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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反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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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昱和肖纪片刻不停地往客栈赶去,半途又遇到了刘叙,刘叙快步跟上他二人,对温昱道:“公子,我刚去看过了,谢丞相没什么事,血是牢中一个狱卒的,受陶晋之令要杀谢丞相,被谢夫人失手捅了一刀。”
闻言,温昱那颗提起的心好歹落下了,“没事就好,否则他肯定承受不住,”话音一顿,又道:“至于义父那里,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肖纪想了想,道:“公子放心,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刘叙也附和道:“只是现今陶晋算弃子了,难保哪天陶政也会对付公子,公子想好对策了吗?”
温昱苦笑一声,道:“他恐怕没有对付我的机会了。”
肖纪好奇道:“为什么?”
温昱笑了笑,没说什么。
正说着,三人忽然不约而同地骤停了脚步,一齐看向了前方挡道的一行人,遂皆一脸戒备。
此时的月光很明亮,将街道的路面映照得清晰可见,三两个归家的路人早已被巫觋的人赶走了,他领着十来个护卫站在道路中心,像是等很久了。
巫觋骷髅面具下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温昱把不住他想做什么,只是打心底有些畏惧,但少年人的心性气容不得他有一丝败退,便负气道:“与你无关。”
巫觋淡淡道:“再有一个月就是百家祭神,是时候跟我走了。”
温昱一时情急,道:“我找到阴符令了!”
“我知道,”巫觋显然没在意,又道:“在谢禅身上。”
“你怎么……”话到这里,忽然觉得问了没意义,巫觋必定不会回答,他也懒得问了。
温昱心存畏惧,但还是很不甘心,道:“那也要你拿得到,阴符令认主!”
巫觋无动于衷,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跟我回去。”
得,要翻脸了。
温昱心想:那就赌一把。
他这回懒得再跟巫觋周旋,转身就走,肖纪二人立马跟了上去。
他步履生风,行色匆匆,却没想到才走出几步,又被街头涌来的一队护卫挡了去路,三人二话不说,上前就揍人。
对他来说,十几个人当然不在话下,更别说还有肖纪二人帮忙,然而他才刚出手,心口忽然滞了一下,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很快便感觉灼痛无比,痛楚也愈发钻心。
就这一个不留神,有个护卫一刀砍了过来,还是肖纪及时提刀替他挡住了。这些护卫对温昱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对肖纪二人来说却吃力得紧,没有温昱,又是二对多,很明显,胜负已定。
肖纪一边保护温昱,一边应付几个护卫,难免力不从心,抽空瞥见温昱神色不对,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他们人太多,这样不是办法啊。”
刘叙却沉吟道:“你带公子先走,这里我来拖延时间!”
肖纪看他一眼,没犹豫,果断一声应道:“好,你小心!”
温昱抓着心口的指尖已经发白,衣襟也被掐出了深深的皱褶,听到他们的话时,才后知后觉地恢复了些,艰难地出声道:“一起走!”
刘叙苦笑道:“这会儿就别计较什么大义了,你有急事耽误不得,就先去又如何?肖纪,快走!”
他扔下这么一句,又全心跟那些护卫缠打在一起,温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被肖纪拉走了。
众护卫见温昱跑了,当下一拥而上追了过去,而肖纪脚步虽快,一路带着温昱跑,却发现温昱似乎越来越慢。
他正好奇呢,温昱就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去,好在肖纪扶得及时,才没让他摔了。
只见他五官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像是难受到了极致。
……
与此同时,谢子婴二人飞快地穿过密林,身后有官兵穷追不舍。无论是谁透露了他的行踪,都已经不重要了,想也知道对方有多恨他。
现下连累了夏轻总归说不过去,好在那些官兵还没看清夏轻的脸。
谢子婴借着被林叶过滤后的几缕月光,瞧了旁边的夏轻一眼,见他面色从容,稍微沉思了片刻,琢磨在什么地方把他赶走。因为他不确定他们能否躲过这些官兵。
这时,他的心口突然剧烈地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人却踉跄了一步,还好被夏轻扶稳了,“怎么了?”
方才的感觉,就好像有人突然一刀扎在了他心上,痛得让人窒息。
他本不在意,想冲夏轻摇摇头,谁知那疼痛感又出现了,而且正在迅速加深,他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夏轻担忧地问:“你心口疼吗?”
“没事……”最后一个字他断了半个音,又抓住心口,疼得死去活来,人软了下去。
很快,没来由的痛楚自手臂而生,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一时竟痛到了极致。
夏轻扶不起他,难免吓了一跳,问道:“能坚持吗,我带你去医馆?”
