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15、今日拒绝接单

　　“人不能放弃思考。”
　　整理桌子上的文件本是她的工作，而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在刚刚回绝了她整理文件的请求，并让她在一旁待命。她没有多说什么，从她进来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钢笔和他那稚嫩的手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东西出来了，整个房间乱糟糟的，甚至有好几张纸页飘落在地。她想去捡起它们——他又回绝了。
　　“坐在旁边等一等，人间，顺便喝杯咖啡。”
　　他依旧头也不抬。
　　上索人间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把话在脑海中考虑了一遍又一遍，才缓缓启齿到：
　　“尊，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如此亲昵的名称。”
　　“旁人不会误会的。”
　　“我只是讨厌。”
　　“喔？”
　　他水灵灵的眼睛眨了几下，难得放下了手里的笔，在他伸了个懒腰以后，那娇小的身躯便从座椅上跳了下来。
　　上索人间看着这位身高一米三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来到自己面前。
　　“优彼就可以这么叫你吗？”
　　上索人间庆幸自己没有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揍一拳的想法。
　　“你不是知道吗，尊，他是特殊的。”她的眼底透出一丝对明知故犯者的鄙夷，“而且我今天找你有要务要谈，然而你却让我一边听你自言自语一边干等了三个小时，还当着我的面把这里搞的乱七八糟……事后你整理？”
　　“嗯哼……我整理我整理……不过上索，没准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和你想说的要务是同样的一件事喔。”
　　被叫作尊的男孩调皮地“哼哼”笑了几声，不过却被上索人间的白眼吓得一哆嗦。
　　“那么我就先停一停手里的事情吧。你也是知道的，上索，东边的家伙们已经得意忘形到要把鼻子翘到天上去了……说什么半年之内准能超过我们这种大话……说到底，东边那群连个白夜都搞不到的无能儿，要不是自己本身肥的流油，谁还会去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尊的手指尖敲击着钢笔的笔身，脸上满是不屑，“不过只等把他们榨干以后就好了，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我最喜欢了。”
　　“所以？你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和我的事情有什么重叠性在里面吗？”
　　“不要急嘛……我需要慢慢讲。”
　　尊笑着用钢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将纸举至上索人间面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上索人间向纸上的数字瞧去。“1648，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这两个月里向东部那边运送的白夜货物量。”
　　“嗯，不愧是你，脑子比我清楚多了。”话虽如此，但尊那一脸“崇拜”的目光可是让上索人间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漠然，尊有点尴尬，但是却只好继续话题。
　　“咳……总而言之，在这两个月一共六十二天的时间里，我们两千只的目标没有达到。当然那是之前，在一切还是正轨的时候。我们的目标曾经是一月一千，但是在总部大部分推荐人都带薪休假的现在，我们的目标也因为考虑到这样的状况而大大缩减了，一个月的要求量也只要求达到之前的10％……”他用笔杆敲了敲纸上的数字，“1648，远远超出了现定的200只。白夜这种东西虽然大多数三五成群的出现，但是它们严格来讲可并不是群居动物，出现过一次白夜的地点在一定的时间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白夜……这些我相信上索你已经很熟悉了。我们的推荐人会为了击杀白夜去全国各地奔波，但是现在，在总部加班的21个推荐人里，并没有几个人曾在这两个月里出差去过外地，而他们击杀的白夜数量更是少之又少。你再看全国各地的数据，白夜出现量明显下降了几个百分比，甚至戈壁分部那本应该出现的一次大规模白夜也被人为的击杀完毕了。戈壁分部那边的地形不适于快速移动，当他们顺着日历越来越弱的反应找到本应出现白夜的地点时，那里只有白夜血液的白雾以及战斗留下来的痕迹了。”
　　“这样的报告还有很多，我大致整理了三个小时才只找到了这一部分的数据，另外在天山分部，珠穆朗玛分部，东北分部和海南分部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不过他们可没有像我这样有这么多心思去为了这种小事情而统计全国分部的数据……毕竟不是总输出部，这些白夜被解决了反而帮了他们的忙。对他们而言这种今天在街上捡了一百块这种偶然发生的好事情，有几个人会拿着钱寻找钱原本的主人？”尊顿了顿，笑着对上索人间道，“我的发言基本已经完毕……上索，我现在想明确知道你今天要和我说的要务是什么。”
　　在尊的一番话过后，上索人间的眉头越缩越紧，直到她那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几乎都要扭一起去了，她才缓缓开口。
