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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赴约 ...

  •   谢流玉下意识想转身,也只一瞬间,又强行把身体掰了回来,“你少唬弄人。”

      谢子婴笑了笑,懒得搭理他,又在书堆里翻找着,“我只是想求证,那我换个问法问你——你觉得那位巫厌姑娘真有神力吗?”

      谢流玉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通记忆,评价道:“很多人都说灵,毕竟多数人的心愿都实现了,但是,我有别的看法。”

      谢子婴微笑道:“愿闻其详。”

      谢流玉白他一眼,不由分说捡了本书扔过去,“这会儿你装什么文人?”

      谢子婴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谢流玉道:“我总觉得,普通的老百姓并没有异想天开的愿望,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求仕途、姻缘、平安诸如此类的心愿,超出这个范围的并不多见,很多时候许愿者心里都有几分把握,会实现也是正常的,你也可以这么想,倘若有人求神女庇佑他胡作非为,这也能实现?”

      谢子婴附和道:“当年我在祭灵台曾摇出了‘福祸双签’。”

      谢流玉好奇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那时候你忙着练功,不肯来广阳,当然不知道。”谢子婴翻个白眼,又道:“都说福祸相依,我虽然没看到内容是什么,但我爹似乎很忌惮,没准是信了巫厌的话了,流玉,你说会不会真有不该存于世间的力量?”

      谢流玉“呵呵”一声,把回答写在了眼神里:你怕不是傻。

      奈何谢子婴没看见,还忽然想起了巫觋当年冲他那一笑,顿时浑身不自在了,“流玉,我要去一趟祭灵台,还有青云山。”

      谢流玉道:“府衙的事你不管了?”

      谢子婴冲他眨眨眼,“不是还有……”

      “打住!”谢流玉冷笑道:“你自己的烂摊子别丢给我。”

      谢子婴哼道:“我才懒得管你,反正我走了以后,你不去也得去。”

      谢流玉也道:“行啊,叫声哥来听听。”

      谢子婴:“去你的。”

      两人翻找了一天,除了找到一些特别扯淡的神话传说外,任何有用的都没找到。

      到了晚饭的时候,林柚又来了。

      林柚很怕爹娘,这点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她平时都是白天来,今晚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来了。

      谢流玉问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也不说,反倒格外的殷勤,忙着给他们做起菜来。

      谢流玉最不愿家中留客,他们这个不大的院子根本没几个房间,唯一空着的一间也给堆杂物了。

      他不喜欢跟人客套,更不愿意留宿别人,何况林柚是个姑娘,跟两个男人住一起,就算还有徐伯妻子在,终归也不合适。

      然而谢流玉却用行动充分地告诉了他,什么叫做重色轻友。换了别的姑娘他肯定会拒绝,但来人是林柚,这混蛋打心底是希望人家姑娘来的,大概也没好意思赶人家走,竟把人给留下了。

      由于跟他俩待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怪怪的,谢流玉又老拿谢子婴当挡箭牌,谢子婴始终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要赴温昱的约这件事,也没跟谢流玉提及。

      撩人的月色笼罩着整座城县,清辉伴着万家灯火一起,照亮了行人前行的路。

      谢子婴提了一盏灯笼出来,一路欣赏着月色闲庭信步,这些天被诸多事宜烦心,时不时就会感觉很累,这会儿走在月光下,倒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

      只是他才行至半途,腹部忽然毫无预兆地隐隐作痛了,他起初倒是没在意,但随着痛楚的加深,他想起了所谓的后遗症,内心也愈发不安。

      不多时,那些痛楚通通化作了细密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到了脸颊,他本想着忍一忍就会好的,谁曾想快到城门口时,他便疼得不想动了。

      实在没忍住,便皱着眉,缓步走到别人家已经打烊的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休息。

      他本有倒回去的想法,但现下倒回去的路远比前方的路要远得多,还不如继续走下去。何况他不能失约,有违君子道,温昱也说过不见不散,若他就这么回去了,温昱在那里等上一夜怎么办?

      还好他出门较早,此刻刚过戌时,若继续往前走,哪怕走得很慢,戌时一刻到那里也不成问题,便也不妨碍他缓冲这一时半会儿。

      谢子婴便将灯笼放在一旁,将额头埋进了臂弯里。

      他只稍作休息了片刻,额角的汗水就已经凉透了,还有些昏昏欲睡。也是这时候,背后人家的店门忽然被人打开了,跟着走出来一个打着灯笼的老者。

      那老者仔细一琢磨谢子婴的背影,试探地问道:“谢大人,是你吗?”

