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青山》温酒泡奶片

16、行人间仙羽祛怪病

　　“仙羽……”

　　“喂！仙羽！”

　　“你等等我啊！”

　　青山林中，一名身着白衫的青年不断往前追赶。他面容俊逸，一头长发高高束起，随风而动，白衫飘动间似有些微凉意随在身侧。

　　白衫青年在后面追着，实在跑不动了，这时林间忽有数千翎羽飘来，一名娇俏灵动的少女竟悠悠然显出身来，看年龄不过十五六岁。

　　少女不悦道：“跑快些，每次与你出来都要拖我后腿。”

　　白衫青年实在无奈，“你以为我想跟来的啊，还不是青……”

　　“不许说她坏话！”少女听他语气便知他想说什么，立即出声打断了他。

　　白衫青年叹了口气，“我哪儿敢啊。不过咱们既然要一起出门，你好歹等等我吧。”

　　少女扬起唇角，道：“我高兴。”

　　“知道你刚得了名字高兴，可也不至于撒了欢似的吧？”

　　少女听他一说，又恍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没给她说我有名字了。”念罢，伸手一招，不过片刻便有一只灵鸟飞来，落在她手指上。少女绽开笑容，对灵鸟道：“去给她报个信，就说我有名字了，以后就叫仙羽。”

　　灵鸟扑翅一展，飞向了长天。

　　白衫青年冷眼旁观，道：“若她知道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指不定要怎么责你呢。”

　　仙羽挑眉道：“你敢说？你若说了，我就说当时是你偷看我洗澡的，看她是责你还是责我？”

　　白衫青年一张俊脸登时涨得通红，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不要脸！”

　　仙羽笑了，“脸皮有何用？”说罢，便又化为了片片翎羽，借风势飘远了。

　　白衫青年眉头紧皱，愁道：“你怎么又跑了？等等我啊！”

　　崇山峻岭中，鸟羽扑翅，一群青鸟簇拥着绕着密林而飞，好似翩翩舞蹈，盘旋着飞向了一处山腰的崖石上。仙羽立在崖边，看着山脚下，忽然道：“阿飘，你来看。”

　　这时一阵白雪吹来，白衫青年总算是追了上来，落在她身旁。“什么阿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有名有号，你不乐意称我为雪仙，至少也唤我一声凉玉吧。阿飘是什么鬼？”

　　仙羽却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指着山下道：“你看那些，是不是专管索命的鬼使？”

　　凉玉顺着她视线看下去，“咦”了一声，道：“还真是，这可就奇怪了。冥府的鬼使向来不干人事，不捉厉鬼，放任游魂，是出了名的贪安好逸。怎么突然在这儿出现了？”

　　群山脚下坐落有个村户，村中三十来户人家，此时家家关门闭户。房门上挂着菖蒲艾草，以作辟邪之用。并非是屋里无人，相反，关闭的门户中不约而同的传出一道道凄厉的叫唤声，叫声之凄惨，仿佛正受着刀剐之邢。

　　而自那些传出惨叫的房中，出来两个白衣白帽白肤的鬼使后，惨叫便戛然而止，正是被鬼使锁住了魂魄拖了出来。惨叫声没了，哭喊声便接踵而至，声声地叫着魂。

　　鬼使游过一家，又去了另一家，不过多时，竟索了男女老少十几人的魂魄，村里的惨叫一时间齐齐变成了哭声。两名鬼使面无表情，正拖着魂魄准备离开时，却见一道凉风袭来，前面便多了两个人。

　　“两位鬼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凉玉摇出一把白纸折扇，上书两个大字：雪仙。

　　两鬼使对视一眼，没理他，拽着一众魂魄，又待要走。

　　凉玉拦住他们道：“诶等等，你们这是作何啊？”

　　一名鬼使忍不住了，斥道：“别挡道，否则将你也勾进冥府去！”

　　凉玉摇着扇子，嘴角勾着几分颇为自得的笑意，道：“要勾我的魂，你们可知我是谁？”