　　“我听说，在前不久，优彼带领他的后方在没有请示总部的情况下击杀了总数量有36只的大规模的白夜。”
　　“我知道。”尊收了收下巴。
　　“然后你给了他们两个人处分。一个被送去了装备部，一个被关了一天的禁闭。”
　　“没错。”
　　“好。”上索人间突然端起咖啡，仰起头将深褐色的微烫液体几口喝光，然后长呼一口气，再度开口，声音已提高不止一个调：
　　“那你应该知道装备部的人把优彼的心脏做成了日历的事情吧，也应该知道那个被关禁闭的伍德在禁闭室突然失踪，然后又在总部突然出现的事情吧，也应该知道他拿着用优彼心脏做成的日历消失至今的事情吧！”
　　“呃我知道，你……冷静一点……”尊显然被上索这副模样惊到了，但是凭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可不能压制住上索人间心中的无名火。
　　“优彼在两个月前去过情报部，查阅了全国所有非输出部的名单！我相信你肯定知道，非输出部所担任任务的只是击杀自己管理区域内的白夜，并不会将其作为商用来处理……再者，我去过枢纽部了，发现优彼在这两个月内，连一次车票船票飞机票的购买记录都……他无论是什么票都没有在案记录！”
　　“最后。”上索人间身后的无形火焰突然“呼”地腾起，“优彼这两个月的白夜击杀量……是1499只……你知道的，白夜只在夜间的凌晨出现，一次性出现时长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尊，我说过了我说过了我说过了好多好多遍！他是特别的，可是他现在却因为被自己的后方所不信任而陷入异常，不过仅是这点还好……倘若，他现在的胸膛里还有一颗心脏在跳动，优彼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我的错？”
　　“难道你还认为不会有吗？！”
　　尊顿了顿，接着叹了口气，理性的气息从他尚幼的脸庞里流露出来，只见他十指交叉举在面前，道：
　　“上索，我还是那句话……冷静一下……但是现在你好像不可能冷静的下来，于是我接下来呢，要冒犯一下……我现在用总部正部长的身份来命令你，深呼吸，再倒一杯咖啡，接下来听我解释。”
　　上索的嘴唇微微张合，她默声，然后坐了下来，按照尊说的重新倒了一杯咖啡。
　　“嗯，感谢你的配合，上索人间。”
　　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首先你要重新思考一下最本质的问题，优彼的性质和我们是非常不一样的，他可能会陷入异常，可他绝对不可能一直陷入异常。而且总部现在面临的问题稍稍有些严峻了，如果没有他因为这种异常而爆发的击杀量，东边那些虎视眈眈的渣滓家伙很有可能在近期就找个理由把我们吞并掉了。我的职责不是单单去关心照顾他一个推荐人，尽管他是很重要的，但是请你想一下，上索，我有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就提拔过他吗？有没有让他单独享受那过于优异的好处？又有没有在所有事物上对他偏过心？这些全部没有。我要顾及的是整个总部，而不是他一个人，毫不客气的说，犯了错误就要领取相应的惩罚，不然人们永远都不会前进，心脏是他自己甘愿加工成日历的，也是他甘愿赔偿给伍德的一份赔礼，这些事情我都没有插手，说的重一点……优彼沦落为今天的模样，全是归咎于他自己的自作主张。”
　　“那么上索，你捋清思路了吗？尽管他现在如此不稳定，但是他的击杀量对于现在的总部是必须的。而且对于总部建立初期的根基目标来讲，他有可能会推动我们的里程碑。我知道你心疼他，可是上索，我相信在你无数次劝阻以后，优彼会给你一个经过他深思熟虑过后的解释。你总是说他把你的话当耳旁风，可是如果他真的当做了耳旁风，他又为什么要站在属于他的对立面上，淡化他的性质，为你着想和解释呢？”
　　上索人间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回复。尊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于是他拍了拍手，这意味着他与上索之间那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已经解除。尊等待着上索站起身来以后给他一拳——但是意外的没有。
　　“我的白夜库存除了减少了一只以外，这两个月以来并没有再次减少。他现在的情况对于白夜的需求量也很大，所以他击杀的白夜数量是超过1499只的。”上索人间站起身，她彻底冷静了下来，在整了整衣角后，她面向尊，眸子如同一潭没有涟漪的黑墨水。“我想说的事情已经汇报完毕了，那么，回见。”
　　说完，她便转身向门走去。
　　“关于伍德的行踪，我会让调查部留意的。”尊在上索人间走出房间的前一瞬间说道。
　　上索人间点了点头，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尊再次将自己埋进成堆的纸页当中。
　　他其实对上索人间说了个谎。他在这三个小时里可不止是整理了全国的分部数据，一份比那些数据更加重要的报告正在他的手下进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尊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直到深夜那万户灯火俱熄之时，他才将钢笔重新放回笔筒，在认真整理了全部的纸页后，他在这摞厚厚的报告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然后又将其小心翼翼地锁进办公桌的暗格里。
　　打开邮箱，他嘴角微扬，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击，尊在铺天盖地的求货信息中一个个回复了这几个字样：

　　白夜歼灭总部从今日起拒绝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