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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野猪的故事 ...

  •   每一只野猪都有一个王,她的王是一只夺位失败的黑虎。

      他受重伤至使原本快成妖的身体无法化形,旧仆人抛弃了他,于是她把他捡回自家窝,成为他的新仆人。

      当他醒来问道你是谁。
      她答:阿也,王的新仆人。

      阿也去打猎,出去时肚子是空的,回来时肚子也是空的,连带她的王也要一起饿肚子。

      他问,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饿死?
      她说,我逮不到猎物改吃素了,胡萝卜脆甜多汁,特别爽口。

      他问,这就是你找不到王服侍的原因?
      她答,对呀,我太弱了,没有王愿意收我,好在我自己捡了一个,没丢了祖宗传统,万幸万幸。

      王没再问,把萝卜咬得卡兹脆。

      好在自家王不挑食,跟着她吃了半年的胡萝卜,一句怨言也没有。半年后,王亲自出马,捕回许多的兔子,全堆到她面前。
      他对她说,以后它吃胡萝卜你吃它,硬生生逼她改回了吃荤。

      嗯,王有时候很强势。

      一年一年过去,成年的她已能幻化成人型,而她的王还是那个模样。
      她化成一个妙龄少女,终日陪着一只他的王。

      一个少女和一只黑虎,嗯,很有趣的场景。
      一天,有一只路过的黑虎看到这种情况,要把她从王身边带走,他说他的能力很厉害,能化形,变法术。他说她跟在无法化形的黑虎身边是没有前途的。
      我管你有没有前途,我就要待在王的身边,阿也这样回答那只黑虎。

      王对她说,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寻到一个真正的王。
      她答,我已经寻到了,他在这里。
      他是她唯一的王,而她是他唯一的仆人,她以为永远都会是这样。

      一年后情况变了,她的王带她回到故土,向打败他的敌人卑躬屈膝。
      敌人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地问:我正好缺一只坐骑,你可愿意担任?
      她的王低下了头颅,伏在敌人的脚边低卑地答:是的,我愿意。

      敌人将他一脚踢开,他翻滚了几个圈,风沙乱起,撞到了树干上呕出了鲜血,爬都爬不起来。
      高位上的敌人爽快地大笑:好,聂泓,你可以留下了。
      就这样,王成为敌人的坐骑。
      王跌靠在树干上,自嘲地笑笑,问她: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的王吗?
      她憋住泪,答是。

      两年后,敌人带着他出去遛弯已收获不到任何满足感。
      她的王,能面不改色地承受一切讥讽、辱骂、殴打和唾弃。
      她的王,在敌人眼里越来越无能,在她眼里却越来越强大。
      身为仆人的阿也很骄傲。

      三年后,突然有一只强壮的黑虎闯入,他要求挑战敌人。
      坐在高位上的敌人开始发怒,一蹬后腿扑下来,与那只黑虎进行猛烈的搏斗。
      敌人输了,临死前一双愤恨的眼死死地盯着她的王,而她的王却意味深长地勾了一个笑,一瞬间,阿也突然觉得,这才是王原本的做派。

      最终,是新来的黑虎获得胜利。他挖出敌人的妖丹丢给她的王说,三年之约已全部完成,你要的我都帮你夺了,现在可以把她让给我了吧?

      好。
      王面无表情地推了她一把说:阿也,这是你的新主人。
      她踉跄地扑到他怀里,抬头,认出那是每隔一个月就在她耳边叨叨个不停的家伙,也是最初要挖墙角的家伙。

      她转头问王:我哪做得不好?
      王说:你很好,好到我能把你当成筹码。
      阿也,你很有价值。

      阿也,你很有价值。
      王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为什么连起来她就不懂了呢?
      阿也愣愣地看着她的王,她的王却已经不再看她,连一个背影都不留给她。
      阿也哭了,伤心得像被家人抛弃的孩子。

      挖墙角的家伙还在她的耳边叨叨,这颗妖丹可以助王修化人型,不出三年定成。现在他会在背后给王撑腰,三年后,等他掌握全部势力,他会自动退出。
      挖墙角的家伙还说,他只要她。

      阿也,我只要你。
      他语气沉沉地说,我不想要王位,我只想要你。
      说这句话时,这家伙的目光里,有阿也读不懂的深沉和情愫。

      人类有句老话说,不爱江山爱美人,阿也不知不觉变成了美人,可以用来与江山相媲美的美人。
      电光火石间,阿也明白了,她的王有了一切,所以不需要她了。
      她追上去,不死心地揪住他的兽毛,恳求的语气低到尘埃里:王,我不走行吗?
      王摇头:阿也,我已经不是你的王了。
      王的尾巴甩开了她,阿也摔到了地上。

