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折兰遗所思

23、暗涌

　　第二天一大早，谢子婴刚睁开眼睛，就被谢流玉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我我我！？”

　　谢流玉抱着歉意道：“对不住啊公子。”

　　谢子婴翻个白眼道：“说吧。”

　　谢流玉如实道：“洛公子说那些传言是真的，只是他此前不知道那人是柳踏青，现今回了孔铭，应该知道了。”

　　“你劝人没有？”

　　谢流玉无奈地叹口气，道：“公子，有时候心结根本不用别人来解，须得自己想清楚才行。还有啊，洛公子让我代他问你好。”

　　敢情是废话呗。

　　谢子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他吧。”

　　谢流玉见他起身，忙拦在他面前，“你去了又能怎样？说实话，孔铭的夫子跟洛公子沟通尚且没有用处，你凭什么几句话就打动人，就凭你跟他是朋友？洛公子可不止你一个朋友，有孔铭那么多弟子在，用不着你去献殷勤。”

　　天杀的谢流玉哪只眼睛看到他献殷勤了，非得戳瞎不可！

　　“我没这么想过。”

　　谢子婴被噎得没话说，面子上过不去，便哼道：“你管我！”

　　谢流玉：“……”

　　谢子婴到底把谢流玉的话听进去了，只好道：“我可以不去找他，但他那天二话不说便替我出头，于情于理我也该帮他一回。”

　　见谢流玉有话说，谢子婴抢先打断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

　　谢流玉解释道：“公子，其实我是想问你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

　　谢流玉这才一本正经道：“好吧公子，你想怎么做？”

　　谢子婴道：“先把陶晋揍一顿吧。”

　　一个人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打的，不付出相应的代价，还哪来的王法？

　　可他向来有恩必还，别说洛子规曾替他出头，就说洛子规是他的朋友，于情于理都得帮，何况他已经离开孔铭，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看样子这小子是打算把陆岳的话当耳旁风了。

　　谢流玉沉默良久后，正色道：“但是公子，对于后果你也要有所打算。”

　　谢子婴满不在乎道：“我还承担得起！”

　　谢流玉叹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爽朗的青年嗓音，“哟，这是谁呢？”

　　谢子婴循声望去。

　　只见几名少年很不客气地蹭了进来，“子婴，想不想我们？”

　　谢子婴看向走在前面的陆致宇，多少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陆致宇道：“我们商量好了，所谓朋友大概就是拿来护短的，子规是我们的朋友，而今被小人构陷，大家都打算替他出气，只是我们来找过几次你都没在。”

　　谢子婴道：“别了，马上就到公试了，出意外怎么办？我是无所谓的，你们别冒这个险。”

　　有人插话道：“你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可怕的，何况你才多大，我们多大？”

　　“只要不让人发现就行了，谁让咱们有难同当。”

　　“我早就看不惯那王八蛋了，不过是个临时夫子，成日在孔铭装腔作势，多大的威风啊，还真把自己当名士了。”

　　陆致宇也道：“子婴，今年的公试林老夫子替你报名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望你行事之前，千万斟酌。”

　　谢子婴有些怔愣，林老夫子会这么做，着实令他震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陆致宇道：“所以我们站的位置是一样的，一损俱损。”

　　谢子婴忍俊不禁道：“我们要一荣俱荣，才不要一损俱损。”

　　旁边有人搭了句话，“所以子婴你同意了？”

　　“同意吧同意吧，只要别被他发现是我们就好，就算他猜到什么大家也别承认，看他能怎么办。”

　　谢子婴思索了一阵，才道：“好，你们先回去准备，戌时我在面饼铺与你们汇合，不见不散。”

　　“早这样说好不就完了。”

　　“是啊。这次不扮鬼，就给他个教训，让他早日滚出孔铭。”

　　“好。”谢子婴道：“对了，你们饿不饿，我让流玉……”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别，坚决不要！要不是知道谢丞相没在，谁敢来找你呀？”

　　“就是，万一谢丞相回来怎么办？”

　　谢子婴：“呃，我爹应该没那么可怕。”

　　“好了好了，我们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这会得走了，再不走遇上谢丞相就糟了。”

　　谢子婴：“……”

　　临走前，陆致宇等那些少年走在前面，他自己又回身道：“子婴，我记得你生辰是在清明对吧？”

