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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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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宏盛信守承诺,让管家带苏追去了一趟仓库,苏追在里面呆了一阵子。
至于带没带出什么东西来,没人在意。
苏追身上有更值得关注的新闻——这余下半月,何因希日日清早都亲自到苏家门口,接他出去,到很晚才回。
二人举止总是亲密,流言蜚语自然在苏家传开。
众人都是心情复杂。
才花了短短几天,苏追就让何因希对他死心塌地,这手段的确不俗,但,他们都还记得以前那个纤尘不染、矜持高贵的苏追,这样一对比,总觉得不是滋味。
大公子,还真是变了不少。
苏追与何因希的交好,也开启了苏宏盛、何敏的合作,苏宏盛为此龙心大悦。
如此到了月底,苏追借何因希的风,给苏家带来了一张道门的宴请帖。
那是为了庆祝第五门音宗的回归,而设下的盛大宴席,设宴者是道门之首剑宗,据说宗主宿九州也会出席。
音宗宗主越人歌幼时在蓬莱岛学艺,与宿九州以师兄弟相称,他的后人携宗派回归,宿九州是要亲自迎的。
“道门现在主张与现世融合,也邀请了普通人一起去赴宴,但那些给普通人的帖子,当然没有剑宗自己亲自发的帖子来的尊贵,”苏追立在桌前,轻声细语,“父亲,您说呢?”
苏宏盛也拿到了帖子,但他拿的就是“普通人”的那一份。
他心里有些不爽,但苏追做的他挑不出毛病,遂点头,“嗯,放下吧。”
“还有阿姨和明夏,”苏追道,“这帖子请了咱们一家人。”
方楚娇在桌后给苏宏盛锤肩,闻言抬眸。
苏追静静的微笑:“父亲,我想,这是咱们一家四口亮相的好机会,阿姨会去的吧?”
苏宏盛没想那么多,当他是示好,“行,楚娇,你记得装扮装扮,明天到了点一起从家里出发。”
顿了顿,方楚娇自若的应了是,看了苏追一眼。
结束对话后,方楚娇回到房间之中,紧锁住门。
苏明夏发怒:“妈,你对那小子太仁慈了,我们就应该直接杀了他,你看他今天,得到一个请帖,迫不及待的到我们面前炫耀,还要叫我们去,这尾巴翘得未免太高!”
方楚娇捏住太阳穴,“你这性子太急了,他毕竟是你父亲的亲儿子。”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废物,等何因希把他玩腻了,我看他又去哪里找下家。妈,灵根一事,您到底找到了法子没有?我想换成金灵根,我也想要做剑宗弟子,那样再也没有人能看不起我了!”
苏明夏想到这几天,在家、在公司,那些人捧高踩低,对苏追毕恭毕敬,对他多有轻慢,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牙:“不如我们直接剥了何因希的灵根!那样一石二鸟!”
方楚娇厉声呵斥:“岂不触怒剑宗!你疯了吗!”
“我没疯!妈,他不就是摆在眼前的、送上门的灵根吗,上天安排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有道理,我们只需悄悄的做,没人会发觉的!”
“别说了!”方楚娇扇了他一个耳光,气的面色潮红。
苏明夏捂住脸颊,委屈又愤恨。
方楚娇给了一大棒,就给胡萝卜,安抚他:“夏儿,不是你的灵根,植入也迟早反噬,我的意思是,你随我修蛊术,巫门擅蛊者为主流,你是我儿子,修行必定一日千里,迟早有一日成为北方巫门翘楚,那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好!巫门南北两边并未统一,主祭坛的大巫迟迟未定,左右坛主素有旧怨,斗来斗去,压根就是一团散沙。
况且那些玩弄蛊虫、招魂驱鬼、和死人打交道的事情,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他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这件事情,还是得靠他自己。
苏明夏不再说,扭头忿忿离开。
方楚娇叫了他几句,得到的回应只有大力关门的声音。
方楚娇不由得头疼起来。
苏明夏这个自卑又自大的性格,她要怎么管呢……还有,他怎么会胆大包天到打何因希的主意?
她深深的皱起了眉。
另一头,苏追已收拾妥当,准备睡了。
余姨敲开他门,送来睡前的牛奶,看他喝完后,并不离开,站在床头,欲言又止。
“余姨,您有话说?”
“小追……”余姨长长的叹了声气。
她上前,用布满老茧的手,握住了苏追的手。
苏追一怔。
“你要做什么呢?小追,你已经逃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
“要是你母亲在、要是倦之在,他们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余姨没有用,保护不了你,可余姨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在这里受委屈,小追啊,不管你要什么,放下吧,回去南方好好生活吧,算我求你了。”
妇人言辞恳切,眸含泪光,脸上满是自责。
她不知道苏追回来做什么的,却知道这是违背他本心的事情。
他本是那么善良天真、心思澄澈的一个人,在这种虎穴狼窝里,一定难受的很。
苏追沉默片刻,眸光柔和下来。
他说了句对方意想不到的话:“余姨,你喜欢孩子吗?”
