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根》》承之

12、第 12 章

　　自那之后柳槐生更怕见着季长安了，现在倒不是因为他不知如何答复，好像更是因为，他瞧不得季长安对他的那副冷漠样子。
　　柳槐生明显感受到了季长安的刻意疏离有阵子了。
　　身边再没有那个找了个蹩脚借口随时随地陪在他身边的人了。这样的认知让他突然觉得，似乎连二食堂的厚面片都没那么好吃了。
　　他自觉有些委屈，怎么，说好了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朋友的。
　　某人浑然不自知，明明最初躲着“朋友”的可是他自己本人。
　　直到他装作无意的“偶遇”了段越白，若有若无的抱怨着季长安最近简直太忙了，见天儿找不到人，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打听着季长安的下落。段越白才笑出了声儿：“学弟啊，咱这话不能这么说，你都说了跟他当普通朋友，他还能天天围着你转你看哪两个好兄弟跟你俩似的，我这不除了在宿舍也隔三差五找不着他人吗。他分明就是拿你当心肝儿。你俩没戏，人还围着你做什么不找下家”段越白心中打着小算盘，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至于他去哪儿了，自然是去找下家了。”
　　下家柳槐生心中没由来的震了一下。
　　下家。
　　柳槐生心不在焉的道了谢，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段越白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想到了季长安，兄弟，哥哥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想着还顺手抛了下才从季长安桌上拿的一袋鲜奶。这就当报酬了，不还喽。
　　接下来几天，柳槐生明显干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逃了几堂课就窝在宿舍里睡觉，苏平去二食堂给他带的厚面片也都不太能吃完，没什么胃口。
　　“生子，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虎哥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没事儿。”柳槐生翻了个身，面朝呛躺着。
　　“你有什么不舒心的要和哥说。”虎哥不死心道：“你不敢再逃课了，我们几个也不能天天偷摸着给你答到。”
　　柳槐生又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其实他也没忽悠虎哥，他是不舒心，但为什么，不清楚。他自知和他季学长有关，但为什么就是因为见不着人？还是那句普通朋友？亦或是一句下家？不清楚，真他娘的想不清楚，鼓着一口气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于是在又消极了几天之后，柳槐生夹上了一本薄诗集，打算着去玫湖边儿上放放风。那儿风景好，吹会儿风，说不定就舒畅了。
　　“哥，你们这儿风景真好，早知道我也考青大了。”季长年一脸羡煞的看着湖面上几只交颈的白天鹅：“还有大白鹅！”
　　季长安笑了笑：“当初非闹着考理工，现在后悔了？对了，你这两天怎么天天来？又跟季长林闹架了？”
　　“谁和他闹，个驴日的。”季长年骂道。
　　“好好说话。”季长安无奈皱眉：“俩祖宗都不让人省心，兄弟俩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多大的人了，天天跟小孩儿一样。”
　　季长安是季长年他三哥，是他二叔的儿子，也是哥哥里面最疼他的一个，当然，也是最能唠叨的一个。
　　季长年一听他三哥又要发功了，忙道：“啊啊啊，好了好了哥，你给我买几包话梅。”
　　季长安一听这话果然停了下来，看着季长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打的什么盘算，但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去小卖部给季长年买话梅。
　　小卖部里，季长安拿着两袋话梅，看着另一只手里的一包棋子馍发呆，这现在已经完全是习惯性的动作，一进来就直奔拿了这让人胃疼的零嘴，片刻后他将那包吃食又放了回去，但拿着两包话梅去结账。
　　其实长年来了也挺好，也省的自己的心思天天黏糊在小学弟身上，发了疯似的想去找他，又怕给人带来烦恼。
　　他走出小卖部径直朝季长年坐着的方向走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的柳槐生。
　　柳槐生来到湖边时，就看到季长安拎着两袋话梅走过，他刚下意识的想开口叫人，就看见季长安坐到了一个少年身旁，自然地将话梅递了过去，那少年接过去后甜甜的说了声谢谢便拆开边吃边和季长安聊天。
　　柳槐生眯着眼认真打量着那个少年，没见过，不像是本校的，这么长的时间，季长安身边的人他几乎都人全了，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怎么着也已经快入冬了，天儿渐冷，一阵风吹过也能让人抖两抖，但柳槐生却只觉得心里发凉，瑟瑟的。他看见季长安从善如流的脱下大衣披到少年身上，还嫌不够似的拢了拢。
