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能吃的小白鹤缠上后》羽渡

19、女娲造人（八）

　　洛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随着雨水走出了学堂外。他们不明白雨水有什么话要对洛泱说，洛泱本人也不明白。
　　她们走到门外，雨水也没有立即开口。洛泱跟在雨水的身后，慢步往山下走，萤火芝草在风里摇晃着，没有了夜晚发出的萤光，看起来和普通的植物无异。

　　洛泱看着雨水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来。
　　雨水是她的官职名，那么雨水仙君的本名又叫什么？
　　在那漫长的数万年时光里，许多神仙都丢失了自己的本名，外人以官名称呼他们，他们也以官名自称。
　　那么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会以官职自居，再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唤她洛泱？

　　“洛泱。”雨水停下脚步，“你的检讨写得如何了？”
　　洛泱回过神来，发觉她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她如实回答道：“只字未动。”
　　雨水又问她，“为何只字未动？”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洛泱很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晓我做错了事，但我想不到正确的处理办法，若没有既不触犯天规又能惩处恶人的两全之法，那我便不能释怀，无法提笔。”

　　听闻这话，雨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鲜少两全之法，我们不可能把什么都抓在手里。以你的才智，应当很容易就能想到开设这一内容的目的何在吧？”

　　洛泱知道，她在看到陶土摆置于桌面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

　　她点了点头，答道：“仙力外溢。”
　　他们每一位神仙就像是一个洁白无暇的白瓷瓶，里面盛满仙力，能力越强，瓶子越大。这种白瓷瓶看似无瑕，其实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会有丝丝缕缕的仙力溢出，非他们可控制的。
　　这种溢出的仙力其实很微小，甚至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但当他们长时间地待在一个地方时，溢出的仙力便积少成多，影响周边的万物，使它们沾上灵气。
　　就像缈缈与新月，原是月老府的一株并蒂莲，花开数百年，吸收了月老溢出的仙力，化为人形，再经数百年，半脚成仙。
　　并非所有生灵都如缈缈和新月那般幸运，它们有的可能需要千年，万年才能修为人形。

　　这也就证明了，仙力外溢而赋予生命以灵性，既充满了不确定性，又避无可避。
　　像“洛七月”这样的，不会是最后一个。

　　“倘若每一位神仙都做不到放任他们创造出来的生灵去经历它们此生必有的劫数，一旦自己创造的生灵在凡间，又或是其他地方受了苦，便要动用自己的私权，去报复。那天下岂不大乱？世人又如何信神、敬神？”雨水将目光落到蓬莱外的海面上，阳光映照在湖面上，呈现金星点点之状，贪玩的小白龙在其间畅游，搅乱了一处又一处的海面。
　　海风迎面而来，吹乱了她们的裙摆，洛泱静静地站在雨水的身侧。
　　雨水接着说道：“如果他知道小猫与神仙沾亲带故，那么他十有八-九不会去伤害小猫。可这世上并非所有小猫都是你洛泱的，你救了今天这个，救不了明天那个。”
　　“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洛泱，这不是你该处理的事，在当下你只能选择容忍。”

　　洛泱皱了一下眉头。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恶人自会有他的报应，就算生前没有，那么死后到了地府，判官也会一桩桩一件件地给他算清楚。”雨水转头看了洛泱一眼，“你那日所做的事，本应该受到更重的惩罚，但我们商讨过后，还是决意不上报。我们替醉汉疗好了伤，还抹去了他的记忆。”
　　洛泱抿了抿唇，听了有些不高兴。
　　雨水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地有些想笑，“但是我们保留了他挨打时产生的痛感，往日他若是再虐待小动物，自会感觉被人扇了巴掌。”
　　她打趣道：“那几巴掌，可是不轻。”

　　洛泱吸了吸鼻子，不高兴里又夹了一点尴尬，干巴巴道：“辛苦你们了……”

　　雨水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洛泱又道：“那若是判官不司其职，不给那人定罪，我能去地府揍判官吗？”
　　雨水的笑意霎时僵住，她抬眸看向洛泱，“不可以。”
　　少顷，又道：“但你可以告状，若他真徇私枉法，自会受惩处。”
　　洛泱点了点头，感觉可以接受。

　　雨水看着洛泱的眼睛，她先前就已经听他们说过洛泱的诸多事迹，事实上，洛泱是个让人很头疼的孩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认为洛泱会成长为一个称职的神仙。
　　洛泱如今的年岁，对于神来说，尚且还太小，很多事情处理得并不妥当，需要有人来教导，他们愿意做这样的一个角色，愿意培养千千万万个像洛泱这样的神仙，让天界文明得以延续，永盛不衰。
　　雨水的掌心青光流转，多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池塘，她将这小池塘递到洛泱的手里，“这里面有些灵鱼，是他们托我转交给你的，让你拿去喂小猫和小狗。”
　　洛泱一怔，从雨水手里接过小池塘的时候还有点迟疑，“他们没在池水里下毒吧？”
　　雨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唔，也许没下？”

