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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染秽 ...

  •   “阿简?牧胥的那个徒弟?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君白露道。
      晁嶂本想着君白露总会被惊到,然而他可能真的太不了解凡人了。
      晁嶂放下手里的餐具,施了个小法术,硬生生把人拖了过来,指指盆里的餐具道:“那些,归你洗干净,我得去做饭了。”
      君白露姿势僵硬,挑着时机想溜,出言分散晁嶂的注意:“这还没到做饭的点呢,这么勤快,给心上人送小食啊?”
      晁嶂脸色沉了沉。再捏了个决将君白露按在木盆边上,还没想好如何惩罚这个脆弱的但被牧胥看重的凡人,就听见那边君白露直接嗷嗷叫唤:“哎呦喂我错了神君大人,脖子疼死了,疼啊好疼啊,脖子快断啦,要死人啦!”
      晁嶂一惊,忙收了手扶起君白露。君白露的脖子自个儿晃晃悠悠的抬起来,带着些摇摇欲坠的感觉,气若游丝的扶住桌子,颤声道:“我不行了快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神君大人您真是太好骗了哈哈哈喘不上气了真要死了哈哈哈哈哈……”
      晁嶂干脆利落的把手一松。

      厨房里静的出奇,两个男人正在毫无默契的一起做菜,高大点的憋笑的辛苦,矮小些的脸涨红的辛苦。
      为了惩罚君白露喜欢吓唬人,晁嶂于是把他嘴给封了,并且在他周身布下结界,严格限制走位。
      而君白露正有满脑的问题主意想要表达,这会儿被限制的牢牢的,简直快要抓狂。晁嶂本着小惩大诫的念头想着过了一会儿就把人放了,可君白露挣扎的样子,不知道戳中了他哪里的笑穴,笑了半天,都不想放掉他了。
      君白露此时疯狂的用白眼回敬对方。
      这一番明争暗斗,呃,单向欺负一直持续到午饭前一刻,做完所有饭菜的时候。
      君白露刚一被解了禁制,立马开口问道:“这么大一桶饭,你是给牧胥留未来三天的食物吗?可是凡间的食物是容易坏的,你这样不是太浪费了吗?”
      晁嶂道:“谁说只给牧胥吃?”
      君白露立刻惊讶的反问:“不然你能给谁吃?你吗?牧胥饭量大我知道,难道你比他还能吃?”
      晁嶂没直接回答,只是看了看院里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得多请几个饿了好久的人吃饭,能不准备的多点吗?”
      君白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里的大树底下,长身玉立站了个人,墨发披散着,只看的见一张侧脸,皮肤干净白皙,精致的五官被阳光照射的十分柔和,抿嘴笑着还能隐约看见小小的唇珠。只凭这匆忙一暼,就能胜过人间万千繁华。
      后世也曾猜测过君相内敛能依山傍水不问世事,外向能觥筹交错如鱼得水,常年身居高位依然不慕繁华不贪热闹的原因,这兴许就是因为早年就已经见识过人生极致,故而之后的一切都是平庸吧。
      此时站立在君白露目光深处的的那位,正眼含笑意,温情款款的看着眼前的人。
      “牧胥面前的那位,就是阿简?”君白露看着被牧胥温柔相待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晁嶂已经低了头,在收拾厨房:“他是,也不是,阿简的肉身已死,灵魂也被打碎,虽然有过修补,可灵魂是人灵气所在,除非能用另一个人的生灵为模板容器,将碎掉的灵魂碎片重新拼在一起,在以大量修为作为溶剂,使碎片再次黏连到一起,除此以外所有的修复方法都只是将大碎片牵引住而已,那些不被注意的小碎片,就已经化成了天地的一部分了,那个凡人,不过是躯壳里有最多的阿简的灵魂碎片罢了,实在不算是阿简本人。”
      君白露听完已有些晃神,停了手问:“我不太听得懂你说的……就是想复原阿简需要另一个人的灵魂的意思吧……不过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