　　另一名鬼使怒了，“管你是谁，别拦着我们行公务！”

　　“行公务？”仙羽这时瞧着他两身后索着的一众鬼魂，琢磨道：“红叶姐姐说过，活人刚死，可有三日的时间留在人间，以慰亲人，以解心愿，这是冥君自己定下的规矩。如今人家才刚死，你们就急急忙忙锁了他们的魂要下冥府，难不成也是你们冥君亲自吩咐的？”

　　两鬼使面面相觑，皆是莫名其妙，这两个小妖打哪里跑出来的？还敢拿冥君出来说事？

　　正当这时，仙羽突然又叫了一声，“咦？不对。这些魂魄后颈还飘着魂锁呢，分明还是阳寿未尽之状！怪不得要用链子将他们锁起来呢，莫不是怕他们又跑回肉身去了？你们两只小鬼，擅自索走活人魂魄，这要怎么说？”

　　两鬼使被拆穿，登时大怒，厉声斥道：“哪里来的小妖，奶里奶气毛都还没长齐就来管鬼使的事了，简直作死！”说罢，便欲伸手拿她。

　　仙羽眉毛一挑，周身银光隐约，似有数千翎羽待张，欲要动手。与此同时，凉玉送折扇一挡，拍开那鬼使的手，皱眉道：“手别乱碰，她可不是什么小妖！”

　　“你又是什么东西？”

　　凉玉又将折扇一展，抖了两下，“雪仙，凉玉是也。”

　　“什么玩意儿，没听过！”鬼使正欲再拿，这时却见另一同伴慌慌张张一把拉住了他。

　　“干嘛拦我？这两只小妖张牙舞爪，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否则以后非要作乱犯事不可！”

　　那同伴面色难看，一张脸本就惨白无比，如今好似更白了几分。低声道：“别动手，你瞧那小姑娘，覆在她周身的是什么？”

　　鬼使看着看着，突然也变了脸色。

　　“银翎……”

　　“莫……莫不是青……青山那位手下的……”

　　仙羽把眉一扬，粲然笑道：“哟，你们知道青山啊？”

　　两鬼使听到“青山”之名，顿时大气都不敢再出。

　　岂止是知道？

　　简直是，如雷贯耳！

　　如今整个冥府，甚至整个人鬼两界，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最不敢招惹的一处地方，青山！如其名，“青山”并非势力，并非联盟，而仅是一座山罢了。可就是这座山，百怪朝贺，百妖俯首，无一不从！

　　因为如今人界，但凡是妖魔鬼怪之首，无论名头大小，十有八-九都是从青山出来的。而就在五百年前，青山大喜，百怪齐齐来贺，只要是人鬼两界能道得上名号的，都去庆贺了，礼单数了三个月都没数完。

　　问其原因，便是青山又出了位奇才，生来便有银色翎羽相随，生来便会走路说话。青山之主对这小精怪极是宠爱，青山上下也无不是将她当宝贝捧着。

　　可遗憾的是，有青山那位护着，五百年过去了，两界几乎没谁知道这位小精怪的样貌和名号。只知她随身数千翎羽，美轮美奂，出落得仿若仙子，极为动人。

　　而按照样貌，岁数来算，正跟前面这小姑娘对上了！

　　还有她方才口中说的“红叶姐姐”是谁？不就是青山那位的近侍，那位盈盈笑意斩三千厉鬼的枫岭红叶吗？

　　两名鬼使愣是不敢作声，哪里想到这趟来人界锁魂，竟遇到这么尊小煞神？

　　仙羽瞧着两鬼模样，对凉玉道：“你瞧，你那雪仙的名号，还没我这没名没号的好使。”

　　凉玉翻了个白眼，手中扇子摇得更快。

　　仙羽颇为得意，又对两鬼使道：“我如今有名字了，叫仙羽，你们记住了。”

