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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凋 ...

  •   我万万没想到,寄予厚望的坛子里装的还是《空冥决》。
      我和莫雨看着这本万恶之源,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件东西不可能交到山贼手中。解决方法没找到,还摊上了如此烫手山芋,两个人的心情顿时很沉重。我心情沉重的把空冥决塞给莫雨,无视了他“你为什么不拿”的强烈抗议,决定动用最后一招。

      与莫雨分别后,我坐在稻香村最高的榕树上,背靠着树干,侧过头观望着高天孤月。位临极天之地,放眼望去尽是婉然春情,极亦让人沉醉于醒来斜月,醉里朱楼的美梦中。
      我晃着腿,算了算也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了,树下恰好响起脚步声,我回头看去。

      李复执扇在路旁,他抬起头,扇尖轻扣着系在身侧的酒囊。他似乎是笑了笑:“这花雕酒,是你让阿青交给我的?”

      我看向这个在秋叶青口中无所不能的人,她在长安的月夜对他一见钟情。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见钟情会与浪漫挂钩,在我看来,这实则是个恐怖事件。因为你心动的时候,连他有没有娶亲,家里有几个小妾,婆婆好不好相处,家里几口人有没有田产……这些至关重要的消息都不清楚,最要命的,要是对方是个断袖,上一秒的心动就是你下一秒的心碎。
      秋叶青说自己爱上了那个月下舞剑,白衣翩翩的青年。然而我想破脑袋都觉得,只要舞剑的人长得好看效果都是一样的,再简化一下,只要长得好看就算站在那里发呆,也能让碰巧路过的人一见钟情。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天底下除了瞎子都能一见钟情。

      我跳下榕树,在李复面前站定。
      “这是花凋,李叔家的姐姐。”我道,“她死之前已经定亲了,开春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折扇骤然被捏紧,竹片刺耳一响,我端详着李复状似平静的表情,不好估量他此刻的心境,接着说:“她死在几日前的山贼手中,李叔把她满月那年埋下的酒挖了出来。”
      “这不是花雕,是十六年的花凋酒。”

      民间习俗里,若是家中生了女儿,满月酒那天,父辈会在家中庭院树下埋下数坛黄酒。待到娇女出嫁,再挖出来款待宾客,这是女儿红;女儿未至成年却夭折,就像等不到绽放便先行凋零的花,此时被挖出来的黄酒用来祭奠芳魂,就叫做花凋。
      直面身边之人的逝去,用这坛花凋酒为引子,将这场山贼动乱的残酷和血腥,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豆蔻年华的凋零。
      我想刘村长夸李复鬼谋奇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李复眼里的平静敛去,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注视着我。非要说的话,让我想起当初斗笠假面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我身上找另一人的痕迹,借此窥探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客,那流传下来的半丝风采。

      “不能再死人了。”我很认真的对他说,“秋姐姐说你肯定有办法。”
      他敲了敲折扇,不置可否:“山贼人多势众,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平衡稻香村与其的关系了。”

      我看到他不为所动的神色,心想着该放大招了。清了清嗓子,我后退一步,大喊道:“那日,我路过家中庭院,恰巧碰到他在月下舞剑——”
      【……他的剑法干净洒脱,剑气扫过一树桃花,刚刚好有一朵落在我的头上。】
      【那一朵桃花真的很美。】

      这是秋叶青所描述的初遇,她满含少女心思的一见钟情,我当初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想打瞌睡,没想到今天能用上。扫过李复猛然色变的脸,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打算继续念下去。
      李复用折扇抵着额头,看上去十分痛苦的闭上了眼,虽然我觉得他更想捂耳朵,但是身为鬼谋的天才包袱不允许。深吸了口气,他用很虚弱的声音说道:“你先停下来……”
      我掏了掏耳朵,没停。
      “还有一个办法!”他死死地摁着眉心。

      我于是闭嘴看他。
      “山贼只是个开始,只要有《空冥决》,麻烦还会接踵而至。”李复揉了揉额角,心有余悸般的叹了口气。
      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他转身凝望远处的山势,忽而一笑。
      “你知道谢华为何遭人忌惮吗?”