      “——因为牧胥曾想用这个办法。”
      “……”
      “他说阿简挨了他那么一拳头,灵魂都碎了,肯定很不好受,所以他得负责把阿简的灵魂补好。”
      “……”
      “阿简的轮回开始,他就一直在损耗修为的窥探天命,只为了知道阿简丝毫的命运,好在他的必经之途候着,给予些微帮助。”
      “……”
      “我曾问他,耗费大量修为等那么久只为了能每一世见他一面,这样值得吗?他说阿简是个平时不怎么发脾气可一旦生气了就很难哄好的人,说阿简已经把自己在天上的所有痕迹都毁了,如果他不赶紧看住阿简,他怕等阿简回到天上会真的跟他断了来往。”
      “……”
      “他说,他这辈子就这一个徒弟,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就这么一个人,他总得好好护着。”
      “……你何苦跟我讲这些,惹的自己再被折磨一回?”君白露放下东西趴在桌子上,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我早知他来这儿是有原因的,却不想是这个……你放心吧,我从未肖想过能得他青眼,我有自知之明。”
      晁嶂看了他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活,没有安慰,没有警告,只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你同阿简,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君白露起身走到餐桌前,抽了筷子旁若无人的大口吃东西,像是恨不得要把饭菜都吃光似的,没怎么细嚼就下了肚。晁嶂擦净手走过来坐下,看着君白露自虐似的行为并不阻止,继续雪上加霜道:“牧胥他啊,整个儿就沉浸在他们师徒二人的世界里了,旁人什么想法他都没心思去想,去看。”
      晁嶂:“唉你少吃点啊,这些都是牧胥爱吃的菜,你把它吃光了牧胥吃啥?差不多得了啊。”
      君白露于是吃的更凶了。

      君白露最终没有上桌一起吃饭。只说自己早饭吃太饱了实在吃不下了,窝在一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牧胥亲自来叫他,不甘心的出去看,只看见几个被牧胥请进来的衣衫褴褛的人狼吞虎咽,把整张餐桌都吃的十分狼狈。君白露眉头紧皱,回家去了。
      傍晚时分,农人都开始各自归家,君白露算着那几人应该已经回去了,毕竟道观里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地方能留那几人住下。
      这么想着,君白露的脚程都快了许多。家里到道观有一条小路,是君白露这两年里踩出来的,从家里的小墙外拐弯就能看到。小路两边长出了繁茂的杂草,瞧着十分鲜活有生命力。这条路被发现时正好长了一丛十分漂亮的花,君白露循香而来,发现了这些从未见过的野花,进而开拓了这条小路。
      君白露从前常常会摘一些去牧胥那儿,养在瓶里细心照顾,成了道观里为数不多的装饰。现在那些惊艳的花全没了踪影,将地盘让给了原本的住客。君白露经过小路,只瞧见了连成一片的野草,多虽多矣,总觉得少了几分色彩。低头想了一会儿,像是忘掉了什么轻贱却重要的东西,无奈实在想不起来。
      落日洒下淡淡余晖,给道观院里的树叶染上了金色,往日倚靠在树上望天的人此时还在观里,殷勤的招呼着今日的访客。
      君白露走过去,靠在门框上,不出声。
      被热情邀约的人此时正戒备的打量着牧胥,似乎十分不解一个从没见过的公子哥为什么要对狼狈的自己这么好。
      君白露眯着眼,厌恶道:“你爱住不住,不住趁早滚。”
      那个人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唯唯诺诺道:“我住……我住……”
      君白露哼了一声,径自走过他身旁,拣了常坐的蒲团坐下,捧着书温习,准备明年去京城的考试。
      牧胥听到阿简的回答,兴奋的帮人收拾被褥去了。
      待牧胥收拾好走出来,发现客人已不在观里,问君白露道:“刚才那儿的人呢?”
