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能吃的小白鹤缠上后》羽渡

1、初入蓬莱（一）

　　一道蓝光划破天际，将皑皑如白雪般的云层一分为二。白马脚下生风，所行之处，留下一朵窃蓝色莲花，而后渐与天空融为一色。
　　将至蓬莱，白马放慢了脚步，云车内飞出一块通行令牌，蓬莱的结界大门自动打开。过了结界后，白马再次加快脚步，直至抵达蓬莱仙山的入口，这才停下。

　　洛泱从云车上走下来，抬手抚了抚白马的脑袋。随后掌心蓝光流转，白马与云车变得如婴儿手掌般大小，消失在洛泱的袖中。
　　白羽凤翱翔在仙山的上空，从仙山往外看去，便是辽阔无垠的大海，白龙在其间畅游，发出阵阵低吟。
　　洛泱收回视线，蓬莱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女子，身穿素雪留仙裙，手挽青楸色轻纱披帛。只一眼，洛泱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于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洛泱，见过立春仙君。”

　　立春，二十四节气神之首。

　　东风解冻，万物复苏，便是立春。

　　立春见洛泱如此客气，不由地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抵明白了洛泱的这一举动，她回了一礼，轻声道：“今日是开学的第一天，你先随我来吧。”

　　“有劳仙君。”

　　洛泱跟在立春身后，飞跃仙山，抵达蓬莱的山顶，一座白银宫殿闯入她的眼帘，走近细看，发现宫殿外墙上竟流转着金光，金光勾勒出宏伟壮观的千山万水图。
　　推开大门，里面的陈设倒是与人间学堂无异，共设有十二张桌子，每两张拼凑在一起。如今，其余十一张都已坐满了人，只剩中间最左的那张还空着。

　　立春稍加指引，洛泱便点头了然，走到空位处盘腿坐下，席子上铺了软垫，坐着也不至于很难受。
　　指引洛泱到位置上坐好之后，立春便暂时离开了。洛泱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到蓬莱的时间有些晚，一般来说，学府会提前七天开放，由专人将驾着云车将通行令送到预役神的手上，他们便可启程赶往蓬莱，短则一日能到，久些的约莫三四天也到了。
　　但她有事耽搁了，紧赶慢赶，好在开课前终于抵达了蓬莱。

　　洛泱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一道窃蓝色的光便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指尖没入桌面，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学堂内的场景生动地展开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种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的好办法。就比如现在，她知道了坐在她前面那桌的是两个男的，坐在另一列最后面那桌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其余皆是一男一女搭配落座。
　　洛泱睁开了眼睛，看向那个坐在她身侧的少年。从她进来到现在，这个人始终伏在桌面上呼呼大睡，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而在他的旁边，倒另有一位女子，也十分显眼。身穿彩云烟罗裙，上绣九九八十一颗珍珠，颗颗饱满明亮，戴着满头珠钗，一双金镯子上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华贵万分。

　　实在是闪到洛泱的眼睛了。

　　而这时，一阵钟声响起，敲过三下之后停歇。学堂内的学子无一不正襟危坐，静候老师的到来，洛泱的同桌除外。
　　立春再次出现在了洛泱的面前，她走至上座停下。

　　天界考核每四年一次，总共分为两场，一月瀛洲，七月蓬莱。瀛洲的老师为后十二节气神，而蓬莱的老师则为前十二节气神。
　　学子们纷纷站起身来，以天界之礼向立春作揖。立春颔首，示意他们可以坐下了。洛泱重新坐了下来，面露不解之色，她先前了解过立春这个人，看似温和实则严厉，她的同桌不起身不行礼，立春竟然无动于衷。

　　这人怕是来头不小。

　　洛泱正诧异着，就见她身旁的少年动了，他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强撑着起身，为大家展示了一个迟来且略显敷衍版的作揖。

　　“……”

　　洛泱的意见是，还不如不做。

　　立春一声“坐”出来，少年就跟没骨头似的，又趴回了桌上。洛泱抬眸，与其他学子对视，皆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荒谬。
　　但很快，众人的视线就被立春拉了回去，她掌心向上，青楸色的仙光于掌心上空飞舞，在光舞的中心，一本厚度高达两寸的书籍凭空而现。
　　立春淡淡然开口道：“这便是从今往后你们须熟记于心的天规。”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早知天规繁琐冗长，竟不知谱写出来，有两寸之高。
　　学堂里传出了一些低语。

　　立春无视了那些低语，她收回了手，青光托举着天规，虚空浮于她的面前，随后第一页翻开，立春缓缓念道——

　　“天规第一条，当以守护天下为已任，以世间万物为重，以民生社稷为重，个人末之。”

　　“天规第二条，不得违背因果定律，不得违反天道自然。”

　　“天规第三条，为神者，不得滥用仙术为非作歹，不得残害生灵。”

　　“天规第四条，为神者，应当慈悲为怀，应当追求至善、至美、至纯、至真。”

