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承》葵藿倾阳S

26、韩承正的档案

　　赵局喋喋不休的抱怨竟然越听越顺耳了。沈一航边连接PS4边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他期望着听筒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说累了挂掉电话，下午常清北还要过来一起打游戏。
　　“您别激动，一激动血压就上去了。”沈一航按开插座的电源，电视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当年没治好？！”赵局的怒气更盛，甚至有些胡搅蛮缠了。“沈一航，上次你查的李柰的不明转账去向搞清楚没有？那个账户肯定是韩承正的！韩承正和魏思清肯定是狼狈为奸，当年他把责任都推给魏思清，自己撇清了干系。你去把你们档案室的文件都翻一遍，把那个账户所有的记录一一比对，列个单子给我。”
　　偷偷摸进档案室？沈一航重重出了一口气，特行队办公室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个针孔摄像头。常清北曾说过，“我们韩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韩承正成天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说不定一直在监视所有人的活动。
　　听沈一航这边没动静，赵局又催道：“小沈！你听到没有？”
　　“嗯，我会找机会做的。”沈一航嘴上答应着。他不明白，赵局就这么怕失去自己特勤局局长的位置么？还是正义感让他非要把韩承正就地正法不可？韩承正这人倒也不是没有疑点，但他行为古怪难以捉摸，又疑心重，如果发现沈一航背地里的小动作，非得一枪崩了他不可。
　　划了结束通话的红键，一条信息紧接着就跳出来：新任务，速来。
　　游戏算是彻底泡汤了。沈一航拔了插座的电源。

　　刚推开大门，就听得一声巨响，闷闷的仿佛钝物撞击的声音。
　　“韩队，这任务我接不了！”林冯不知为何又发了脾气，保温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档案柜的铁门被砸出个陨石坑般的凹陷。
　　旁边立着的韩承正脸青一阵白一阵，极力压着怒火，冷声扔出一句：“那你来当队长，任务自己安排。”
　　桌子后面，吴映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刚被惊吓到了一样。她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拽着韩承正的袖口出去，两人与沈一航擦肩而过，气场低得沈一航的毛孔都感觉到了压抑感。
　　常清北这边也劝着林冯消气，沈一航让他们到客厅里冷静冷静，自己收拾残局。

　　这正好是绝佳的偷看档案的机会。沈一航拉开柜门摸了摸凹陷处，试了试手发现材质过硬，不能凭力气恢复。他把桌面清理了一下，将柜里所有文件抱出来摞在桌上。
　　上次经过常清北的整理，档案已经都按照拼音顺序排好了。沈一航找到“H”字母，第一个就是韩承正本人的档案。上次翻魏思清的档案时他就发现，特行队队员的档案也和这些目标的资料混在一起。
　　韩承正，毕业于雾都市警察学校——荣获雾都市“十佳青年”——在铲除春及市黑恶势力卧底任务中立下一等功……一个人的生平被总结成一句句冷冰冰的话语，看起来却分量十足。沈一航往后翻了翻，单是嘉奖就写了满满好几页。档案中间还用曲别针夹着韩承正年轻时候的照片，有一张是在警校时的班级合影，沈一航从没见过韩承正脸上露出过照片里那样灿烂的笑容。沈一航想起自己在军校的那段时光，也是这样的年龄，傻气十足的笑大概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共有的。现在他们都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
　　这么优秀的人，他的不断升迁似乎堂堂正正，带着疾恶如仇的心，一路功勋直到成为特行队队长。如果不认识韩承正，单从档案看沈一航看不出任何污点。但赵局长的推测也不无道理，魏思清与韩承正朝夕相处，说他对那些违规行为一无所知是不可能的。然而他一枪表了忠心，协会也挑不出毛病。一个人能演得这么毫无破绽，想必也煞费苦心。
　　又大略翻了翻最近的几个目标人物的档案，果然与沈一航接到的任务文件有很多出入。沈一航暗暗记下了一些细节，正在给档案归位的时候常清北走了进来。
　　“那柜子需要找修理工么？”
　　“不用，待会儿我去找把锤子反砸一下，差不多就行了。”沈一航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文件堆，“刚才什么情况？”
　　“韩队安排这个任务老林和小真两个人搭档去做，老林不愿意，他们就理论起来了。”常清北耸耸肩，“老生常谈的事。不知道韩队这次怎么想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一航不理解，吴映真和林冯到底有多大的仇，至于这么水火不相容？
　　“对面武器库应该有工具箱，我带你去挑把称手的。”常清北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个人出了办公室，林冯还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估计是在做呼吸调节缓和情绪。

　　林冯恨吴映真，因为他固执地认为是她的加入让韩承正与别人筑起了隔阂，使特行队四分五裂。但林冯不明白的是，韩承正的转变根本就不是吴映真导致的，她的出现不过是逢了一个恰好的时机。
　　韩承正被背叛了，被每天与他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人背叛了。他亲手杀掉那个女人的时候，眼都没眨。魏思清骗了他六年，像病毒一样渗透进来，吞噬掉他心中曾坚守的道德底线。她周旋于黑白两道，将人命标上价签放在天平一侧，而想要逃脱制裁的人将筹码放在另一边。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当了替罪羊。然而最终她也躲不过相同的命运，而那些从交易中牟利的腐败者安然无恙。
　　从前夜夜熟睡的韩承正开始失眠，他在那些等待天亮的夜晚一遍遍地回想每一个任务，他不知道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有几分是真正肮脏的，又有多少蒙冤的人们不能得到平反。正是从那时起，韩承正看透了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不论对谁都要留几分提防。他开始怀疑身边所有人，“要等别人害我，不如我先害人。”的想法便扎了根。
　　同样在生活中处处设防的吴映真是韩承正的同类。她知道事物不是非黑即白的，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她小心翼翼地权衡着利弊，把握自己心中人性的度。他们都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沉郁，那样的需要通过掌控来带给自己安全感。
　　在韩承正最绝望的时候，吴映真带着幼兽般的野性闯进来，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那个几年前从□□的脏污中爬出来的小女孩，身上带着不染的一片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