      景龙四年,韦后乱政的最后几日,韦氏子弟统领的南北衙军队和禁军交锋,宫城大乱。天策府派遣灭字旗诛杀叛军,平定韦后之乱。
      “这不过是史官记载,南衙军队的确被太平公主集合的禁军大败,但刚整合出宫城的北衙军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长安的灯火因全城戒严一夕凋零,但蟾月恰圆。
      一树倾雪般的梨花下,白衣白发的谢华叼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苇枝,懒洋洋的坐在石板桥的凭栏上,正仰头看天。
      苇枝的芦花一荡一晃,在玄霜般的月色中像是纷扬的落雪,月地云阶下,漫天都飘散着梨花香。

      在这之前,一骑当千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词,它代表一个人英武,勇敢,一往无前。就像你夸一个人富可敌国,他也不可能真的敌国,除非他想全家陪他一起重新投胎。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单薄的个人抵不过千军万马,这本来就是世人眼中的常识。
      可就是有人能将只存在传说中的存在,完整的转录出来,将一切不可能的幻想化作眼见为实。
      谁能想到南北衙的数千精兵,会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来历与师承,似乎凭空出现,又看上去极其年少的小剑客手里呢?
      没人想得到,韦氏军也想不到。

      所以,看到大开大合的宫道中拦路的剑客后,为首的武将也仅仅是简单的射出了一箭。
      飞矢哗然的破空声被马蹄踏得支离破碎,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白发的剑客却突然转过头。
      清寂的月光落在那张脸上,照见清亮亮的愉快笑意。
      这实在是个极好看,也是极讨人喜欢的孩子,如墨染的眉,春色般细腻软丽的眼,年少鲜活的样子,仿佛俗世业障囵吞化了个颠倒众生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翘着看向你。
      一眼,就见江湖红尘。

      那只是呼吸间。
      少年的剑客甚至还在微微笑着。
      在羽箭即将射中的那一刹,首将看到对方从袖中伸出的手。
      这只手自然的,轻描淡写的上抬,仿佛穿过云层的优美白鹤,细软如花的指尖,轻轻夹住了疾射的羽箭——似乎只是伸手接住一片缓缓拂落枝头的梨花瓣。
      指尖轻轻一拈,箭矢随即化为齑粉。
      首将听到了自己惊骇的吸气声。

      碾碎了羽箭,白衣的少侠像什么都没干一样,轻轻巧巧的跳下凭栏:“都是终身编制的太后了,干什么不好学前人改朝换代,养养男宠听听曲不好吗?”
      这番大逆不道的叨叨让首将眼皮一跳,他厉声道:“你!你是何人!”
      对方闻言竟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道:“逍遥……”一出口又猛地定住,一脸懊恼的摸了摸鼻子,“这个不行,师父说不能让人知道……”

      挡不住这个人。
      首将僵硬的握紧了长弓,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几乎将他淹没了。
      不止是羽箭,刀枪剑戟,或许天底下从没什么能让这个人动容半分,后退半步。
      只是轻松散漫的,踏青赏花般的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慢悠悠的晃着那根芦花,就让人升起绝对无法对敌的绝望感。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不能让这个人过来!放箭!快放箭!”

      “说起来我在龟兹当过几年国师,可是那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吧……我想想啊。”