      那晚的月很凉很圆,落在她手背的眼泪像月一样凉、一样圆。
      挖墙角的家伙蹲在墙角边,被她打了一夜,骂了一夜,最后顶着一脸的伤,露出圆汪汪的眼睛说:阿也,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

      怎么可能变好,这个笨蛋。
      也是在那一晚,她第一次记住了他的全名——洪捱晔。

      第二天一早,她就卷铺盖走,王已经不要她了,她不能留下来。阿也擦干眼泪,又是一只坚强的野猪。
      跟在她后面,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的,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洪捱晔,名字笔画跟鸡毛一样多的家伙。

      她愤怒地甩开他,我只有一个王,我不要当你的仆人!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不要你当我的仆人,只要你高兴,把我当成你的仆人也行。
      那也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但洪捱晔还是跟在她的后面,跟着她穿过大山,跟着她越过溪水,还会帮她拧干沾湿的裙尾,阿也慢慢心软了。

      阿也:你是你要做我是仆人是真的?
      洪捱晔点头:是真的。
      阿也:从没有黑虎做过野猪的仆人,只有颠倒过来的份。
      洪捱晔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现在有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只与众不同的虎,把自己当成特立独行的猪。
      好吧。

      她勉勉强强把他带回自家窝里,心里打定主意,去觅食时就算一根胡萝卜都不可以带回给他吃。

      然而他和王不一样,王在教会她捕食后就让她单干,而洪捱晔却对觅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强烈表示要与她一同前往。

      他说:你怎么老逮兔子?兔子的繁殖能力强也禁不住你这种逮法啊。
      阿也不和他搭话。
      他说:野山鸡也不错哦,有一道菜,名为叫花鸡,要不要试试?
      喂!你好烦!
      洪捱晔闭嘴不说了。

      为什么喜欢兔子啊?
      才过了一会,他又黏在她周围叨叨个不停。
      阿也被问烦了,随意答道:兔子长得毛绒绒的,喜欢吃胡萝卜,还好吃,所以我喜欢吃,不行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阿也没说,和王在一起的时光里,他们都是捕兔子吃的,兔子的味道承载了他们的回忆。
      洪捱晔点头一脸顺从:可以可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洪捱晔捕到一只肥兔子,他把它做成红烧兔肉。
      他喊:阿也快点来尝尝。
      阿也梗着脖子,头往右一撇:不羡慕,我可以生吃自己逮的胖兔子,生吃有助于磨练兽性。

      第三天有焖兔肉。
      他说:阿也,我做了别的菜色,你想尝尝吗?
      虽然自己逮不到兔子,但坚决不吃他煮熟的兔子。阿也有骨气地坚定拒绝。

      第四天有粉蒸兔肉。
      他说:阿也,就吃一点点。帮我检查检查我的厨艺水平。
      阿也嘟囔了一下嘴唇,一副勉强答应道样子: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就吃一点点……
      真香!

      第五天有姜葱辣子爆兔肉。
      阿也已经主动凑近餐桌,并帮他拿好了餐具。
      哦,这该死的美味~再来三碗!

      第n天,他说烧兔子的花样已经全部做完了,是重轮一圈还是另寻食材,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做的叫花鸡更好吃哦。

      嗯……那今天打山.鸡。

      他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把她的王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一一抹去,从口味到记忆再到情感。

      在她吃惯他的手艺后,洪捱晔说:阿也,当我的妻,我会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她一派天真地问:不嫁你,你就不会再给我做好吃的吗?
      他答:会。
      她说:那就不嫁了。
      第二天,饭桌上和以往一样的菜,他遵守了他的诺言,没动一点手脚。
      她吃着,心里却生出一丝愧疚。

      阿也,她其实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笨,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把他昨天的话当成一场玩笑。

      日子照样平静地过下去。
      一天,洪捱晔在觅食中发现一只未成年的黑虎。那只黑虎瘸着脚,身上都是伤,如果洪捱晔不理这只幼崽,这只幼崽绝对活不了。
      出于好心,洪捱晔把这只幼崽带了回来。