余姨一愣。
苏追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从床头拿过一张纸条,写了地址:“您去吧,会有人安排好的。”
余姨低头看那纸条、那上面的文字,手指颤抖起来。
她是惊疑不定,也是激动万分……
苏追脸上浮起笑,这笑与他平时用来应付人、用来装模作样的情态很不同,带着一种水一样的柔和与平静。
像春水之中,柳条在轻轻的摇。
“他叫诤儿,虽目不能视,但很懂事,您会喜欢他的。”
……
第二天,余姨迅速收拾了行李,留下辞职信,离开了苏家。
她在苏家做了好多年,但因为性格低调,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毕竟她都这把年纪了,退休很正常。
苏宏盛倒是发现了,当夜,出发去剑宗宴会前,他向苏追提了一嘴,问是否要再给他找个阿姨。
苏追未应,苏宏盛也懒得管,他只是随便装装好父亲而已。
他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来个人,去叫夫人,该出门了。”
最近的佣工立马应是,快步上楼。
但只走到中途,楼梯上便出现了方楚娇的身影,她一身紧身鱼尾裙,秀发披肩,美目流转,十分娇媚。
苏宏盛十分满意,上前接她,她将手搭在苏宏盛臂弯中,盈盈走了下来。经过苏追,她目不斜视,只留一缕香水味。
苏明夏则快步上来,将苏追往旁边一挤,他们一家三口往外走。
宴席就设在剑宗宗门领地外一处建筑里,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完全按照现代化规格修建,像是一座庄园酒店一般。
剑宗隐世之时,将门派沉入山中,用阵法封锁气息,绝于尘俗。
千年之后,灵气复苏,剑宗出世,解开阵法之时,剑啸声穿破天际,向全天下宣告着他们的出鞘。
那时已经有法宗、医宗、丹宗三宗在世,得知剑宗归来后,三宗第一时间前去迎接,并理所当然的奉了剑宗为道门五宗之首。
在剑宗的带领下,道门更积极的融入了现世,与各界友好接触,并促成了官方对道门的认可。
相比于巫门那乱七八糟、一团散沙的模样,道门完全抢占了先机。
因此,三宗朝剑之事,至今引为美谈。
来赴宴的普通人大多光鲜亮丽,他们是各界的精英翘楚,把控着各行各业的关键领域,各人胸前都戴有胸花,那代表着他们是受哪一方宗门邀请而来。
苏追打眼一扫,暗暗摇头。
倒也没有说的那么团结。
还没有到正式开席的时间,提前到场的人都在相互交际。
苏追跟着苏宏盛三人身边,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找借口独自走开。
苏明夏眼眸一转,目光跟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苏追走到花园僻静处,寻到有一处木质桌椅,他才刚坐下,就听身后响起脚步声。
“哟,这不是我们苏首富家的大公子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男声油腻、难听,且随着步伐而越来越近。
苏追回眸,只见一行数人向自己走来,都是年轻男性,样貌不一,但很眼熟,这都是云城的二世祖们。
为首的年轻男人咧嘴笑:“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回到云城,我们就一直想看看你的样子,可惜了,你每天不是在家里头躲着,就是跟着何因希鬼混,我们都见不着你呢。”
“哎呀,怎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姓何的没把你伺候好?”
几人发出团团怪笑。
苏追起身,欲要离开。
几人却更得寸进尺,将手搭在他肩膀、拦在他前路,不许他走。
“在家里的日子不好吧,这还是苏明夏叫我们来的,说你往花园方向走了。”
“你那个杂种弟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伺候何因希一个,不如伺候我们大家,以后你的云城的路子也广啊……”
未必是有那么恨,但把天上的月亮扔进污泥里踩,总让人很有快感。
远处层峦叠嶂,青翠山峦在夜色里显出一种狰狞。
一抹紫色衣角在苏追的余光里掠过,停在前方假山后。
苏追的袖底已团了一团黏腻黑气,顿时间,他也停下动作。
看他不答,几人紧逼,伸手去扯他:“你装什么装啊,明明是个谁都能睡的婊子——”
手接触到苏追的一瞬间,森冷寒光降下,几段手指落地,滚进泥土里。
“啊——!!!”
血在一瞬间飙射出来,污了苏追的左脸,他猝然偏开头,眉心紧蹙。
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对比触目惊心。
受伤的咸猪手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同行人四处寻找:“谁——!出来!”
却只得到一句:“滚。”
那森森男声,带着积攒千年的浓重威压,一个字,就压的所有人透不过去来。
几人捂住胸口,面色惨白。
“——剑宗重地,不许宵小妄动,”更年轻一些的声音跟着响起,“还不快快滚出去,省的这大好的日子,我还得出手取你们的狗命!”
几人连滚带爬,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指,奔逃四散,场面混乱。
一缕清风飘过,一只雪白的帕子飘来,落进苏追怀中。
苏追蹙眉低头。
假山之后,年轻些的人一愣,诧异的向旁边看去。
宿九州却是面不改色,一转身,朝远方走了,仿佛那赠帕子的好心事与他无关似的。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