　　谢子婴应道：“怎么了？”

　　陆致宇却摇摇头道：“没什么。”

　　谢子婴正奇怪，陆致宇又道：“你还没到顶天立地的年纪，也不必逞强，万事有我们一起撑着。”

　　谢子婴敷衍道：“我知道。”

　　其实他有点疑惑，印象里他与陆致宇仅仅是点头之交，关系算不得多好，没想到这些事他会参与其中。不过转念一想，他应该是为洛子规而来，便又不在意了。

　　陆致宇又道：“我想告诉你，一根木棍易折，百根却不易折，后果大家一起承担会轻松很多。”

　　谢子婴道：“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要多一个人受累？”

　　陆致宇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谢子婴就听说谢文诚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鸦嘴预的言。他只好跑去找了谢文诚，但满府上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凉亭找到他。

　　石桌上摆了一些茶具，谢文诚手中正把玩着一个茶杯，目光始终落在茶杯上，直到谢子婴蹑手蹑脚来到他身后，他这才收回目光，口气不知不觉间也温声了许多，“怎么了？”

　　谢子婴顿觉无趣，拐个弯坐到谢文诚对面，开口问道：“爹，你在这里干嘛呢？”

　　谢文诚将茶杯放回桌上，又往杯中倒了茶水，然后推到他面前，出于礼貌，原本他是想帮谢文诚倒的，但谢文诚坚持自己倒，他的手擦了个边又默默缩回了，抱怨道：“爹啊，你可真高冷。”

　　谢文诚淡淡道：“什么事？”

　　谢子婴忽而惆怅起来，“我想做君子，可是君子难为。”

　　谢文诚挑眉道：“谁逼你做君子了？”

　　谢子婴：“……我。”

　　谢文诚一愣，道：“再不说人话就自己滚。”

　　“我想揍陶晋。”

　　谢文诚却问道：“我问你，什么叫争强好胜？”

　　他当然知道谢文诚不是要他解释这个词的意思，细细回味了前些天的种种，忽然就明白了——他与陶晋的矛盾，可不就是争强好胜起的吗？

　　谢子婴半晌说不出话来，谢文诚又道：“我再问你，什么叫出头鸟？”

　　“送死的。”

　　谢文诚：“你不逞强，没人骂你软弱，一旦逞了，哪怕天塌了也不许哭！”

　　谢子婴闷闷道：“可是我不甘心。”

　　谢文诚向来喜欢泼谢子婴的凉水，也不知道谢子婴还是不是他亲儿子，“自己造孽，难道还要别人听你情绪？与其给人添堵，误人误己，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收拾烂摊子。”

　　“……”

　　二人间瞬间没了话，谢文诚接着倒茶，谢子婴默默发呆。

　　良久后，谢子婴又忍不住看一眼谢文诚，然后道：“我昨晚遇到陶晋了。”

　　谢文诚的眉目蹙了蹙，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应了一声，“嗯。”

　　谢子婴没料到谢文诚就应这么一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下文了，谢子婴只好说出正题道：“陶晋说温谨给谁下了催情蛊，但那个人似乎又没受到多大影响。”

　　谢文诚敛眉看向他，问道：“这是陶晋跟你说的？”

　　谢子婴忙道：“我没信他的鬼话，只是好奇十六年前关于青云派的恩怨，你都知道什么？”

　　谢子婴琢磨着谢文诚不说他立马上走人，谁知谢文诚的语气却认真了几分，“这些事你不要随便打听，事情闹大了会对一些人造成影响，你负不了责。”

　　哦豁，和任清冉一样的说法。

　　谢子婴忍不住追问道：“那郸越的催情蛊怎么会落到他手里？”

　　谢文诚蹙眉反问道：“陶晋平白无故跟你说这些？”

　　谢子婴：“呃……”

　　这小子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便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道：“我跟人学了一首青云派的曲子，名叫《攻心》，是这首曲子让陶晋开的口，爹，孩儿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说完就立马闪人了。

　　谢文诚却一皱眉，跟着起身道：“《攻心》？什么曲子？”

　　谢子婴一边闪人，一边扔下一句，“可能是青云派留下的古曲吧，反正很有用！”

　　谢文诚却皱眉道：“我怎么不知道青云派何时多了这样的曲子？”

　　可惜，谢兔崽子人已经跑远了，没听清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