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7、店

　　凌晨的城市里下着大雨。
　　上索人间撑着伞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路口的红绿灯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此刻正在雨帘之下闪烁着黄橙色的灯光。雾气笼罩在上索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覆盖住了一些细小的声音，使本就难查觉的声音更加隐蔽了。不过上索似乎并未察觉这些因素，她快步地在马路上穿梭，掠出伞外的发丝被雨水打落，只得乖巧躲回伞下。
　　“哟，人间，晚上好啊。”
　　一个声音从上索人间身后响起，瞬间，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迅速转身，只见还打着哈欠的优彼正穿着睡衣站在雨中，没有任何雨具的他被大雨浇了个透顶。
　　“我记得我出门前已经检查过了。”上索冷冷地道，双手紧攥住伞柄，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优彼般死死盯着他。
　　“嗯，的确，不过人间啊，你要是再等那柱香烧完就更好了，说不定到那时候我也睡得死沉。”优彼漫不经心的双手叉腰，走到上索面前，上索则条件反射似的向后一退，却不料优彼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伞柄，将她整个人拖送至优彼严肃面前。“房间里的那个后方，人间，那种香的剂量如果真的燃烧殆尽的话，他的小命或许就不保了吧。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毕竟是久经生意场的老手——蓝调酒吧的店长啊，一向顾全大局，办事光明磊落的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优彼只感到握住伞柄的掌心一痛，松手后才发现有几道深深的切口正向外涌着鲜血，雨水打在上面，霎时加倍了伤口的疼痛。上索则借此机会与优彼拉开了距离，伞柄正向下淌着优彼的血液。
　　“优彼，你知道吗，伍德那天和我讲话的时候说过，他不知道昏迷后的自己是如何从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到这里来的，当时的你们身无分文，而且你又受了重伤。再者，他相当怀疑你的身份，优彼，我说过，我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要在那种状况下碰‘日历’，你总是一如既往不听我的话。”
　　“所以你想说，你这是在为我按常例解决后顾之忧咯。”优彼放下受伤的手，已经有羽毛从中涌现出来，很快止住了流血。
　　“人类都是自私的，我只是在帮忙，”上索人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想想历年历代的后方，想想在白夜里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帮到了你什么？再想想，他们靠你拿到想拥有的荣华富贵以后又是如何对你的？结果每次都没有改变，而你却一次次的相信他们。为了这群家伙出生入死，最后又看着他们抛弃你，然后看着这些明明什么也做不了的家伙在白夜的仇恨里死去！这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如果这是一种属于你的自欺欺人的话，未免也太过愚蠢。”
　　然而优彼并没有回话。他正抬头望着层层的云层，雨水如豆子般砸在他的脸上，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绷带的身影从布料后凸显出来，映入上索的眼帘。
　　“你这样会感染的。”良久，上索再次开口，但手中的伞却没有让出去的意思，“这样下去明天就算你发高烧我也不会管。”
　　优彼闻言，低头扯了扯睡衣领口，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就算你不管我，我还有个可能会照顾我的后方。走吧，今晚有雾，就算是你我也不放心。”话音刚落，优彼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虽然感受到了上索那灼灼的目光，但他依然置之不理。
　　上索随之默声前行。

　　两人的目的地是上索的酒吧，这种凌晨档正值全天客流量的高峰期，上索为避开众人的视线，并没有从正门进入，她带着优彼拐进巷子里，从一扇垃圾桶旁边锈迹斑斑的铁门里走了进去。两人顺着窄窄的楼梯登上二楼，直到打开二楼茶馆的房间门之前，两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凝重的异常。
　　二楼的茶馆里仍然播放着蓝调的旋律，偌大的空间里笼罩着昏暗的灯光，各式茶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充斥着这里的每个角落，令人意外的安心。优彼随意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便招手示意上索也过来坐。然而上索拒绝了他的请求，比起坐在这里虚度时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倒不如说她此次出门的目的便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而来。
　　见优彼伏在桌上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上索松了口气，接着便向着吧台后一扇几乎与背景墙融为一体的木门走了进去。随着门的关闭，灯光与音乐都被隔绝在外，她的身周只剩下一片漆黑。上索人间在黑暗中熟练地按下一个一个开关，强劲的灯光随之照亮整个房间。
　　铁笼，锁链，残缺不全的肢体与腥臭的气味随之扑来。其中一个低矮的铁笼里正传来低声的啜泣，上索紧皱眉头，朝着声源走去，啜泣的声音开始变得恐慌，接着便死死捂住嘴巴不再发声。上索此刻已经来到了铁笼前，低头查看，一个瘦弱的孩子正躲避着她的目光向笼子的另一端爬去，惶恐的动作牵连束缚四肢的锁链随之抖动，一连串响亮的“哗啦”声刺痛了上索的鼓膜。
　　“求求你……”那个孩子嗫嚅着发声，“放了我吧……正如你所见……我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也没做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上索无视那个孩子的求饶，拽动锁链，一股奇特的蛮力便将那个孩子从笼子的另一端拽至上索面前。
　　“你毁掉了另一个与你同龄孩子的一生，你知道吗？”上索的眼神好似两把利刃般，寒光与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气让那个孩子毛骨悚然，“借刀杀人，你可曾想过受害者的感受，你又是出于何种心态，以朋友的角度去怂恿受害者从高楼跳下？可能受害者临死前都想不到了，这只是你自编自演的戏码，而她，只是你剧中的悲剧配角。”
　　像是被揭露了真相，那个孩子开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嘴里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不用紧张，回家只是时间问题。”上索人间从墙上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刀，正是优彼常用的型式。
　　“最后的时间里，免费告诉你吧。”刀尖挑起写满恐惧的脸，上索人间露出少有的微笑。
　　“我是上索人间，这里是地狱，欢迎来到你最终的归宿，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