      君白露看书正看的起劲儿,随意敷衍了两句,丝毫没注意牧胥担忧的表情。
      晁嶂从厨房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牧胥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三人用完饭,晁嶂去收拾厨房了,君白露则陪着牧胥坐在大树下底下乘凉。
      大树常年不开花结果,只不停的冒绿叶,碰上心情不好的几个月连绿叶都能掉光,光秃秃的树干横亘在天空之前,有种突兀的美感。现在已经是初秋了,傍晚来的会比从前早些,天边时而会经过一些南迁鸟雀,任性如那株老树,现在也只能落寞的掉叶子。只是叶子掉的未免早了些,平白让人觉得悲凉。
      牧胥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几片半枯不黄的叶子从枝头摇摇晃晃的飘下来,落在牧胥身上,君白露凑近了想帮他拿掉叶子,就着渐暗的夜色,君白露忽然觉得牧胥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感。
      枯卷的叶子覆盖下,依旧是那一张脸。
      君白露靠着牧胥坐下,想想自己平凡如蜉蝣的人生,竟有机缘能窥探另一个世界的一角,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思及此,他竟笑了出来。
      靠在一边的牧胥慢慢的醒了,揉着眼睛含糊道:“白露?”
      君白露忙收敛表情应道:“我在。”
      牧胥伸了个懒腰,磨蹭磨蹭找了个舒服位子继续靠在树上睡。
      君白露没有看他,只是依稀能感觉到旁边人似乎很开心:“你笑什么?”
      牧胥看着朦胧的月色,慵懒道:“做了个好梦。梦到从前在天上的日子,阿简接管厨房,使君们闲了下来就聚一处说我坏话。”
      君白露好奇道:“说什么?”
      牧胥看了看他,笑道:“说我胃口挑,难伺候,仗着一身法力不去行善积德,天天赖家里嫌弃他们做饭难吃。”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一直勾着:“阿简刚来天上那会儿,什么都是新奇的,难吃也只觉得新奇,等过了一段时间,连阿简都会说使君做饭不好吃。”
      君白露听了,微微一笑,乖巧的继续听。
      四周都静了下来,连远处归巢鸟儿的鸣叫都能听清,夏末的微风总是带着些许清凉和不可抗拒的粘腻,吹的人有些难熬。
      牧胥突然开口道:“这是阿简第九十九世轮回,天命说他这一世会死在今年的秋末前。我知道留不住他,等了三十多年,才同他处了半天……知道他不久就将死去,我却半点办法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君白露道:“他不是在受罚么,这些都是必受的,跟你没关系,你是一个很好的师父,并不是没用。”
      “是么,”牧胥像是解脱似的,“可是这回连我的使君们都指责我护不好自己的徒弟,徒弟要受那么重的罚,我这个做师父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他们都不信阿简会是祸源。”
      君白露有些急了,劝道:“等他这一世过完,再等一世,你们还可以回到天上过自己的日子啊,所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陪我一世呢,我只是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寿数,于你而言不就是一瞬的时间吗?
      只是后面的这些话,君白露并没有说出来。
      牧胥苦笑了一下,道:“他把自己在天上的痕迹全都放了一把火,连个念想也不给我留,那样的地方,我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顿了顿,又道:“我也是不信的,他那样乖的孩子。可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呢,还能是谁呢?”
      君白露瘫坐在树下,心道这回这心是防的严严实实的了,自己是半点空隙都进不去了。
      牧胥指尖捏了片叶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叶子就飞的很远很远,直至再也看不到。
      “他逃的真快啊,百里之内,我都感知不到他了,给他准备的一些钱袋背囊,他估计都没有看到吧。”牧胥凝视着飘远的叶子,有些感慨。
      “钱袋?是放在桌上的那个吗?”君白露问:“好像是有那么个东西,我下午刚来时还瞧见的,饭时就没见到了。”
      牧胥愣了一下,复又答道:“哦,那估计是阿简拿走了。”
      君白露则惊道:“阿简拿的?所以他是偷了钱袋畏罪逃了?”
      牧胥看着树叶远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晁嶂推了门,走到院里,看看牧胥和君白露坐一起,叹了口气道:“阿简死了。”顿了顿,道:“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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