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1)舞春风 ...
-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
如果堕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
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
如果相爱是苦,这世上真情它在何处……
杨宗保痴痴在太师府墙外听着这首歌。
很少有人能比杨宗保更熟悉这首歌。
这是一首扶桑民谣,一向仰慕盛唐风调的扶桑人总爱在民谣里使用变尺音,杨宗保清楚的记得每次那怀中人儿唱到变尺音时的颤抖,仿佛在求饶,又仿佛在邀请,仿佛是满足,又仿佛是叹息,仿佛在热切的渴望中充满无限的绝望……
而此刻,这首歌谣却全没有了平日的温存和缠绵,有的,只是冷冽和讥讽。
三年了,自己和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可是他从来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杨宗保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但他一直以为玉竹眼中的绝望是真实的:玉竹说自己只是个错误的幻梦。
那天当玉竹快乐的说他已经打点好一切,可以利用寇准嫁女儿的机会和宗保成亲时,宗保真的很开心。虽然杨家长辈、天下世人都不会允许这样畸形的婚姻和恋情,但没有关系,宗保可以成亲后立即带玉竹离开,远远的躲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只要能给玉竹一个明确的身份,只要能让玉竹以这样的形式光明正大的进入杨家一次,那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结局居然如此--新娘跑了,抢走了戚继光的军事图,宗保被太君关在房间里受审,直到今天,一个病容满面、被称为李探花的人来到杨府,杨宗保才直到,原来玉竹就是“唐公子”,就是庞吉的义子,原来婚礼只是阴谋,原来连自己的好友展昭都被玉竹捉走……
杨宗保很想仰天狂笑,如果能把肝肺都笑出来就最好,但他张了张口,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杨将军。”墙内传来了玉竹的声音。他再也不喊自己“宗保”了吗?
“唐公子。”杨宗保的拳头紧紧抵住围墙,他不敢进去,他不愿看到。也许,玉竹是对的,他们两个人,只有隔了墙,隔了身份,才能让心亲近。
“杨将军不是来要展护卫的吗?何不请进?”唐玉竹的声音里有一丝冷诮。
避无可避了。
杨宗保翻墙进入太师府。
直面唐玉竹。
那曾经有过的炽烈是真实的,那永不抹去的冷漠也是真实的。
那脆弱的期盼和求助是他极力隐藏却掩饰不住的,可那麻木般的绝望也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
杨宗保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捉摸不住的玉竹。
从第一次遇到他就是这样了,他的玉竹单纯的让人一猜就透一看就破,可是却又偏偏无法捕捉住他下一秒的情绪。
杨宗保能感受到玉竹是真心爱自己,但下一秒他却也能毫不犹豫的欺骗自己,设置阴谋,这一秒呢,玉竹打算如何?
和自己决斗?亲手杀死自己?然后呢?然后他会不会殉情?
杨宗保突然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多么荒唐多么荒谬啊……
“杨将军笑完了吗?”唐玉竹依旧是冷冷的。
杨宗保止住笑,突然走到唐玉竹身边,握起他的手,诚挚的说:“玉竹,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我的身份,不在乎什么军事图。你放了展昭,然后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到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小镇,好好的生活好不好?”
唐玉竹冷冷的面孔下闪过激烈的感动和渴望,但,仅仅是一闪而过。
唐玉竹轻轻甩脱杨宗保的手,平静的问:“宗保,你是杨家仅存的男丁,你走了,太君他们怎么办?
是,你是将军,随时可能命丧沙场,可是,那种打击太君能接受;如果你真是悄无声息的偷偷离开天波杨府,你们杨家的名誉就要被世人诋侮。
‘天波杨府,一门忠烈’除去这个世人的评价所带给你们的精神支柱之外,太君、你娘你阿姨、你的妹妹们,你以为她们这些孤苦的女人们还剩下些什么?你要彻底的摧毁她们吗?
而且你和我即使能忽略我们的身份,我们又怎么可以推卸我们的身份所肩负的责任?你生来就必须保护大宋江山,而我……”唐玉竹住了口,却无法忘怀那缤纷的、决绝而落的樱花,和樱花树下那段唤做“断魂”的扶桑舞。一切都是注定过的吧。
杨宗保没有留意唐玉竹那句未完的话,他几乎要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几乎什么也不愿、不能再想下去了。
杨宗保掏出了长枪。杨家枪。
枪上的红缨在夜风中颤抖,它们是不是也不相信竟有这样一天?竟会让唐玉竹的血来浸渍?
唐玉竹静静的站着,可是他的神色在变。
变得越来越妩媚,越来越邪魅。
唐玉竹一挑眉,眼波如同多情的春水。
他的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晶莹,晶莹得几乎要透明起来。
他身上虽然一直有种莫名的幽香,但此刻这幽香却变得浓郁起来,越来越浓郁。
杨宗保楞住了。
他不知道唐玉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唐玉竹在施展“舞春风”吗?但……
“舞春风”是一种胎记的名字,在“麻衣神相”里曾有一章专门介绍这种胎记。
这种胎记长得如同一朵马蹄莲,而颜色则如同鲜红的血。这朵血色马蹄莲能发出一种特别的幽香,可以清神提醒。
但是,一旦长了这种胎记的人配合上一种“玉芙蓉”的内功,那么这个胎记就成了真正的“舞春风”,它的香气会变得浓郁而淫靡,让人产生原始的欲望。
可惜,正如同马蹄莲和玉芙蓉无法□□一样,对舞过春风的人儿也只能含恨命丧。
这种死有和很好听的说法: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杨宗保见过唐玉竹用这种招式对付过很多人,而那些人也的确都死的很惨:性格倔强的人能恳求着说出本来如何用刑都不肯说的秘密;武功高强的人也会跪着像狗一样的打滚哀求……这种招式最可怕的不是施加给人的痛苦,而是那藏在痛苦下的丝丝点点的爱慕般的甜美和挑逗。
但这招对杨宗保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他和玉竹是那样的关系……
玉竹为什么会用这招?
杨宗保正在怔仲间,背后突然一痛。
杨宗保来不及回头看是什么人,甚至也来不及看看唐玉竹的神色,便立即倒了下来。
唐玉竹神色一冷,“出来。”
“玉竹少爷。”
“好大的胆子,我的事情你也敢插手?”
“小的不敢,只是,太师说,情况有变。刚刚太师收到龙小云龙公子的口讯,说是李寻欢李探花马上将来夜劫太师府,打算带走展昭。
龙公子说这位李探花武功非常高强,请太师绝对不可以大意。所以太师已经安排好了十年未用的‘销魂阵’,只等玉竹公子前去主持大局。太师吩咐小人快快收拾了杨宗保,不可让玉竹少爷浪费体力……”
“那义父要如何处置杨宗保?”唐玉竹打断那暗算了杨宗保的灰衣人的话,李寻欢的武功自己见识过,的确有此必要,但是目前这不是重点。
“启禀玉竹少爷,太师说为了不让杨家借机到太师府闹事耽误了把军事图送到辽国的大计,这次就先放过杨宗保。属下刚刚虽然给他的是见血封喉的毒镖,但只要今晚能及时把他送回天波杨府,杨家的人要他起死回生倒也不难。”
“义父打的莫非是天波杨府那几颗‘鹿茸丸’的主意?”
“少爷明鉴。太师说不可以太便宜了杨府的人。”
唐玉竹没有再说话,连看也不再看那灰衣人和地上的杨宗保一眼,转身走向太师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