谢子婴保持着掐着心口的动作,却忽然惨叫了一声,还拼命地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虚弱地道了个字:“痛。”
他的声音惊动了远处的官兵,无数簇火光逐渐汇聚在一起,竟直奔向了他们这里。
夏轻瞧见了,心一横,将谢子婴扶到一边的林子里躲好,又掏出块手帕给他咬住,“这样会好很多,你坚持会儿,我把他们引开!”
谢子婴睁大眼看他,似乎想说:别去。
夏轻却无比认真地补充道:“你不必负累。”
谢子婴伸手就要去拉住他,谁知却抓了个空。
腹部传来的钻心之痛逼得他缩回了手,再也顾不上夏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队官兵飞速地从他旁边跑过,一路追向了夏轻。
他感觉浑身开始发冷,下意识地摸出了身上铃铛,犹豫良久,才准备将铃铛摇响——若非担心夏轻,他恐怕到死也不想摇这个铃铛。
可惜苍天并不肯眷顾他,铃铛刚拿出来,手突然剧烈地发了个抖,铃铛掉落后,摔在石头上响了一声,又一头栽进了斜坡的草丛里。
他有点惊慌失措,正想要去找,却发现浑身使不上一点力了。
若说是后遗症,可三年来发作了这么多次,却从没有这一次像这样钻心过。
……
温昱听到铃铛声传来时,人就慌了,他顾不得心口的疼痛,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却见刘叙被一刀捅了个对穿。
刘叙看着他,猛然间握住了刀柄,大喊道:“走!”
温昱有些触动,一时感到茫然无措,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站不起来,就想爬回去救人,还好被肖纪拦住了,“公子,走吧。”
他话音刚落,温昱却难以抑制地呕了口血。
他感觉心口处有什么东西正丝丝缕缕地汇集,然后四散开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每一道气流过处堪比针扎般疼。
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心口像被扔在火海中灼烧似的,疼到了极致,他才难以抑制地惨叫出了声,像是要把所有痛苦发泄出去,以至于嗓子几乎发哑了。
肖纪正急得火烧眉毛,忽然察觉了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见那些护卫停在原地,而巫觋却缓步走了过来。
他这回没敢犹豫,直到横刀挡在了温昱面前。
巫觋停下脚步,掌心铜盘的几圈环形的纹路竟在飞速旋转变换,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让开!”
肖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巫觋大人,公子对我有恩,只要我肖纪还有一口气在,断不让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巫觋竟难得没发火,淡漠地道:“我不杀忠义。”
肖纪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巫觋又看向了半死不活的温昱,淡声道:“你不听话是要遭阴符令反噬的,反噬时若烈火灼心,又是何必?”
温昱被那钻心的痛处占据了大半神智,他话音也微弱得不像话,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求你,我保证会回来。”
巫觋却听清了,他顿了一会儿,才道:“这不可能。”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肖纪又惊吓地挡在了温昱面前。即便巫觋说过不杀忠义,但肖纪还是很怕他,毕竟传闻中这家伙阴晴不定,说的话不一定算数。
他背后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少年人,这时候实在没办法把人扔下,只好强装作镇定的样子,仍旧一动不动,“对不住了,巫觋大人。”
温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仿若未听见他们的对话,魔怔地重复着“求你”二字,但很快他眼前忽然清明了许多,随即脑海灵光一现,看着肖纪愣了愣,竟勉强撑了起来。
巫觋察觉了什么,下一刻就见温昱劈手夺了肖纪的刀,一个旋身横在自己咽喉处。
肖纪急道:“公子,别乱来!”
唇角有血流滑落,温昱没有力气抹掉它,便不在意了,极虚弱地看着巫觋,“赌一把……我活着,阴符令在。”
巫觋没吭声,温昱却险些跪下去,又被肖纪扶住了。
一个人影忽然闪现到巫觋背后,巫觋本能地侧身躲开,没想到咽喉却撞上了刀刃边缘,他不慌不忙地往后一仰,免得被来人误伤。
巫厌道:“臭小子快走,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温昱茫然地看看她,稍微愣了愣,心口的灼烧感还在加深,他忽然撑不下去了,手一软,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人随之一软,又被肖纪接住了。
巫觋余光扫过咽喉处的刀刃,温声道:“厌儿,别闹。”
巫厌气愤道:“你是我哥,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让我把他养大的是你,如今要他命的又是你,你拿我当什么?”
巫觋一怔,没说什么,巫厌忙看向肖纪道:“干嘛,打算告别了再走?还不赶紧带他滚,我可拖不了我哥多久。”
肖纪连连应声,背上几欲昏厥的温昱,片刻不停地离开了。
巫觋没让人拦着他们,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透过骷髅面具,年轻的面容是一派云淡风轻,这时候的开口,竟不再沙哑苍老,反而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声,“厌儿,若有一天这孩子要杀你哥哥,你会怎么做?”
巫厌一怔,撇嘴道:“他才不会,你真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