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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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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谢子婴心里其实挺难受的,待了六年的地方,哪会那么容易断呢?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任思齐和洛子规被罚,不走能有什么办法?若他走了,或许林老夫子会念及旧情,任思齐也会为了保住洛子规而选择沉默,陶晋终究没办法的。
何况陶晋针对的人只是他,他走了,陶晋大仇得报,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其他人了,以后孔铭没了他这个闯祸精,不知道会好上多少。
他忽然间又很后悔,当初干什么要跟陶晋顶撞呢,陶晋说得很对,本就是他目无尊长在先,说两句又怎么了?他没有任何得失,却为了一时之气带人找陶晋麻烦,后果怎么想都划不来。
“我还真是好奇,有个跟你一样、境遇却比你好太多的洛子规,你是怎么想的?!”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谢子婴的心又是一沉。
面对相同境遇却不同际遇的人,本就做不到赤子心,更遑论洛子规的际遇比他强得太多了。说着当他是好朋友,却如陶晋所言,他心里一开始就有一丝芥蒂。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洛子规是朋友,这样想违背了交友之道,可还是没法站在圣人的角度去看待这种事。
谢子婴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飘荡在人世间,精神恍恍惚惚,行路也漫无目的。
“子……谢禅!”
身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很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怪气愤的,谢子婴听得不真切,也懒得回头,便继续走他的路。
那人却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谢子婴,你站住!”
谢子婴听出了陶温煦的声音,便以己度人地心道:你来看笑话?
谢子婴已经懒得去应付这些人,便缓缓地转过身来,不料却被赶来的陶温煦推了一把,他踉跄几步后就跌到了地上。
陶温煦没打算放过他,又抓住谢子婴衣襟,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脸上,“你走什么,觉得自己很帅是不是,我怎么能让你如愿?滚回去跟他道歉,否则你别想离开孔铭!”
道歉?你怕不是失心疯了!
谢子婴低低地笑了一声,略带了些癫狂,前所未有地认真盯着陶温煦,很平静地一字一句道:“陶温煦,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啊!”
这话说得陶温煦一愣,谢子婴没在意,奋力想朝陶温煦一拳砸去,却被陶温煦很轻易地截住了手腕。
手腕骨被捏得生疼,谢子婴没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陶温煦却没打算放过他,又顺手给了他一拳。
鼻间流血了,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生生受了,又盯着陶温煦道:“陶温煦我问你,是不是你让陶晋污蔑思齐和子规的,是你对吧?你这个人怎么老这样?!”
谢子婴话音未落,陶温煦又一拳呼了过来——两人彻底疯狗似的扭打在一起。
这俩下手都没留情,没多久就都浑身青紫了,但最惨的还是谢子婴,他从来没有打赢过陶温煦,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直到两人打得累了,陶温煦枕着双臂躺在地上看天,谢子婴则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临走前,陶温煦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故意吼了谢子婴一声:“你少血口喷人,我没让他污蔑他们两个!何况也不算污蔑!”
见谢子婴难得地回头看他,陶温煦又道:“明知道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次次都跟我打,你求饶一回会死么?!”
谢子婴叹了口气,故意道:“竹天生就是直的,你怎能强求他弯腰?”他又难得地冲陶温煦微微一笑,带着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错觉。
“?”
陶温煦嗤笑道:“竹子一掰就弯,就你觉得直。”
谢子婴温声道:“你懂个屁,我这叫行方志洁。左右你也不敢打死我,只要还没死,这点骨气算什么?想让我求你,做梦吧!还有你记住了,我今日是故意输给你的,反正你以后也打不着我了。”
陶温煦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骂了一句:“有病!”
谢子婴道:“对啊有病,好像还病入膏肓了。”
陶温煦哼道:“那你等死吧!”
谢子婴不以为然:“我懒得理你。”
谢子婴只是有些皮外伤,因为放不下任思齐,就没处理,径直去了任清冉家。
这个时辰任清冉一般是不在家的,谢子婴没法跟他道歉,便不打算走正门了。
他跟以往忽悠任思齐出来一样,翻墙进去了,弯弯绕绕半晌后,终于来到任思齐房间。
或许是愧疚在作祟,谢子婴愣是没敢进去,只透过被支起来的窗户,看清了正背对着他靠在床头、认真翻看竹简的任思齐。
看样子没什么事了。
谢子婴没打算留下给人添堵,松了口气后,正准备抬脚走人,却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谢子婴忙大步拐到了走廊的拐角。
看到洛子规,心中愧疚和不知名的情绪又成了一团乱麻。
待情绪平复了,谢子婴又轻轻地背抵着墙面,前所未有的平静地抬起头,看着那一如既往的明蓝和皎白交错在天际。
他听着房中传出了洛子规的声音:“思齐,药苦死了,你饿不饿?”
任思齐没发声,洛子规憋了一会,又道:“我们这不是逼不得已才没告诉你嘛,后来子婴不也说了?”
“……”
洛子规继续道:“而且我有想过,陶晋回去后肯定会怀疑子婴是主谋,所以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会害他的。”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任思齐终于应了一声,“我方才只是在想,为什么子婴要让流玉哥来找我,但现在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洛子规疑惑道:“子婴也真是,明明说好了,干什么又找你?”
任思齐沉默了片刻,才道:“子婴可能是想为陶晋这件事善后,担心你们知道他的目的后不会轻易离开,便想让我来带你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皱眉道:“其实大家一起走的话应该没问题,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我总感觉子婴有事。”
洛子规道:“放心好啦,只要子婴不提,他们几个不提,那就没什么事,陶晋一个人没胡话可说。”
谢子婴听到这里,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并不想再听他们的讨论,兀自离开了。
也是这时,任思齐和洛子规突然对视一眼,洛子规沉默了,任思齐则道:“不对劲,陶晋出了事是要有人出来善后的,可大家一起善后再一起走有什么问题呢?我总觉得要出事,而且你们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后果,子婴也应该清楚陶晋后面会找他麻烦,那他怎么还会答应你?”
“我想不明白子婴想做什么……”任思齐越说下去,话音越是着急:“我担心会出事,子规,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孔铭?”
洛子规听着,似乎也想清楚了,终于一改方才的吊儿郎当,正色道:“思齐你等着,我去把子婴带回来。”
……
谢子婴到家的时候,听说谢文诚又在书房,便不请自到,主动凑了过去。
彼时,谢文诚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堵心折子,正将毛笔往架台上一搁,右胳膊肘往桌案上一抵,随手按在了额头。
谢子婴先敲了敲门,没等谢文诚同意,就直接进去了,还明知故问:“爹,您忙什么呢?”
谢文诚抬头后白他一眼,又端坐好了,继续看他的奏折,忽地眸光一凝,倏地站了起身来,“你又惹祸了?”
谢子婴嬉皮笑脸道:“好像是。爹,孩儿说了你可别生气,要不然我不说了。”
谢文诚本就有些头疼,见这兔崽子不说人话更觉得闹心,便冷哼道:“不说自己滚出去找医师。”
谢子婴撇撇嘴,只好道:“好吧爹,那孩儿先走了。”说着便无奈地耸耸肩,真的转身走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谢子婴又转回身扒拉着门框道:“爹,我离开孔铭了,字面上的意思,以后都回不去了,还得罪了林老夫子。”
谢子婴说完,闪得比兔子还快,也不知道谢文诚在书房里是个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