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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云之下必生冤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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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林清扬便在茶楼坐了近两个时辰。期间苏昀派人来交待了今夜的安排。林清扬问来人,道:“既然发现马戏班有古怪,府台没有对外宣告,限制看戏的百姓吗?”
来人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听说,马戏班的事尚未有定论,府台大人已经下令让大少爷去查,准备今晚探探虚实后再做安排。”
许可的文书是经过府台批准的,若马戏班出了问题,府台也逃不了责任。府台大人不想把事闹大,要先调查个明白,这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安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的,便比如窗外占了半壁天空的黑云,谁能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天空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东西?
可惜,旁人看不到罢了……
林清扬看着窗外,酉时正,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正是晚饭的时候,大都归家去了。而在林清扬眼里,这街上却着实热闹得很,寻常都见不到几个鬼魂的长街,此时却是鬼满为患,四处奔逃。
黑云笼罩之处,必将有冤魂亡故。因是冤死,怨气极重的鬼魂便容易化为厉鬼,厉鬼与普通的鬼魂不同,后者不作恶,自行便往生去了。而前者则因惨死,大多心怀怨气不肯往生,甚者害人,更甚者则吸食其他鬼魂,为恶一方。
街上这些鬼魂明显是要往黑云相反的方向逃的,而与鬼魂不同,人则是往黑云的方向去。
林清扬若有所思。
来人见林清扬没有了别的吩咐,便抱拳离开了。
阿东瞧她眼神幽深,问道:“小姐,咱们今晚还要去东郊吗?”
林清扬点头道:“去。”有件事她想不明白,也许只有在马戏班能找到答案。
阿东雇了辆马车,慢悠悠地朝东郊去,此时去看戏的人大多已经出城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林清扬掀起车帘,街上的鬼魂也逃得差不多了。行到城门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原来是苏昀等在那儿。
苏昀上了马车,愁道:“今天情况有些不对,马戏班的高台拆了,搭了几个棚子,帐篷也挪了位置,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清扬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昀:“是下午的时候,那许管事说是昨晚听有人说,搭的高台后排的人看不见,于是就叫人拆了台子,换成了几个分开的棚子,想看什么表演便到那个棚子去。解释是有理有据的,听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我方才看了,总觉哪里怪怪的……”
“对了,还有昨天晚上阿东看到的那一圈血迹。我今日去查时,连一丝血腥味儿都没有了。要么就是马戏班的人清理干净了,要不是晚阿东看错了。”
阿东道:“不对,纵使我看错眼了,昨晚上那个醉汉可是的的确确吐了血了。回到府里,我才清理干净,确实是血迹没错,马戏班不可能一丝血腥味儿都没有!”
苏昀沉呼出一口气,“那就只能是那姓许的察觉异样,清理了血迹,又换了台子。说不定,咱们的行动他也已经知道了。”
林清扬看向了窗外,马车已经快进入黑云之下了,她幽幽道:“可是,既然他知道官府的动作,就该知道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马戏班如果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还要留下来,造这么大的杀孽?
苏昀道:“谁知道呢,他能做出抽夺人魂这事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吗?无论如何今晚必见分晓。”
林清扬微微摇了摇头,“不对,不应该是那个许管事。”
正当这时,车马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少爷小姐,咱们到了。”
林清扬下了车,一阵阵喧闹声便涌了过来。果然如同苏昀所言,昨晚的高台已经拆了,改建了几个油布搭乘了棚子。四处堆着篝火,扎着帐篷,苏昀所说的奇怪便奇怪在这儿,这些帐篷是住“人”的,或者置放东西的,而棚子则是为了表演搭建的。如何帐篷与棚子间错分布着,极不规律,这便是怪异之处,没有任何一个班子会这样搭。
表演已经开始了,棚子周围围满了人,热闹得像个夜市。可这份热闹维持不了多久,现在的欢呼很快就会变成尖叫。但没人能知道,这片黑云之下,谁会惨死,谁会幸存。
苏昀极少见到林清扬走神,问道:“清扬,你想什么呢?你刚才说不应该是许管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清扬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阿东道:“昨晚的血迹是在哪里发现的?”
阿东带了两人去寻,依旧如苏昀所说,血迹已经消失了。阿东指着地上画圈道:“昨晚那条血线就是在这儿,应该是绕了高台一圈。我顺着血线走时,那个叫阿刀的,就站在了血迹上面。”
林清扬顺着阿东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血线将将高台圈入其中,而在血圈的某个点上又有尸体压阵,这实在是像极了道士布阵的手法……
林清扬抬头环视了一圈,忽然道:“苏昀,你瞧这些篝火、帐篷、棚子,若将他们连起来是什么样?”