　　洛泱：“……”
　　她将小池塘收好，然后向雨水致谢，“谢谢仙君。”

　　“你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在这儿继续思考，什么时候想再回去都可以。”

　　洛泱点头，“好。”

　　雨水向来时路走去，洛泱却暂时还不想回去，雨水和她说了很多，但听懂是一回事，要真正的接受又是一回事。
　　她从半山腰往下看去，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栖息着几只白色小鹿，它们有的低头食草，有的聚在一起嬉戏玩闹。草地旁的大树上栖着两只白羽凤，树下有一石桌，上有棋盘，两位神仙正在对弈。
　　树林再往后，是另一座山，山间瀑布飞流直下，冲击着山下的岩石块，瀑布之下，建有亭廊，仙力缭绕其中，不受飞雨袭击。
　　一只白羽凤拍打着翅膀飞来，停在洛泱的面前，她一眼就认出了它，上次踩她手的那只。
　　洛泱伸手一捞，抓住了白羽凤命运的脖颈，她转身往山下走，“炖了。”

　　白羽凤：“！！！”

　　白羽凤使劲拍打着翅膀，发出求救的声音，挣扎着要脱离魔爪。
　　洛泱停下脚步，把白羽凤举到自己的面前，“骗你的。”

　　白羽凤：“……”

　　这东西吃了折寿，洛泱还想多活几千年。她将白羽凤放开，“找我什么事？”
　　白羽凤终于脱离魔爪，惊魂未定地连连后退，生怕再被洛泱抓住，真给它炖了。
　　等退到了安全距离，白羽凤这才抬起一条腿，对准洛泱的方向使劲甩了甩，绑在它腿上的纸条被甩了下来。
　　眼见任务完成，白羽凤赶忙拍打翅膀离开，起飞还踉跄了一下，险些表演了一个凤凰劈叉。

　　“我有那么可怕吗？”

　　洛泱“啧”了一声，手指一动，地上那纸条便径直飞到了她手里，她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显出鹤明的字迹，他道：

　　——小白鹤好饿。

　　洛泱：“？”

　　那一大碗糖，就这么吃完了？

　　洛泱无奈，没再选择站这吹风，而是转身朝学堂飞去，回去喂小白鹤。

　　……

　　在与雨水那一谈过后，洛泱很快就把检讨写完了，倒也并不是她已经被雨水完全说服，事实上要让她忍到醉汉受到惩罚，要让她主动磨平自己的棱角，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但她已知道了节气神们给她的答案，知道了另一种解决方法，故而能提笔书文。

　　于是次日一早，洛泱将厚厚的一本书交到雨水的面前。雨水望着自己面前那一指高的书籍，瞳孔都控制不住一震，她道：“……洛泱，你这是？”

　　“一不小心写多了，好像十来万字吧，我就干脆装订成书了。”洛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此言一出，全场倒吸一口气，他们先前写一万字时，都已经是硬生生挤了，洛泱居然说“一不小心写多了”，还“十来万字”，这实在也太过分了。
　　雨水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打开此书翻开了几页，然后又倒到后头几页看了一下，最后沉默地看向洛泱。

　　洛泱回以她真诚又无辜的眼神。

　　雨水合上那本猫狗自传，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书里确实有洛泱的自我检讨，“行了，再跪一日，你便回到你的位置上坐吧。”

　　“是。”

　　洛泱起身，回到自己罚跪的位置跪好，身旁的鹤明无聊地发着呆，自从那日洛泱帮他消化仙果之后，倒没有说两个字就要打个哈欠、说一句话就要昏睡过去的情况了。
　　大概是比起这样无聊地跪着，鹤明更喜欢因为不能消化太多的仙果而沉沉睡去，他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他将目光落到剩余的光屏上，又觉得没甚有趣，在那上面，只有洛泱打人的画面最有意思，但是昨天已经看了一天，今天有些不想看了。

　　“洛泱……”鹤明略显可怜地问道，“还有多久散学？”

　　其实学堂里没有明确的散学时间，若是这一天的课程没上完，那么讲到深夜也是有的事，不过近来他们就只是坐在这看光屏，如果不想留下，可看到日落时分便离开。
　　洛泱算了算时间，觉得离散学还早得很，但她不忍打击鹤明，便道：“快了快了。”
　　也就还有三四个时辰，快了。
　　鹤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最后昧着良心相信了洛泱的话，“好……”

　　“要不我……”洛泱正打算找点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话刚说了三个字，就见鹤明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光屏的方向看，他这般专注，倒引起了洛泱的好奇心，她顺着鹤明的视线向光屏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鹤明缓缓道：“除妖师和小书生要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