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承》葵藿倾阳S

28、下棋

　　一行人在轰隆轰隆的车轮声中前往浣花溪时，韩承正竟安分地待在雾都，陪林冯尽职尽责地做着后勤工作。他心里很清楚，林冯对他忠心耿耿，特行队绝不能失去这一得力老将。但林冯与吴映真的矛盾是从一开始就埋下的地雷，韩承正又不可能对林冯直说，当年他纵容吴映真动手，是因为怀疑小刘也参与了魏思清的地下买卖。仅仅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样不足以给人定罪。可韩承正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本身，他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来，老林，我们休息一会儿。”韩承正语气不同寻常地温和，“喝酒么？你从藤壶湾带回来的蛇酒应该泡发了。”
　　林冯摆摆手，“不喝了，上次喝多了丢了大人。”他意识到韩承正很少主动邀请，又叹了一句：“如果人多一点，倒是可以打牌。早年在军队里，都是这么解闷。”
　　韩承正舔了舔嘴唇，他有点高估自己修复人际关系的能力了。“嗯，人数限制。两个人玩的……不如我们下盘象棋？”
　　“行！”林冯乐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整个连队的棋王。”
　　两人利索地在桌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各摘下一只耳机，留一只耳朵听沈一航他们那边的消息。

　　车厢里，常清北用密钥调出了谢宅一天内五百米范围所有路口的监控录像。虽然这次上级禁止他们与当地警局联系，但没说他们不可以借用当地机关的资源。
　　特别行动队的权限真是大到没边了。沈一航看着常清北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动，啧了一声。
　　“停！暂停！”吴映真盯着画面大叫道，录像停格在半夜三点，路灯照得不太清楚，但几个模糊的人影仍然能被辨认出来。中间的那个男子姿势奇怪，像冬日揣着手踱步的老大爷。
　　吴映真学着沈一航啧了一声，“这个谢继泽真是蠢透了。连保险箱都不用，直接把东西揣在怀里。就这架势，明儿个他要不坐上龙椅，我都瞧不起他。”
　　“先别急着下定论。”常清北重新按了播放键，“谢继泽不可能以这么蠢笨的头脑爬上那么高的位子。他知道这里有摄像头，是故意给我们看的。这样我们就自然而然地相信，他与那玉璧形影不离，奔着谢宅就去了，到时候可能落个空，真玉璧被送出境外。”
　　“什么年代了还跟我们玩完璧归赵这一套？”沈一航恨恨道，“我们怎么办？先把谢继泽擒住，再问他玉璧下落？不然我们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也找不到一丝线索。”
　　“分头行动。”吴映真斩钉截铁道，话音刚落她便想起自己并没有决定权，便问沈常两人：“你们觉得怎么办好呢？”
　　“小真说的有道理。他们从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一定是暗渡陈仓了。既然谢继泽想按兵不动，摆明了是想和我们硬碰硬。那我们就引蛇出洞。”沈一航划了划电脑的快进键，对常清北说：“我们之中只有你见过玉璧真品，趁我们引他出来，你就摸进大宅，找到暗道。”
　　常清北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给韩队过目一下计划，顺便要求一下后援。”常清北比了个ok手势，“如果玉璧已经在运输路上，无论如何也让码头要截住货。小真，你——”
　　“我准备一个Plan B。” 吴映真自觉地接过话，“好麻烦的任务。我们三个人都怕人手不够，队长之前居然想让我和老林两个人搞定。”
　　常清北打着字，头也不抬：“老林厉害呗，一人顶我们两个。”

　　林冯盘核桃似的摩挲着吃掉的棋，见韩承正落棋，便随手把手里的棋子码成一摞。
　　韩承正也把玩着一只棋子，突然想起吴映真刚住到他家里那段日子，他们也故作深沉地玩过几盘棋。有时候是韩承正输，有时候是吴映真赢，好在两个人水平都不高，倒也不纠结输赢。
　　还记得那时候，刚入队没几天的小家伙每天都顶着黑眼圈，追问了好几次才支支吾吾地说队里分的公寓太大了，她自己一个人害怕，睡不着觉。正好韩承正家客房还空着，干脆让吴映真拎着行李住了过来。
　　两人刚成为室友时倒还相安无事，韩承正空荡荡的房子多了点生气，吴映真也能多睡几个小时。直到有天晚上，韩承正躺在床上，隔着墙听见一阵压抑着的抽泣。
　　韩承正门也没敲，闯进客房看见吴映真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抽泣，便走近放柔了声音问道：“哭什么？”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机器……被人操控着的傀儡……我们都是那些操盘者的棋子。”吴映真的声音断断续续，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韩承正蹲跪下来，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泪，直直地望进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去，“阿真，我们要用这副棋盘下自己的棋。”
　　“阿真，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们可以做到的。”韩承正坚定的语句扎根到吴映真的心里。吴映真停住了抽噎，看着眼前她所信赖的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韩承正耐心地等吴映真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询问道：“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么？”
　　“我总是做噩梦。他们问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们。我想回答，但我发不出声音来。”吴映真紧紧抓着韩承正的衬衫袖子不放，恐惧得直打冷颤。
　　“你想来我房间睡么？”韩承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前的女孩触到了他心底久违的柔软，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嗯。”
　　刚开始他们还只是睡对面床，韩承正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起身总能看到女孩安稳熟睡的脸庞，他自己也莫名感到一阵安心。后来他们睡到了一张床上，吴映真睡得踏实，韩承正也总能一觉睡到天亮。两个人都在想，也许他们不只是在相拥取暖，也许他们是彼此的解药。
　　可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拥抱的同时，棱角总会划伤对方。他们偏执地紧握，却磨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