      谢子婴听到动静的一瞬间便惊慌地抬起头,他先茫然了一瞬,又赶紧回过头去,看样子眼中还有些迷茫,道:“我是不是,妨碍您的店了?我这就离开。”

      他说着,勉强撑着旁边的大柱子站了起来,但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那老者忙过来扶他,“谢大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流玉怎么不在,我让大财送你回家吧?”

      谢子婴躲开他的手,摇头道:“多谢,我没什么事……还要赴一个人的约,这就走了,您回去吧。”

      老者见他的模样,实在没忍心就这么放开,“大晚上赴什么约?夜里凉,要早点回家啊。”

      谢子婴又摇了摇头,勉强笑道:“跟人约好了不见不散,又怎能失约呢?我真的没事,天凉,您快回去吧。”

      老者听谢子婴这么说了,也不便再劝他,心里头一琢磨,又点头道:“那谢大人先等会儿,我给你拿件披风,别着凉了。”

      谢子婴正要说不用,那老者已先行放开他,转身回了店里,他愣愣地待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一会儿,老者拿了件披风出来了,谢子婴忙抬起头,“抱歉,麻烦您了。”

      那老者笑了笑,走过来将披风给谢子婴披上,“谢大人记得早点回家,要不然流玉会担心的。”

      “哦,好。”谢子婴应了一声后,又低声道了谢,才提了灯笼继续朝城外走去。

      城门口不远处有条环城的溪流,而老银杏就在溪岸附近,溪流上还架了一座石桥,连接了两岸,此时的桥面上已经落满了枯黄的银杏叶。

      银杏树的树身粗壮得足需几人合抱才算完,无数分枝盘旋着朝天际伸张,盘根错节的虬枝和根须伸出地面,蔓延了方圆一寻宽。

      百姓们为了保护那些根须不受损,就在外围堆了一圈大小不一的石头,将老银杏围在了其中。

      树上除了银杏叶外,还有不少百姓祈愿时挂上去的长方木牌,这些长方木牌顶上有个小圆洞,一条带着人们内心福愿的红布条、伴随着首端系有的银铃铛从中穿过去,将长方木牌绑在了树上。

      倘若有微风拂过或者天降一场大雨,那木牌就会撞击铃铛,铃铛再发出阵阵清响,红色的布条亦会在风雨中飘摇,平添了一道丽景。

      夜里风比较大,谢子婴出城后便一路听到漫天的“叮叮当当”,然而这些铃铛声萦绕在幽暗的四周,却显得有些瘆人。

      谢子婴肚子疼得难受,一丝似有若无的痛楚侵入了四肢,他刚到的时候双腿就有些发软了,良久也使不上一点力,到最后连手臂也有冰冰凉凉的轻微痛感。

      谢子婴感到很累,便越过那一圈石头,来到老银杏树下坐下了,谁知他一时没留神,颤抖的手没抓稳,灯笼就被他徒手打翻了。

      那灯笼顺着草地滚了一道后,被外围的石圈截住了,火焰疯魔似的窜上了灯笼纸,开始疯狂地吞噬它的领地。

      谢子婴本就有些犯晕,加之温昱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眼见灯笼不过片刻就燃烧殆尽,他也懒得去管了,兀自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后,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夜风呼啦啦地刮过耳畔,很像细小的鬼哭狼嚎声,对谢子婴来说却犹如一支催眠曲,没过多久,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城楼上的长明灯在风中摇曳着,催促时间流逝,老银杏树上的银铃清响了两个多时辰,树下的少年却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

      谢子婴是被远处传来的、时强时弱的呼唤惊醒的,他醒来时,腹部传来的痛楚还是异常磨人,却也没有来时那么撕心裂肺了。

      在冷风里吹了太长时间,他醒来时,便感到一阵头脑晕沉,脸颊也发烫得厉害,浑身上下还止不住地发冷发热着。

      “子婴?!”

      远处焦急的喊声越靠越近,那人喊得很大声,传过来时却只能勉强听见,但谢子婴很快就看到了城门口那一簇火光。

      谢子婴张了张口,本想唤谢流玉的名字,可话音刚到嘴边,又发现喉咙干痛得厉害,便不想开口了。

      谢子婴心想着谢流玉总会看见他的,便只是随意扫视了一遍四周。

      城楼上长明灯摇曳的光芒照彻了方圆半里的区域,木牌铃铛在光芒的映照下,在树底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夜深了,温昱还没来。

      谢子婴不清楚他睡了多久,但看到城楼那明晃晃的长明灯时,内心还是咯噔了一下——长明灯向来子时才会点上,这会儿明显已经过了子时。

      但他很快接受了温昱没来的事实。在他看来,守约是他的事,失约是别人的事,管好自己,自然不会蛋疼去管别人如何。

      他来不来,大概也没什么所谓。

      谢流玉生怕吵醒百姓,才没敢嚷嚷得太大声,然他越是小声嚷嚷,越是没有人回应,他就越是着急,等他找到谢子婴时,气愤得上前就要抓着那兔崽子揍一顿出气。

      谢流玉刚想扯着嗓子要吼谢子婴,徒然间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又顾不上骂他了,慌忙越过那圈石头,快步走上前去,“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找了你好久,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谢子婴抬眼看着他,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谢流玉焦急道:“你怎么了?”