　　“……”

　　洛泱原本还能听得进去，耐着性子听了两百条之后，险些忍不住打起嗑睡来，更别提旁边就有个睡得正香的来扰乱她的心。
　　然而也正是在这时，她清楚地看见一个纸团从她的头顶飞过，精准无误地落在她前桌的桌面上。

　　洛泱：“？”

　　前桌以仙力凝笔，唰唰唰写下几个大字，然后将该纸团施上仙法，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纸兔子，水绿色的仙力在洛泱的脑袋上方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轨道，纸兔沿着轨道一蹦一跳地到了她后桌的手里。
　　又过了一会儿，赪霞色的轨迹浮现，纸鱼游动着，到了洛泱前桌的手里。

　　玩上课传纸条这事，洛泱只服这两人。
　　洛泱正犹豫着要不要加入，她的同桌忽然诈尸般坐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她：“还有多久散学？”

　　如果洛泱没记错的话，她们才刚刚开始上课。但她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约莫还有五个——”

　　同桌又如被夺魂一般倒了下去，看起来已经进入了梦乡。

　　“时……辰……吧……”

　　这到底是谁家的神人。

　　她最后还是受不了诱惑，加入了那场纸条游戏。那两位都是性子极好的人，对于洛泱的加入，丝毫没有拒绝，洛泱不费气力地打入内部，获取到了他们先前的聊天内容。
　　坐在她身后的，名为宣故。坐她前面的，名为溪尔善。

　　宣故：我困了。
　　溪尔善：我有一百三十年没听你说过‘困’这个字了。
　　宣故：那现在你听到了。
　　溪尔善：天规好长啊，真要一条一条执行起来，怕是要了我的命。
　　宣故：听说有十八万七千多条。
　　溪尔善：十八万？？

　　洛泱便是在这个时候加入到这场聊天之中的，她懒得凝笔，心念一动，便有字在纸上浮现出来。
　　随后她将这纸折成一只纸鹤，掌心向上一托，纸鹤翩翩然飞起，原本是要落到宣故的桌上的，却平白无故地在宣故面前绕了个弯，然后停在了她同桌的食指上。

　　宣故：“？”

　　洛泱：“？”

　　洛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捏住纸鹤的脖子，把它提起来扔回宣故的桌上，谁知她的手刚要碰到纸鹤，纸鹤便灵巧地一缩脖子，然后迅速地钻进了她同桌的掌心里。

　　洛泱：“？？”

　　宣故：“？？”

　　宣故用气声问道：“怎么回事？”
　　洛泱也用气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纸鹤从她同桌的指缝里探出脑袋来，得意地晃了晃脖子，仿佛在沾沾自喜地说“嘻嘻，你抓不住我”。
　　目睹这一切的洛泱和宣故都沉默了。

　　这般挑衅，自是不能忍的。
　　洛泱果断出手，一掌“泰山压顶”拍在了她同桌的手背上，“啪”地一声清响，纸鹤被压瘪在她同桌的掌心之下，成功笑不出来了。
　　鹤明便是在这个时候抬眸醒来的。
　　他望着洛泱，眼里震惊与疑惑交织着，不明白自己为何平白挨了一掌。

　　窃蓝色的仙力从洛泱的指缝里悄悄往下涌，将纸鹤销毁在对方的掌心下，做好这一切之后，洛泱将手拿开，镇定自若地说道：“有蚊子。”

　　“……”

　　可下一秒，对方抬手时，那张本该消失的纸条又再一次出现了，那上面关于溪尔善和宣故的字迹已经被抹去，独剩下了洛泱的字迹。
　　鹤明拿起这张纸条，好奇地念道：“是啊，这个裹脚布天规足足有十八万七千六百三十一条呢。”

　　全场寂静，只余下立春“风雨俱来我心依旧如磐石”的念天规的声音。
　　某不远处，甚至有两位学员给洛泱竖起了大拇指。

　　洛泱睁大了双眼，她正要开口，就听鹤明又略带歉意地说：“看错了，没有‘裹脚布’三个字。”

　　“……”

　　课堂上，立春的声音仍在继续，“天规第一千零九十八条……”
　　立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鹤明将纸条还给洛泱，在他收回手的那瞬间，洛泱清楚地看见了，这人的手背上红了一片。
　　——暗示了她刚才的恶行。
　　洛泱有点心虚，她也没想到会在这人的手背上留下红印子。
　　不都说神仙刀枪不入吗？
　　怎么半脚成仙的，“轻轻”打一巴掌手还红了？
　　她将纸条抛到宣故的桌面上，食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一道灵流顺着桌面覆到了鹤明的手背上，后者这会又睡着了，好像丝毫察觉不到手背上多了块灵流“膏药”。

　　洛泱心想，要是被她知道刚才是谁想害她，她定要狠狠给对方一脚，直接把人从蓬莱踹飞至七万里之外的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