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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白日依山 ...

  •   许多年以后,白隐川依旧不能忘记那个女孩子,他们一同在白山孤儿院的经历。与其说那是一场梦境,不若说是一种恐怖的可能性,是他完全有可能从此岸坠落到的彼岸——他充满赤裸裸的罪恶与不堪的人生。就是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完全摆脱那一种阴影,所以说,他不明白自己是得救了,还是最终陷到了一场无休止的惩罚之中。他现在也没有弄清。他时时在想,时时刻刻。

      如果不加偏见地说,他是世人口中被称为“伪君子”的那一类男性,他们对自己有着非凡的感悟力,对其他人缺乏共情,就是同理心。可是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天分,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他们看重这个,比看重别的什么要厉害,如果你遇到这类人,想讨他们欢心的话,夸奖他们才华横溢,绝对一夸一个准。这是我的切身体会,反正你这么夸我的话我肯定很高兴。去年冬天我在公交车上遇见这个叫白隐川的人,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叫白隐川,因此一想起来他,脑海中浮现的首先是这个人的音容笑貌,而不仅仅是他的名字,“白隐川”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我对待许多人都不是这样的,我总是首先想起来他们的名字,其次才回忆起这个人,有时连回忆起来的样貌都很模糊。不怪那些人戴着面具的话,我只能怪自己脸盲。白隐川治好了我的脸盲,或者这样说,他是那列车里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

      他给我很复杂的感觉,刚刚认定他是一个好人,可是他的气质却宛如地痞流氓,认定这是一个坏坯子,不过他的样子又是那么真实而不易使人忘记,使人感觉他是因为过分纯洁才使得自己在世间宛如一个坏蛋。并非所有罪犯都是坏人,他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就像刚刚犯了一桩谋杀案一样。我在他身后的座位上这样想象着,他一定有对不起的人,或早或晚,伤害她至深,他许久不能忘记。“要是他看见她的话,一定会哭的。”我这样想象着,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过份。

      我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亲生父母的口中常与废物联系在一起,他们视我如洪水猛兽,不夸张地说,那真是到了看见我便浑身不舒服的地步,一大早就赶我出来到城市里游荡。对于价值观不同的同类,人类都是无一例外地谩骂攻击,即便是亲生父母也要如此,这是本能。没什么好指摘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采取委婉一点的方式,而不是堂而皇之地掀我被子。他们这种行为实在是伤害了我的自尊,青春期少女发育完好的身体,某一时刻被不慎对待可能会留下一生的记忆。我已经长大了,未能实现金钱上的独立,而是有了人格上意识的独立。和周围人希望的刚好相反,我想这是他们气得暴跳如雷的原因。“父母”不会消失,那么它所带有的压迫也不会消失,我对进化论持有很消极的态度,我承认自己作为下一代的确是不如他们,可我还没有犯罪,我他妈不会因为公共道德而改变我自己,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尝试着反驳我,他们马不停蹄一拥而上地劝我又乖顺又虔诚地对这个世界叩首,往我的脑袋里塞满隐喻。我知道自己很无能,也知道他们这样做或许是出于对弱者和“谬误者”的可怕的同情心,这帮人对某某主义坚信不移,并非因为某某主义是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由于相反的原因:他们从未思索。他们想要把我从错误当中拯救出来,所以不惜去伤害我,谩骂我,显示着聪明人们所特有的傲慢与强硬。

      我把车窗拉开了,北方的空气真冷啊。那阵风刀子一样割我的脸,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为任何人付出一切了。那种少年人的勇气曾经一度在我的胸腔中被压抑得非常难受,可是如今我非常害怕那种熟悉的悸动,我不怕任何人任何事物,可是重蹈覆辙令人愤怒。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这一点我知道太清楚了。“不可结缘,徒增寂寞”这是《夏目友人帐》里的一句话。比起繁华落尽,我宁可一个人长久孤独地忍受寂灭。对我来说命运是请晰可见的,一切不幸当然会发生,除非在那个时刻他们说我愿意为了一切为了那个不确定的事物,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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