      他对阿也说:我给这个孩子起来一个名字——阿望,盼望的望。
      阿也说:不错,就这个名字了。

      洪捱晔又向她求了一次婚:当我的妻,我们一起照顾他。
      他说了很多很多,被阿也的一句话成功反问住了:我不嫁给你,就不能照顾他吗?我不嫁给你,就不能留下他吗?
      洪捱晔失落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阳光灿烂:可以,阿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说:那便不嫁。

      阿望被留了下来,管她叫阿娘,管他叫爹爹,尽管他们没有结成夫妇。
      阿望说,他最喜欢爹爹了,但爹爹最喜欢的是阿娘。

      三年之期到了,洪捱晔需要回去帮助王。

      阿娘,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很快了……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把眼投向东方,那是有王的地方,还有……洪捱晔。

      洪捱晔现在王的身边,王要他回去镇场子。王的修炼似有大成,不日便可化成人型。底下某些妖就开始不安分了,需要哄捱晔这个明面主子出来做个样子。

      洪捱晔走是叨叨了好些话,无非是两个意思。
      一是等他帮王理定一切,他就回来。
      二是厨房挂了一排熏肉,馋了可以拿去解解嘴。
      其余的她自动过滤,反正不是啥要紧事。

      阿望帮她记了很多不要紧的事。
      阿望说:爹爹对阿娘背了大半个时辰的诗,什么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什么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看,她就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这人一贯的油腔滑调。

      一年过去了,洪捱晔没有回来,东边传来消息,新的黑虎王是一只还未能幻化成精的黑虎,这是真是一件稀罕事。
      等了七天,洪捱晔还未归,她决定去找他。

      阿望问,阿娘,我怎么办?

      她说,待在家里……
      想了想还补了一句,一见情势不对就马上逃……
      想了又想,又补上一句厨房还有半块熏肉。
      阿也贴切而细致地跟阿望说了每一个点,然后背起行囊走了

      阿也来到王的身边,见到了王却没见到洪捱晔。
      她对王说,我来找洪捱晔,我要带他回家。阿也生怕王会误会她是来缠着他的。

      王说:阿也,他已经走了,不在这。
      她说:不可能,洪捱晔说跟我说他会回去的。
      王说:他骗了你,也骗了我。阿也,他是个骗子。
      她说:我不信。

      她的话让王的眼神里染上一层愠怒。
      王说:阿也,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那个养在你身边的孩子,父母就是被他所杀。他根本无法坐上王位,因为他是半妖,有一半的人类血统,跟我比起来,他们更不会接受他。阿也,他从我身边骗走了你。

      她终于知道洪捱晔会下厨,会念酸诗是从哪学来的了。
      原来,洪捱晔也骗了她。
      不,不一样的,洪捱晔至少没有骗她的心,他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而已,这种程度阿也是可接受的。

      阿也固执地说:我想见他。王,告诉我他在哪?
      王说:阿也,我并不知道他在哪,我也在找他。他在妖丹上做了手脚,使我修炼遇到障碍,现在是关键时期,我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她说:王,我会陪你直到你能修成人型的那一日,然后我会去找他。还有,我想先去接阿望。
      王说,好。

      她回到家,阿望已经不在了。
      于是她回到王身边,待了一年半,为他暗中解决潜在威胁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直到有一天,在他和属下的对话中,她才明白,王突破不了化成人形的最后一关,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
      因为时间拖得太久,整个黑虎族已成为笑话,所以他的属下真在极力劝诫。

      哈!王说他身边没有可信任的,这不是有许多为他着想的属下吗?

      她躲在门外听完,心如刀割,一阵一阵的抽疼。但她没选择破开门去质问而是默默退回去,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不动声色地进行,比如洪捱晔的事、阿望的事都要重新调查。

      最后她得到了真相,洪捱晔、阿望都已经死了,凶手就是她的王。
      曾经有那么多疑点摆在她面前,她都选择忽略,固执地忠于她的王。

      王说:他的身体每天都在痛,他的部下每天都在算计,他的梦中只剩虚无。
      王说:他只想和她过从前的日子,只想吃她逮的有胡萝卜味道兔子,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深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心念他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王再一次骗了她。

      王骗了她那么久,她连洪捱晔和阿望的尸体都找不到,他们只能孤零零在野外飘着,从白天飘到黑夜。
      在夜晚,他们甚至都不愿入她的梦。
      她的梦和王一样,只剩虚无。

      阿也逃走了,这一次她是主动逃离王的身边,她不再承认他是她的王了。
      再见了,我要去寻找他们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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