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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宋晚 ...

  •   咯噔——
      大约是马车的车轮硌到了土路上的大块石子,宋晚只觉得周身猛然一震,她才立时从昏迷中醒来。
      马车——
      宋晚连忙伸手去掀开轿帘,看到驾车男子英挺的束发背影,她才恍然记起,方才晕倒前她见到的人是赵旼。
      宋晚轻轻放下遮帘,没有惊动驱车赶马中的赵旼,她直起身子,背靠着车厢壁,脑中飞速地过着自昨日起到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幕幕。
      她本来是在长街上跟踪那位侏儒,而后三人里忽然少了一人,不多时后,她就被人从身后敲晕。再醒来已是黑夜,她又置身一间不知何处的上锁小木屋中,周遭有青草泥土味与虫鸣。一夜过去,方才晨光熹微时,赵旼忽然出现在木屋中,此刻他又带着自己驾马车赶路。
      宋晚细细思忖,赵旼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按昨日的光景来推断,她应该是被侏儒身旁消失的那个随从袭击了。而后他们将自己锁在了木屋中,或许是侏儒主子的授意,想任由她自生自灭。如果赵旼昨日在长街尽头目睹了这一切,那他一定赶在昨日天黑前就来救自己了。
      如此说来,赵旼并不是因缘巧合下,意外知情,而是有人找上了他,他才得知自己失踪。
      是父亲?赵昉?还是袭击她的侏儒?
      先不论是谁,大概率,赵旼是不久前刚得知自己失踪,但他又在没有旁人的协助或陪同下,顺利找到了自己,就说明他清楚自己是被侏儒团伙袭击的。是侏儒找上了赵旼,还是赵旼可能一早就清楚自己在跟踪那个侏儒,所以找上了侏儒去询问她的下落?
      细思间,宋晚扫视了一圈车厢内,她蓦然发现一个厚布水袋就静静躺在车厢的一角。随着马车的颠簸,装满水的水袋也随之颠簸震动。
      宋晚口渴难忍,她弓着腰起身,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抓起水袋。正疑惑这水袋是不是为她准备时,她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赵旼低沉的声音:“宋姑娘,你先喝些水,稍后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宋晚握着水袋,缓缓旋开盖子,而后咕嘟咕嘟地吞咽起甘甜的清水。
      她实在太渴了,几乎是一口气喝光了水袋里的水。末了,她擦干嘴角的水滴,隔着车帘对赵旼谢道:“谢赵公子相救。”
      短暂的安静过后,赵旼才道:“你先休息,等下我们进了城,一切好说。”
      宋晚依言坐下,她按捺着满心的疑惑,决定稍后下了马车后,再向赵旼问清楚情况。
      马车又前行了一会儿,却忽然停下。
      宋晚方一掀开车帘,就见赵旼已经下了马车,他面前立着两位提刀的不速之客。
      好眼熟——
      宋晚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两人正是侏儒的两位随从。
      紧接着,她听到赵旼说:“你们这是何意?我已经与你们主子说好了,会带宋姑娘走。”
      其中一位随从道:“主子改了主意,叫我们带她回去。还请肖公子留人。”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赵旼冷冷道,“我一定要带她走。”
      “还请肖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肖公子只要留下她,自可全身而退。我们不会伤害你,否则——”
      宋晚已经跳下马车,她走到赵旼身侧,用只有他二人听到的音量,低声对赵旼道:“赵公子,不如你先回去,我会寻机留下踪迹,也会保护自己。”
      如今,敌人已经明在面上,宋晚想,与其她与赵旼双双被擒,不如一人可以全身而退,再寻机解救。
      赵旼并未理会宋晚,而是直接回复提刀相逼的两人,反问道:“否则什么?你敢伤我?”
      宋晚见赵旼一边说话,一边回身从马车底部抽出一柄长剑。剑已出鞘,寒光微微。赵旼提着剑,前行几步,对那两人道:“让路。”
      两个随从互相对视了片刻后,忽然向前挥刀,直朝着赵旼袭来。
      赵旼奋力挥剑,抵住了两人的突袭,又连挥数次,逼得对面两人退后了数步。
      距离已然拉开,赵旼才喊道:“宋姑娘,你先回马车上!”
      眼见着赵旼因为自己陷入危险,宋晚已顾不得去想,醉心书画的赵旼是如何还懂剑术的。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能做的就是别拖累他,于是依言退回了马车旁。
      刀剑相碰的声音格外怵人,宋晚忧心忡忡地望着不远处赵旼挥剑的背影,急急想着对策。
      马车——马——
      前世,为了赵暄,她几度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练就了熟练骑马的本领。她看着马车面前并未上鞍的马,咬了咬牙,死死抓住缰绳后,她纵身一跃,跨上了马。
      宋晚猛地一夹马肚,骏马立刻迈开蹄子,带动了身后的车厢。
      赵旼听到了她的动静,仿佛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猛一挥剑,将自己与另外两人的距离拉开几步。
      “肖公子,上来!”
