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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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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规头发偏小孩子那种冲天鬏,眼眸黑如深夜,眼尾处各拉出一条细长的血色凤尾,唇上也特意涂成了血红色,桃红的胭脂粉在两腮堆出厚厚一层,再加上异常不合身的衣服,恐怖是多一分也没有的,倒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有人抽抽鼻子,评价了一句:“活脱脱的小鬼童呀。”
“哪家的鬼孩儿到处乱跑来吓人?”
“这是跟咱家禅儿有仇吧?”
“其实我感觉挺好的。”
谢子婴在一旁笑得死去活来,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就忍不住插了一句:“那肯定呀,我不去当葬仪师当真可惜了。”
洛子规却是满脑黑线,猛地侧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铜镜。”
谢子婴没好意思继续笑下去,默默将小铜镜递给他,再故意咳嗽一声,正色道:“那谁,下一个。”
洛子规一把抢了过来,再往镜子里一看——差点给自己吓死。
洛子规抬眼,一本正经道:“禅儿你过来。”
“哎……”谢子婴当没听到,又向远处的几名少年招招手,“下一个谁?”
少年们瞪大眼睛,互相之间推推搡搡,愣是没谁愿意主动站出来。
谢子婴道:“这个时辰陶晋该到了……”
他话音未落,一名少年就被其他人连推带踹了出来,有人道:“子婴,他说他先上!”
好巧,又是盛垣。
盛垣踉跄了几步,刚站稳就一脸茫然地转身去看他们,嚷嚷道:“人之初性本善,你们的人性呢?”
“方才是你说好的。”
“对,我们都听到了。”
“你上吧,反正早晚都要受死呸……接受命运的制裁。”
“……”
谢子婴道:“你们这样我会难过的,我还想落魄了就当葬仪师……”
“扯,你也就能画这一次,当葬仪师也不怕饿死?”
“……”
盛垣想了想,还是主动走过来,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子婴,我第一次,你温柔点。”
谢子婴温声道:“好的。”
谢子婴把所有人依次摧残了一道后,自己也去换了一身白,悠闲地从林子里走出来,正倒弄衣袍的褥皱,脚下的路面就被月光倒影出一堆人影。
若非及时反应出那些人影是孔铭弟子,没准儿真的会被吓着。
谢子婴见几名少年都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
他们本就惨白的脸上蹭了些狗血,越看越让人觉得不自在,尤其是他们此刻妆容不同,神情却无差,更令他心堵。
谢子婴眨了眨眼睛,道:“别说,你们这一个个的还真有点瘆得慌。”
“……”
谢子婴:“……”
被看得浑身发毛,谢子婴只好妥协道:“好吧我错了,那什么……反正就这一次,这么难忘的回忆……”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的的确确在狂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其实这鬼妆不止是为了吓陶晋而画,更多的是为了遮住他们的脸。
几人一齐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又各自哄闹着散开了,谢子婴强行解释道:“方才我一路顶着死人妆来找你们,半途被人看见还以为撞鬼了,差点被他揍一顿。”
“……”
谢子婴:“……”
洛子规插话道:“你这是活该。”
谢子婴轻哼道:“那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
几人远近分散地躲藏在荒草丛中,谢子婴和洛子规便窝在一棵树上,还有一人前去查探陶晋的行踪。
密集的树叶挠得谢子婴浑身痒痒的,一时无聊,便撞了一下洛子规的胳膊:“其实,或许,我也没那么讨厌陶晋……这树叶好挠人。”
洛子规顶着一张惨白脸,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怪可怕的。”谢子婴道:“我们来这里也没告知思齐一声,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啊?”
洛子规道:“思齐温柔。”
谢子婴附和道:“那倒是。”
洛子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忍俊不禁道:“说起那个陶晋也挺温柔的。”
谢子婴当场反驳道:“思齐是温雅,他那是阴柔!”
两人吵闹了一会儿,洛子规突然说道:“对了子婴,我们商量过了,你不是有根笛子么,到时候你在树上吹笛子就行了,千万别下来。”
谢子婴愣了愣,反问道:“你们是从哪方面考虑的?”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还有,为何很多关于我的事,你们都是商量好了再来通知我?”