苏昀猛然醒悟,折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寻着记性将大致的形状勾勒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清扬道:‘只看这些帐篷的话,连起来是个篆书的‘木’字。’
“木字?”苏昀与阿东同时道。
苏昀还想问,这时一道脚步声却从三人背后传来。苏昀朝阿东使了个眼色,待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时,阿东突然回头,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正要抵上来人的脖子,却突然看清了那张脸。
“你是……旗岭镖局的人?”
林清扬与苏昀一瞧,正是中午在茶楼里见过那支镖队中的一人,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苏昀疑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们镖队的人呢?”
少年脸色惊慌,嘴唇颤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
林清扬示意阿东放开匕首。
匕首一落,那少年立即瘫倒在地,失了神采。“他们不见了……我……我们是一同来找李异的,结果人没找到,他们也不见了!我是看到你们在这儿才过来的,这马戏班有古怪,你们别查了,赶紧让人逃命吧,这地方……这地方会死人的!”
苏昀皱眉道:“别紧张,官府的人在这儿呢,不会有事的。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
少年神情恐惧,眼眶通红道:“人……他们把人挂在帐篷里,挂了整整一面帐篷,密密麻麻的全是死人!”
苏昀阿东两人瞬间噎住。
林清扬:“还看见别的了吗?”
“帐……帐篷里还有个活人,他,他看见我了!是个……是个……”
话正说到一半,少年突然掐住了自己脖子,他大张着口舌,呜咽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少年手上越发用劲,脸涨得通红,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苏昀喝道:“阿东,快把他的手掰开!”
两人将少年压在地上,使出了全身的力去掰少年的手,可那少年力气大得惊人,两人合力都没能掰开分毫。正在两人用力时,少年却突然停止了抽搐,浑身一弹便彻底没了动静。
阿东心头一凛,伸手探到少年的脖间,低声道:“少爷,没脉搏了……”
正是这时,一条半臂粗的黑蛇从少年的口中探出了头来,吓得两人立即退开,而那蛇则是信信游步地钻入了密林之中。
“蛇……”
林清扬探了过来,低声道:“他是失魂而死的。”
在那蛇钻出少年嘴巴之前,他的魂魄便被什么东西抽了出来,飘向了马戏班的某处。
“又是失魂而死……”
苏昀看着少年的死状,整张脸都在发麻。
“那姓许的到底想干什么?”
林清扬看向少年的脸,因为死前的挣扎,他整个眼眶都是红的,瞳孔紧缩,口吐长舌,看上去十分骇人。林清扬伸手替他阖上眼帘,缓缓道:“不是那个管事,是另外的人。”
苏昀一怔。
“我刚才说的不应该是许管事,意思是许管事并不是夺人魂魄的真凶,他只是个凡人罢了。无论从语言还是神情来看,他都与活人并无差别。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可能是他习得一手控尸术,能控制马戏班的尸体的行为和语言。”
“这马戏只是夺人魂魄的障眼法,而那个管事不过只是帮凶,夺人魂魄的另有其人。”
“……这是何意?”
林清扬道:“昨晚的那醉汉你们可还记得?在离开马戏班时还是活着的,真正死的时候,是在城门口。魂魄一旦离体,人便不可能再走动了。也就是说,他是在离开马戏班后还是活着的,到了城门口才被人抽魂致死的,所以夺人魂魄的,不可能是那姓许的管事。”
阿东道:“可那醉汉在离开马戏班时,看着就有些神智恍惚了。”
林清扬道:“他在戏台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抽了魂,但是他的魂魄并没有完全被抽走,因为许管事不能让马戏班牵扯上命案。你们还记得那只老虎吗?”
阿东若有所思,道:“昨晚那醉汉上台狮口取玉时,取玉前醉汉看着挺精神的,下台之后便是脸色苍白甚至吐了血。而那头狮子,最开始是没有精神的样子,当那醉汉把玉取出来后,就突然凶狠了起来。”
苏昀猛地道:“那老虎将那醉汉的魂魄被狮子吸走了?”
林清扬道:“不仅是醉汉,昨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吸了魂,不过每个人被吸走的魂魄都不多,所以并未有人注意。阿东发现的血圈,就是阵法,在狮口取玉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台上吸引,也就是那时候被夺了魂魄。”
苏昀道:“怪不得,那时候你让我们赶紧离开,原来是发现了这个……”说着,苏昀突然道:“如果是这样,那才那个旗岭的少年失魂而死,是不是说明真凶已经在马戏班出现了?”
林清扬道:“对。”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抬头望向空中的黑云,低声道:“今晚,不会太平的。”
正在这时,一道微颤的声音突然出现。
“小姐?”
一个人影正在外围朝丛里张望,竟然是小芳!
小芳面色惨白,一看到林清扬便崩溃地哭了出来,“小姐……”
“小姐,我……我看见鬼了!家里全,全都是鬼,他们……他们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