　　两鬼使哪里还敢得罪这位小祖宗，连连道是。

　　仙羽又道：“你们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们索了活人的魂魄，是要做什么？”

　　两鬼使脸色难看，转念想到他们是冥府的鬼使，这位小祖宗再乱来，应该也不会管到冥府去吧。“这……这是冥府的公事，不便告知……”

　　仙羽“哦”了一声，道：“看来我还是捎消息回青山，请红叶姐姐帮我打听一下好了。”

　　两鬼使心中大急，还当这仙羽小怪遇了事会向青山那位求助。若是那位也就罢了，她虽是青山之主，却老早就不过问人间事了，更不会管冥府如何。没想到这小怪一下子就抓住了命门，要去找红叶！

　　红叶是谁？

　　鼎鼎大名的人界鬼王！连冥府的三大武官，都奈何不得她！

　　她随便抓一个冥府小鬼来打听，保准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冥府都知道这事了！这还了得？

　　两名鬼使连忙求情。这仙羽小怪，得罪不得，打不得，还隐瞒不得，只能如实道来。

　　原来冥府之中，鬼使太闲，只能折磨鬼魂来打发时间，长此以往养成了习惯，什么作恶的鬼魂，都拉来折磨一遍。折磨来折磨去，一个不小心，便让鬼灰飞烟灭了。这可不得了，鬼魂没剩几个了，拿什么去投胎？

　　若在平时，冥府之内相互瞒一瞒也就过去了，可谁曾想冥君竟然提出要亲自来往生楼视察工作。这要怎么办？

　　只能来人间重新拉魂魄回去充数啊。

　　厉鬼就别想了，抓起来太费事，还容易受伤。那些游荡多年的鬼魂躲鬼使躲出经验了，不好抓。还能如何？只能瞅着将死的活人魂魄抓了。

　　凉玉听得啧啧称奇，“你们鬼使也太随意了吧。”

　　两名鬼使只得苦笑着赔不是。

　　仙羽却冷了脸，道：“可这事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与这些人有何关系，要用他们的命来抵你们的过失？”

　　鬼使也是无奈，“我们也是循着生死簿来的，这村子的人都染了怪疾，最多也撑不过一个月。反正早晚都是死，如今这么挨着忍受病痛之难，还不如叫我们索了魂早早投胎去呢。”

　　“违了生死簿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一个月后一定会死呢？”

　　“这……”鬼使摇头叹道：“他们这病极易传染，本只是村里一个人得了病，不过三日便染给了全村的人。若再拖下去，传染更多的人，那不是造成更大的灾祸吗？况且……”鬼使说到这儿，脸上染上一层怪异之色，道：“他们身上这病极为古怪，症状之诡异，连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怕是解不了的……”

　　“我来解。”

　　两名鬼使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听清。

　　仙羽又说了一遍：“你们把魂魄放了，他们的病我来解！”

　　这时不仅两名鬼使目瞪口呆了，连凉玉都是惊了一惊，这丫头平日在青山乱来也就罢了，这又是来哪出呢？

　　两名鬼使心中嗤笑，让一个五百年修为的小精怪来给人治病？

　　不过虽是极为诧异，但到底是没说出什么轻蔑的话，比起跟青山的这位小祖宗纠缠，还不如去抓游魂呢。

　　两鬼使到底是放了魂魄，魂魄归体，整个村落又突然尖叫起来，接着又是一连片的呜咽声。

　　凉玉耳膜一震，捂了捂心口，心道死人回魂还真挺吓人的，且还是十几个人一起回魂……

　　这时，凉玉忽然瞥见一侧屋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像是躲在那有一会儿了。

　　仙羽已经朝那人影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个极为瘦弱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他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头也都缠着绷带，仅剩下一双黑圆的眼睛露在外面，满眼惊异地直直盯着自己。

　　仙羽稍感诧异，正要问他，“你……”

　　男孩却突然回过神，像是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似的，猛地退开几步，仓皇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