洛子规道:“我们是为你好。”
他们想的,恐怕是担心他半途心软,露出马脚吧?
谢子婴没有答话,转移话题道:“人怎么还不来,都等好久了。”
洛子规没心没肺,很快忘了方才的话题,也道:“是挺久了。”
月光被云层吞噬了大半,余晖倾洒在整片林子里,稍微能看清点东西,然而底下却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远处林子忽然传来几声蝉鸣,趁着黯淡的月色,两人终于远远地捕捉到了一个红衣身影,那人正行色匆忙地在树林间穿梭,往他们这里靠。
洛子规兴奋地叫道:“来了来了。”
谢子婴却挑眉问道:“陶晋呢?”
洛子规回了一句:“应该在后面。”
正说着,红衣少年已快步来到他们蹲点的树下,洛子规忙叫道:“这里这里,来了没有?”
那少年见是谢子婴和洛子规,便摇了摇头,焦急地道:“子规,陶晋又回去了怎么办?”
“回去了!?”
那红衣少年忙解释说:“他方才真的来了,但不知为何又原路返回了,子规,你聪明,快支个主意啊。”
洛子规眉头皱成一团,道:“让我想想,怎么会突然回去了?”
几名弟子听见动静,也都从草丛中现身出来,有人疑惑道:“怎么回事,陶晋没来?”
红衣少年摇摇头。
“他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谢子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陶温煦。
他抓住树干的手指有些冰凉,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温煦?”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声音也比较轻,却还是让底下的人听到了。
“陶温煦真的来了?难怪,难怪……倒弄了半天,结果白费功夫。”
“陶温煦这该死的,他娘的插什么手啊。这下怎么办,回去么?”
“倘若是陶温煦,那陶晋定知道我们算计他了,这要怎么办?”
他们七口八舌地讨论着这些问题,谢子婴脑海中却一片混乱,一时恍惚间,苦笑道:“抱歉啊大家。”
方才骂骂咧咧的少年一听谢子婴这话,忙道:“没没,子婴,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怕什么,大不了陶晋一人得罪我们大家,日后找他新旧账一起算不就行了。”
谢子婴道:“我们先回去,明日无论陶晋说什么你们都别认。”
洛子规则打断道:“你们说什么?不是还没到明日么,一个个就开始乌鸦嘴,陶温煦察觉到一星半点,也不代表就清楚我们的事,你们别先慌了阵脚。”
“子规说得有理,大家别疑神疑鬼,就算陶温煦真的知道什么也没有证据,等到明日再说。”
这时,却忽然有人道:“我倒觉得陶温煦不会做这种事。”那嗓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透着几分耳熟,谢子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果然是夏轻。
其实谢子婴心里也有这个想法,陶温煦平日是很讨人厌,还带着一股子邪气,但他为人行事却异常光明磊落,揍人一般都是当面的。
他正准备附和夏轻,谁知就因为夏轻这句话,有人口气带着一丝怒意道:“夏轻,你为什么要替陶温煦说话?”
夏轻正要开口辩白,又被人打断了,“陶温煦是怎么欺负大家的,你这么快忘记了?”
谢子婴默默把想说的话吞回去,见势头不对,赶紧道:“你们干什么,还没怎么别先自己吵起来了。”
夏轻那双如夜的眼眸里无波无澜,轻声道:“我只是实事求是,而且他从未欺负过我。”
谢子婴跟夏轻接触过不少次,三年时间谈不上了解,却也知道他这个人特别死心眼,不知道变通,人却是好的。
见那几名少年又有话要说,谢子婴忙道:“夏轻不是那个意思,大家别吵了,天晚了就先回家吧,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谢子婴好声好气出来打圆场,在座的各位纵然有话要说,也只得憋在心里了,谁知道有个意气过盛的少年却推开众人,忽然站出来道:“夏轻,你要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大可以不用来,省得你憋屈!”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连谢子婴都没话说了,夏轻也是低着头没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