风起,为这个一生都在风中来去的传奇,覆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唐玉竹,义父问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竹林后传过来。
“龙小云”头也不回,用手一抹脸,面具下是一张邪魅冰冷的脸。
只是,这份冷酷现在却如同太阳下的冰雪,融化成了晶莹透亮:“小白,你什么时候也长大了,懂得为义父分忧了?”
竹林后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委屈的说:“玉竹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打击人家的自尊?我真的有那么不懂事吗?我只是看不惯义父的行为罢了……咦?这个人是谁?幽幽竹林卧美人,玉竹哥果然在什么地方都有风流韵事……只可怜宗保哥哥,恐怕要独守空闺了……”少年简直兴奋得刹不住车了。
“焦小白!!!”
糟,欺负玉竹欺负的过火了…… 焦小白暗暗吐了吐舌头,乖觉的说:“我来帮你把他抬到竹屋,把他和龙小云关在一起。”
臂弯里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尘土气息,很好闻。
焦小白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是种奔波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焦小白想起一个人:一骑玉骢马,一袭赭暗衫,一身正气悯红尘,一锋巨阙守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