      谢子婴还是低声回了一句,道:“肚子疼。”

      “什么?”谢流玉脸色一白,喃喃道:“你说什么?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会这么快……”

      谢子婴没说话。

      “真该让你喝了药再出来,”谢流玉忙弯腰去扶谢子婴,道:“好了子婴,没事,别怕,我带你去找医师。”

      然而谢子婴却躲开了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谢流玉愣是没忍心骂他,就道:“祖宗,现在丑时了。”

      谢子婴一愣,道:“温昱说过了不见不散,要是我就这么走了,他在这里等一夜怎么办?”

      谢流玉惊讶道:“你在等温昱?祖宗哟,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吹了一夜凉风?”

      谢子婴肚子疼得厉害,不太想说话,便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谢流玉原本是真的不想骂他,但这会儿实在没忍住,便没好气道:“他没来,合着你就打算等到天亮?”

      谢子婴忍住喉咙的干痛,咳嗽了一声后,又说了一句,“温昱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谢流玉冷笑着,简单地评论了一句,“我上辈子欠你的,”说着又哼道:“行了别废话,跟我回家。”

      谢子婴正要开口说话,谢流玉忽然又恶狠狠道:“你下次再一个人出来不告诉我,我就大义灭亲,把你宰了喂林柚姑娘家狗。”

      都怪谢流玉嘴贱,谢子婴听了这句话后也不太高兴,当即就跟那王八羔子杠上了,“你还不是天天惦记那林姑娘,我都没说你什么,你又凭什么管我?”

      谢流玉当然不是善茬,听了这话也是很火大,来气道:“就管你了怎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不给人添麻烦了!”

      谢子婴更不乐意了,也没好气道:“别以为我爹不在,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要闲我麻烦,那你……”说着眉头一拧,又极轻地闷哼了一声。

      说话声量太大只会更疼,谢子婴没敢继续大声嚷嚷,便咽下话头,侧过头去不再说话,明显是不想搭理谢流玉了。

      谢流玉心里一紧,忙扶住谢子婴的肩膀问:“又疼了?能不能走,跟我回家?”

      谢子婴这兔崽子却没理他,往旁边歪了一点,还扔下一句,“别碰我。”

      谢流玉已经习惯了这小子闹脾气,这时候也懒得去哄,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要搞定一个普通人轻而易举,要是趁人之危的话,更是动动指头就可以的。

      谢流玉将谢子婴背了起来,原本谢子婴还挣扎了一下,他生怕那兔崽子鱼死网破,忙道:“您可以别这么矫情吗,真想疼死在这里?”

      谢子婴没动了,就那么趴在谢流玉背上,然后回头看向了老银杏,万千的思绪也乱作了一团。

      等了这么久都没来的人,是否依旧会赴约,谁知道呢?

      谢流玉趁机往兔崽子的胳膊掐了一把,那兔崽子才回神了,看样子是有点想开了,就没再挣扎,但因面上过不去,他也哼道:“你管我。”

      谢流玉碎碎念道:“当哥真不容易。”

      谢子婴眉目一凝,狠掐了一把谢流玉的脸,谢流玉疼得炸毛:“谢子婴!”

      见谢流玉如此,谢子婴多少消气了,便哼道:“你又不是我哥。”

      “……”

      谢流玉这小子真是太容易于一件事上前多想,他忽然就沉默了,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是觉得谢子婴说得很对。

      谢流玉许久都没有吭声,虽然他从没有真的地生过谢子婴的气,但谢子婴还是有点担心,正想继续掐他的脸,谢流玉已经回过神来,却是叹了口气道:“我就信温公子这一回,毕竟当年你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倒不至于会害你,更不会想你出事,你等了这么久,他都没来,也该回去了。等他来了看见你没在,肯定会想到你回家了,自然会去找你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笨。”

      这一次换谢子婴沉默了,谢流玉也以为谢子婴生气了,正打算用各种方法示软,就听谢子婴低声道:“嗯。”然后就没话了。

      谢流玉无奈道:“谁让我是你哥。”

      这回谢子婴没再反驳他,他才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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