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17、准备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我可能什么也不会得到。”
　　晚霞与风透过指尖，少年望着眼前的夕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在学校的走廊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为什么，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安静静欣赏夕阳而已。
　　少年名为尹奚，是一个很普通的初三生，平时的表现并不显眼，成绩平平，朋友也很少，挚友一类的更是没有，但他却不会因此感到孤单。加入学校的画社后，他愈发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了，对他而言，风景就是他的朋友，在这其中，他对于天色的沉溺更是深刻，有时常常为了一睹变化的天色而错过很多事情。不过尽管如此，他的生活也依旧很平稳，平稳的好像光滑的玻璃面一样，让人难以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这样匪夷所思。
　　一切的源头源于两个月前的一场美术展。他的画作《放学后的晚霞》荣幸获奖，但和意料当中的不同，一直是一等奖的尹奚，这次却只得了二等奖。美术展颁奖的当天，他见到了被评为一等奖的作品。那是一幅油画，画中有一位六翼的天使，动作看起来像是正在挣脱什么一样，极富张力，画作名为《白夜》。尹奚在看到这幅画的那一瞬间里就被这惊人的画技所征服了，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见见这幅画的作者，但颁奖当天他本人却没有出现，唯一发现的也只有联系方式而已。有点兴奋的尹奚立刻拨通了电话，本以为面对陌生的号码，对方是不会理睬的，他也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拨通，但在几声嘟声过后，电话却连通了。尹奚赶紧向对方问好，并说明自己拨打电话的来意，但对方却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电话那边根本没有人一样。不过正当尹奚准备挂掉电话时，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如炸雷般响起：
　　“你将会变成我的画。很快。”
　　不过尹奚只把这句话当做是自己擅作主张地给对方打电话后，对方生气后的气话，在尹奚诚恳地道歉之后，对方叹了口气，又道了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你也将会变成你自己的画。”
　　尹奚不理解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在美术展览馆里待了一整天，心思早就转移到了那些精美的画作身上，那两句被他本人理解成气话的话也被他抛向了脑后。
　　于是一切的变故就从这里开始。
　　傍晚，尹奚从美术展览馆回家后却发现家中停电了，家里空无一人，尹奚只好自己去看总阀门检查跳闸的可能性。不过他刚走出几步，便在一片黑暗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严重腐烂掉了一样，紧接着，他又听到有什么东西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那声音吓了他一跳，他一个激灵，向后一退，却不小心撞倒了衣架，那声音便察觉到了尹奚的存在，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靠近，飞速向他奔来。尹奚以为家中进了歹徒，并且要向他行凶，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紧握倒在地上的衣架，向着逼近的声音狠狠抽去。
　　然而下一秒，戏剧性一样，电灯重新亮起，面前的“歹徒”终于现出了原形。尹奚的瞳孔猛缩，心脏疯狂跳动，冷汗争先恐后地从他的汗腺里跑出，面对着面前的那个东西，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噩梦里一样，脊椎都好像被抽出，本能性的巨大恐惧令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然而衣架却已经狠狠地抽打在了面前的那个东西身上，几根羽毛被衣架打落，赤瞳多翼的巨大白色鸦形生物感受到了疼痛，张开布满锐齿的巨大血喙，嘶哑的怒号震的尹奚险些失聪。
　　不过就当怪物准备向尹奚啄去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怪物的身后，那人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厚重的风衣后，尹奚并不能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只见那人握紧手中白色的匕首，对准了怪物的脑袋用力劈下，怪物便顷刻间身首异处，尸首伏倒在地，并逐渐化为雾气散开。那人确定怪物已经死掉后，便径直走到了尹奚的面前，一个响指过后，尹奚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度醒来，尹奚发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自己的家人都被怪物杀掉了，但是却没有葬礼。他们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当尹奚提起他们时，自己也常常会忘记他们的名字，久而久之，家人们的存在便淡化到了只剩下一个概念而已。失去生活保障的尹奚自遇见怪物的那一天起便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张银行卡，平时也经常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询问他的状况，他都一一对应地乖乖回答了，出乎意料的冷静，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只感觉理所当然。时间再长一些，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就已经变成最平常不过的日常了，“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他对自己的解释也变成了如此。学校里的生活也依旧很平常，他也常常去眺望天色，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尹奚依然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更没有挚友，这种生活仿佛就是他想要的，平静的异常。
　　这期间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事情只有一件了，那就是他的班级将会有一个转学生插过来这件事。明明都快要期末考试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转校，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尹奚虽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却对一些细小的环节倍感认真，“这次的转校生一定有什么故事吧”的感觉始终围绕在他的心底，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对这个尚未谋面的转校生产生了一丝兴趣，他对此也感觉到很惊奇，自己居然会对别人产生兴趣这点着实令他自己感到惊愕，要知道，一直没有朋友的他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新奇的感觉。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
　　夕阳垂下地平线的时候，尹奚从窗前起身离开，他穿的比较单薄，十根手指早已冻的发红，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一般，将手插进口袋里以后便缓缓走下楼梯。
　　与此同时，对面的教学楼顶，优彼正从书包里掏出一罐啤酒拉开，对着在一旁拿着望远镜细细观察尹奚的上索人间道：“这个孩子看起来挺正常的嘛，不用这么担心啦人间，比起一直盯着他看，那个……我可以喝了吧……”
　　“啧，”上索人间皱着眉头，回头瞪了笑嘻嘻的优彼一眼，“喝完了记得把易拉罐带走。还有，在学校里可千万不能这样，我可不想听到你违反太多校规，任务还没完成就被开除的事情。”
　　“放心好了，再怎么说，学生时代我还是经历过的，”优彼仰头，将啤酒喝下，“而且我可是优等生！是那种天天玩到飞起最后也能秀他们一脸的超级优等生喔，你放心好了。”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可完全不像个优等生，不，初中生都不像。”
　　“哎呀，这种小问题，”酒精令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转过身去，一根根羽毛从他的皮肉里钻出来，覆盖住他的身体，“不就变得年轻一点像个初中生么，小意思小意思。”羽毛化作雾气消散的时候，一副十五六岁的面庞调皮地出现在上索人间面前，他的身高也明显的缩了缩，一米七五的身材非常矫健。
　　“肌肉什么的我可不想改……那样的话我可就真的只有看起来这么弱了，”活动了一下四肢后的优彼明显对自己目前的样貌感到很满意，又说了几句譬如“年轻真好啊”的话之后，便又抓起啤酒罐以庆祝的名义喝了起来。
　　“……你真是有够……”上索人间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确定一下，你没把心智也变成小孩子吧，这样的话我干脆取消你的任务，然后带你去游乐园玩算了。”
　　优彼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没有回复上索人间的话语，一心一意只沉醉在他面前的啤酒里。
　　“……我先向总部汇报一下工作，你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哪都别去，听见了吗？”尽管对于优彼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表现出了十分的讨厌，但是上索人间面对着一副少年模样的优彼，还是放缓了声调。她走到离优彼远一些的地方，望着已沉过半的夕阳，拨通了总部的电话。
　　而当她再度回头时，却发现优彼早就倒在了地上，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五六个啤酒罐。上索人间只感觉额头上暴起青筋，一口玉牙险些嚼碎在口中，她从地上捞起烂醉如泥的优彼，高跟的靴子踩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又气愤又无可奈何的上索人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