      趁着他们分开的间隙,宋晚立刻驾马朝着那两个贼人的方向冲去,两人见到奔驰而来的马,一时束手,一下子就被横冲直撞的马车冲了开。
      赵旼会意,立即收剑,朝着马车的方向奔来。他拉住马车的车厢,翻身一跃——
      哪知,数步开外,一位贼人仍不死心,直接将手中的刀朝着赵旼丢了过来。
      呲啦——
      布料与血肉被锋利刀刃划伤的声音传来,宋晚浑身一紧,回头一看,只见鲜血顺着赵旼的左手手臂流了下来。
      “驾!”她知道,此时还不能停下。
      太久不曾进食,宋晚的眼前金星乱窜,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狠狠夹了夹马肚。
      “宋姑娘,不要走官道。他们应该有马,很快就会追来。”赵旼坐在车厢外,右手捂着左臂,对宋晚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安全。”
      在赵旼的指路下,宋晚立即调转马头。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之久,他们才赶到赵旼所指的地方。这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间带小院的精致竹屋。
      宋晚在竹屋前停下马车,她甫一从高大的马身上跃下,便急急去察看赵旼的情况。
      “赵公子——是我害你受伤了——”
      看着赵旼苍白的面色,宋晚惭愧不已,她用赵旼的剑朝着自己的裙角一割,而后撕下了一条布条。
      “无碍,只是皮肉伤罢了,养几天就好,不妨事。”
      宋晚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衣袖卷起,发现他小臂上的刀伤足足有两寸长。
      宋晚将布条放下,对赵旼道:“刀口很长,若是直接包扎怕是不妥,我去周围找找看是否有什么草药可用。”
      隔着衣袖,赵旼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必麻烦,竹屋中有金创药,就搁在窗口的柜中。”
      他从怀间掏出一枚长长的钥匙,递给宋晚,“这是钥匙。”
      宋晚见状,才明白,赵旼为何会指路让她来这里,原来这小巧精致的竹屋,是他的一间别院。
      她拿着钥匙,打开了小院竹门的铜锁。
      微风拂过,竹叶间的摩挲声沙沙复沙沙。宋晚推开竹屋的竹门,只见屋内干净整洁,陈设更是简单:只有一案,一椅,一榻,一柜。
      这一应的陈设都是由竹子打造,足见主人是花了心思的。
      她打开窗口旁的竹柜门,只见柜子的上层摆着几瓶膏药,与一套茶具。柜子下层则置着几轴画卷,笔洗,墨砚,笔筒等文房用具。笔筒中戳着十余杆画笔,笔毫朝上且干燥,一看便知是陈置了有段时日。
      宋晚拿起金创药瓷瓶,合上柜门后,离开了竹屋。
      她回到马车旁,对赵旼道:“想不到赵公子在此处也有住所。”
      赵旼淡笑问她:“宋姑娘喜欢这里么?”
      “这里很雅致,却离城太远。”宋晚直言,将手中的金创药粉朝着赵旼小臂上的伤处洒去。
      “你喜欢热闹?”
      洒了药粉的伤口一定很痛,赵旼却仿佛没有察觉,而是专注凝视着她。被男人的目光锁着,宋晚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她点了点头,静默地为他吹匀了药粉,又仔细包扎好了布条,才道:“赵公子贵为皇子,却为我涉险受伤,除了多谢,我也不知还能如何表示——”
      “你不好奇,我为何能在那间破落的小木屋中找到你?”赵旼没有直接接应她的话茬,而是转而问道。
      “是父亲还是赵昉找上了赵公子么?”她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是赵昉,他从你父亲那儿听说你一夜未归,今晨想到来问问我,是否有什么消息。”
      宋晚听罢,惭愧道:“所以,你早已知道我在跟踪那位侏儒——”
      “悦君来的掌柜既然收了你的钱,也会收我的钱。稍一打听,我便知道你在暗中打探他与我的关系。”
      宋晚只觉得面上微微作烧,“抱歉,赵公子,我只是——”事情背后的原因复杂,又与前世经历有关,宋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解释起,只得顿住了话音。
      赵旼望向远方,轻描淡写道,“那个侏儒是南律国的商人,因为南律国国王喜欢吴淄的画作,他又遍寻不到吴淄真作,便退而求其次,想买几幅我的画进献给南律国王。一来二去间,我们便熟悉了。”
      “原来如此。”宋晚轻道,心中琢磨,原来侏儒与赵旼之间是这层关系。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赵旼的解释而对侏儒放松警惕,她反而更怀疑这个侏儒了。
      如果侏儒只是一心为利的寻常商人,又怎会对自己的跟踪如此敏感?他一定借着经商买卖为掩盖,在孟阳城暗中进行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否则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至此。
      不过,眼下,她还是为自己对赵旼的怀疑而道歉:“这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够坦荡,我若心有疑惑,也该直接问赵公子才是。实在抱歉。如果此番,公子因为我而遭遇不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若有什么不测,你不知所措是因为我的皇子身份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在寻找她的,问话间也是话里有话的感觉。宋晚察觉出了气氛的微妙,只得一边闪避着他的目光,一边顾左右而言他,“毕竟一切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
      “正因是你,我才不觉得拖累。”
      宋晚怔住,不禁心忖,赵旼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若同样的话,自赵暄口中说出,宋晚定能肯定赵暄是在向她表白心迹。可眼前的男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实难断定。
      此时此刻,她还有更担心的事情,便不想在赵旼的想法上多下功夫。
      赵旼大约是见她一时无话,为缓解尴尬,率先道:“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宋晚点点头,看着他衣袖上的暗红血迹,与包扎着的受伤手臂,她虽然难为情,却还是问:“需要我帮忙么?”
      赵旼望着她,嘴角似是不自觉扬起。
      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略带孩子气的笑容。竟然,竟然有那么一丝赵暄的影子……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他留下一句后,转身迈进了竹屋小院。
      看着赵旼合上了竹门,宋晚才长舒一口气,她抬眉望了望天上日照的方向,约莫着此刻已是临近午时了。父亲与赵昉一定十分担心自己,宋晚想,他们也差不多脱离了贼人的追赶,稍后待赵旼换好衣服,就该启程回宋府了。
      目光落在竹屋小院,宋晚不禁好奇,明明是生在皇宫中的三皇子赵旼,为何会一心躲着京城,躲着人烟。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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