　　柳槐生看着那件呢子大衣，可不就是去年见面时季长安交给他暖手的那件吗？他沉着脸。
　　好啊季长安，合着您这一招鲜的搁在谁身上都用，真真一斯文败类！
　　柳槐生的眼神似乎是要将季长安看穿一般，随后又是有一些泄气。
　　这就是段越白口中的那位“下家”吧。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季长年半天。少年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碎发软软的盖在额前，一双杏眼也是天真的招人喜欢。但现在在柳槐生眼里，倒是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意味了。
　　季长安才不喜欢这一款，柳槐生心想，他明明喜欢我这款的，我这款，爷们儿的？
　　席地坐在草地上的季家两兄弟自然是毫不自知已经被人盯了半天，依旧有说有笑。
　　“哥，任天堂的那个游戏碟，你看看。”季长年狡黠一笑，舔了舔唇瓣。
　　“买买买。”季长安一看季长年这个笑容就头疼，伸出两指夹出大衣口袋里的钱夹，掏出几张崭新的票子数也不数的全递了过去。季长年也不客气，一把抓了塞到自己口袋里：“谢谢哥！”
　　季长安没有应声，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然后又打开钱夹将里面大面额的纸币全部拿了出来递给季长年：“给我也带一套一样的。”顿了顿又说道：“买最好的。”
　　“哥！”季长年激动地扑过去给了季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将钱小心的折好，再没有乱塞，而是服服帖帖的放进自己外套里衬的小口袋里：“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游戏了？”
　　“没有，送人。”柳小学弟应该会喜欢吧，以前倒是听他提过想要，那就等过阵子拜托人给他送过去好了。
　　季长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一派温柔的看着自家弟弟折腾，思维却已经飘向了另一个人。
　　远处始终看着两人的柳槐生此时却气的脑仁发疼。
　　季长安你就是他妈的缺心眼！一兜子的钱换俩笑，他妈的缺货。
　　柳槐生不知道那少年是有什么魅力，把季长安折腾的如此五迷三道的，衣服，钱财，连同那本来就不多的温柔和耐心也一并奉上了。
　　这些原本都是自己的。
　　柳槐生在这一刻才相信了段越白的话，季长安已经找到了他的“下家”，从今往后，他再不是季长安的那“独一份儿”了。
　　呸，都是自己该的，他当时明事儿的，自己作了那么果断不应下来反而躲着，还凭什么不允他找别人。
　　柳槐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季长安好，但他也从来不想让季长安再对别人好，这般的自私，柳槐生自个儿认了。
　　他就看着两人谈笑，看着季长安揉弄少年的头发，看着季长安握住他的手扶他起来，看着季长安细心地替人穿好自己的衣服，整理服帖了又细心地扣上扣子，看着他们并肩一起离开。
　　柳槐生面无表情的站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
　　自那天以后，柳槐生似乎更加没有生气了，做什么也提不起力气，他想着那天见到的男孩儿应该就是季长安所谓的“下家”吧。
　　想到这儿柳槐生只觉得愤愤不平，好你季长安，这手段一套一套的瞧着深情，都是哄骗人的。
　　柳槐生再见到季长安时是一阵的措不及防。
　　这天出门便在门口瞧见季长安就倚在他家砖砌的外墙边儿上，柳槐生是和他赌着气呢，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也没言语，径直就打算离开。
　　“学弟。”季长安瞧着他要走才起身叫住他。
　　柳槐生顿下步子，转头挑了挑眉：“季大会长有何贵干？”
　　瞧着柳槐生这幅样子季长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也没了笑脸，语气中还带了些疑惑：“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我哪儿敢对季大会长有火气，我也配吗？”柳槐生话中带刺的满是嘲讽：“我又不是您的谁，您的事儿我可管不着，有什么事儿您就快说，回头还得陪您的新朋友吧，可别在我这儿浪费了时间。”这话说出口柳槐生自个儿都愣了愣，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和我不是朋友吗？再者我不能有新的朋友吗？”季长安这下也觉得冤枉，这躲着自个儿不见得是他，他也不知柳槐生口中的什么新朋友，只觉得他今儿个太过无理取闹了，这没来由的脾气没理由发在他身上，自个儿可没惹着这位少爷。
　　“你那是对朋友的态度吗？奉手什么都送上，你生怕别人看不出你稀罕男人？”季长安语气不善，这一下子将柳槐生心中的那点愧疚全部冲散，音量立马就提高了，也幸亏这周围没什么人，他再大的声音也有些分寸，不至于让别人听去。
　　季长安只当他那天瞧见自个儿和季长年在一块儿误会了，但也没打算惯着他的少爷脾气：“曾经我也那样对你，你说只是朋友。”
　　“柳槐生，你究竟在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