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承》葵藿倾阳S

2、优秀的清北

　　“怎么什么案子都能怀疑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工作很忙的，你知道每天都有多少人排队等着被狙么？”门外的男声道，语气里十足的不耐烦。
　　沈一航顺着声音的来源寻过去，原来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修剪得整齐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油光水滑的，兴许喷了半瓶发胶。
　　“赵局长，这位是？”李山疑惑地问道。
　　被称为赵局长的中年男人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回去不要参与，转头冲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和气道：“这是宗灭门案，所以理所当然要先问问是不是你们的工作范围。”
　　年轻男子笑了，“我们现在业务是不是有点太杂了，管杀还管埋呢？”
　　“这个案子非常棘手，媒体和舆论压力很大。这个领域你们专业，这次就算外聘，帮我们查出真相？”赵局没被那恶劣的态度激怒，依旧好言好语地商量着。
　　“我是特别行动队队长，不是刑侦队长。”年轻男子扔下一句话就要走。
　　赵局不紧不慢地开口，“那算私活，分成。”
　　年轻男子回身伸出手同赵局一握，牵扯着西装领口变了形状，露出白衬衫上新鲜的斑斑血迹。“合作愉快。”

　　午饭后，沈一航正咬着没吃完的三明治翻看尸检报告，旁边忽然钻出个陌生的青年，“你好，我是常清北，请多关照。”
　　实习警员？沈一航抬头礼貌性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沈一航。清北，好名字啊。”
　　“嗨，我家里人看我抓周抓了支笔，就说什么我是能当秀才的料，非得改的这个名字。后来么，清北哪个都没上去。”常清北自嘲道。

　　“新来的，干嘛呢？查案！”平地一声吼，吓得在场的所有人一哆嗦。门外已换下西装的年轻男子瞪了他们一眼，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吼完便潇洒地走了。
　　“那谁啊？”沈一航小声问身边一下子愁眉苦脸起来的常清北，后者心有余悸地望着走廊，回道：“我们头儿，韩承正韩队长。行了，快跟我信息共享一下，早点结束这事。”
　　沈一航自认为他的那些已经成形的猜想十分稳固了，便大方地与这个愣头青交流了一通自己的假设。新出炉的报告显示凶器只有一把餐刀，刀柄上的指纹都是王明一家的，但还检出带有橡胶颗粒，凶手大概戴了橡胶手套来掩盖。尸检得出的结果更为残忍，王明的弟弟颈部被一刀扎中动脉，他的老母和小孩的腹部多处刀伤，而王明妻子全身没有创口，头部受钝物重击而亡。
　　在沈一航的设想里，倒霉的凶手Ａ手无寸铁，因而在对付王明妻子的时候纯靠武力搏斗，这样既解释了床头柜上的血迹，也解释了这个女人尸体上的淤痕。除此以外，王明的尸体上没有刀伤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Ｂ如沈一航所料到的那样用刀杀掉了除王明夫妇以外的四个人，而凶手Ａ赤手空拳，侥幸打死王明妻子，却让王明逃走了。

　　“哎，这真不是我特长。”　听完沈一航长篇大论的推测，常清北抓了抓头发，“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看啊，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凶手团队作战，那么安排两个人不携带任何武器来谋杀六个人，除非是非常专业的杀手，不然风险很大。可是看手法，都不是一击毙命，最多是个半吊子。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沈一航像被泼了盆冷水，“你的意思是，只有一个凶手？”
　　“嗯，而且这个人肯定和他们非亲即故。杀到第几个人了，他们才想着跑？说明这些人遇害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逃离，而是劝阻。说不定他们以为这个凶手只是喝醉了酒或吃错了药发疯呢。没有携带凶器不一定是鲁莽之举，而是在给警方的调查设置障碍。这个人太过了解这家人，有自信能轻易干掉他们。”常清北快速浏览了一下被害者的人际关系报告，用笔圈了几个名字出来，“我看可以划定嫌疑人范围了。沈哥，你没意见的话，我就交给警局负责人了。挨个查总能查出破绽来。”
　　沈一航压下心中的惊异，故作沉着地点点头。看着常清北挺拔的背影，他懊恼地发现自己刚才卖弄的分析有多么愚蠢。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初出茅庐，但对此却熟练自如，说不定常清北吃过的盐比沈一航吃过的饭还多。这年头扮猪吃老虎的人可越来越多了。沈一航在心中呐喊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现场初步收集信息的工作早已经完成，套房里只剩下沈一航一个人。他从窗户望下去，酒店门口的警车已经都汇回了警局，只有一辆车驻留保护现场。沈一航也向外走，独自呆在犯罪现场的感觉可不太愉悦。
　　这时迎面却走来一个人，沈一航侧身让过去，两人擦肩而过。
　　“沈一航，上医科大之前当过两年bing是吧。还获得了当时连队的［神枪手］？”那人轻笑着开口。“是我一直安排下面的人和你联络。现在我这有个固定工作岗位提供给你，考虑一下？”
　　沈一航闻言愣了一下，站住了脚。回身看，是上午那个说话和气的“赵局”。
　　见沈一航不回答，赵局长接着说道：“被吊销医师执照还来赚官家的钱，你小子胆子够大的。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我就是一学医的，也谈不上专家。全靠您抬举我才有的这份工作。”
　　“你还真别拖我下水，没用。你以为这钱那么好挣？既然这个工作都接了，那就再接一个，全当买一送一了。”
　　沈一航感觉自己后背微微冒着冷汗，他仍然不习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他垂着头算是默认，眼睛盯着地板的接缝，一条条直线在视线里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图形。
　　“算你好运，我之前找的那个专业的半路栽了，现在只能用你这业余的顶上去。你最好别给我掉链子，不然你那案底，我们随时都可以再翻出来。”赵局话语里带着轻蔑的意味，像石头一样压在沈一航肩颈上。
　　“今天上午见到一个气势汹汹闯进来，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了么？那是我们特别行动队队长韩承正，他就是你的目标。你的任务，就是给我盯紧了他。”赵局的手指在沈一航肩膀上戳了又戳，端着一副常见的领导架子。

　　话毕两人一起走出酒店，楼梯上赵局见气氛有些沉重，便调侃道：“怎么了小沈，现在后悔当初接诊我了罢？”
　　“那时候您来得急，我们都没得选。”沈一航假笑着应承。
　　赵局听了哈哈大笑，“就说你是个聪明苗子。我没找错人。”
　　临走时赵局还拍着他肩膀说什么“好好表现，将功补过”。沈一航暗骂，当初丢了医师执照还不是因为你们？先是拉他一个没背景的人做垫背，后来还假模假样地说是要给点补偿，给他口饭吃，实际上是利用他搅浑水。
　　混账世道。沈一航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完又后悔起来，这行为不但不文明，还容易传播病菌。但这唾沫既然已经在地上了，他也没有办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