      战马驰骋激起凌厉的风压,数不清的箭矢以一种镇压万物的气势铺天盖地,天际鸦黑。
      雪白碎发被风吹得轻扬,还沉浸在思考中的人顺势抬眼望了望,又很自然的敛目,接着想自己的问题。
      “红衣教少主……算了,这个我自己都觉得不像好人……明教法王的师……陆危楼含辛茹苦的拉扯大明教也挺不容易的,还是别让明教背锅了……”
      天上是密集的箭阵,面前是疾驰的骑兵,白衣少侠却也不再瞥一眼,足尖轻点水磨青石,看不清身形如何流转,只见缓袖如云,虚踏凌波,转瞬之间就穿过了杀伐之气浓重的军列。
      “师父说要风雅,风雅……”
      轻飘飘的踩在首将的战马头顶,白发的剑客理了理衣袖,严阵以待般的捋了捋松垮垮的白发,转而注目俯视着他。
      来不及勒马,冲势不停的战马从身边奔腾而过。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月光花色缭绕一身,垂云流缓,化作倾盖,近看比之前的惊鸿一瞥还要亮眼,白发的少侠带着那少年气十足的活泼笑容,道:“小谢起的名字,谢华,怎么样,比阿萨辛恶趣味的花花草草好听多了吧?”
      纵使是春风不度的铁马冰河,也为此染上了满地落英的春光。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梨花瓣零落于流水中,拔剑出鞘只在一瞬间——月光下亮起凌波一样美丽的剑光。
      “所以说别打扰我回老家和小谢成亲啊,本来就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传闻,剑若是快到了极致,血液喷射的声音就像是风声。
      当长安街城最后一个叛军倒地时,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划过脖颈的剑光,风声灌入耳中,喉咙间滚动着滚烫的血液,他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
      已经分不清鼻尖嗅到的血腥气是来自自己,还是死去的上千人,他仰面摔进被血液染红的池水中。
      断腿的战马嘶声哀鸣。

      天策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倾倒堆叠的叛军尸首,断箭残枪浸在鲜妍的血洼之中,被火光照的发亮。
      修罗地狱一般的狼藉之地,迟重的火光徘徊于那身素衣素服,年少的剑客偏了偏头,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孩子气的很,双眸微微亮的看了过来。
      看起来倒像个人畜无害,狡黠又调皮的少年郎了。
      “看样子小谢那里应该结束了……哦,差点忘了。”猛地砸了下手心,这个又懒,又顽皮的年轻剑客笑着看向天策军,“阿茂,我是说少帝李重茂,我带走啦。”
      雾气回荡的街角,花谢归尘。
      谢华消失在天策军眼前。

      “剑挽春华,一骑当千,来去无踪的人啊。”水墨扇面半开半阖,抵住秀致下颌,李复叹道。
      我掏出瓜子嗑着,点评道:“吹得很到位,但是‘干完这波我就回老家成亲’这点,很明显要凉啊。”吐掉瓜子壳,我接着说,“另外小谢是谢云流吗?这个称呼感觉好可爱,这么喊他不会被打吗?”
      李复扫过我掏出的瓜子,地上堆成冒尖的瓜子壳,最后落到一脸懵懂的我身上,我坦然的接着嗑我的瓜子。他的目光变得很一言难尽,看了我良久,喃喃念了句“怎么可能”。

      我好奇问他:“什么可能?”
      李复不答,他反问我:“谢华带着废帝李重茂离开,若是多年后,你看到有个和传闻之中的人面貌相似的孩子,你会怎么想?”
      我想了想,道:“拍着谢云流的肩膀让他坚强一点?”

      “算了,你别说了。”李复面无表情的打断我,他似乎已经对我的思考能力绝望了,“谢华身死之事,纯阳掌门李忘生已尽数告知于我。知情者自然知道不可能,但废帝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叛军若是找这个借口起兵,难保没有人响应。”
      一封信递到我面前。
      “加上《空冥决》现世,稻香村都在劫难逃。”李复淡淡道,我看着信封上“纯阳宫”三字,忽然明白今晚被算计赴局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你可凭此信拜入玉虚门下,逃过一劫。”

      长风黏着于发梢衫角,翻动一夜幽柔。我低头看这封信,余光却瞧见蔓草丛里长着一株浅金色的迎春花,淡金色的蕊柱探出瓣尖,水生风养的柔艳。思维突然不受控制的跑偏,我想起洛风临走前的最后一眼。雾霭沉沉的山野里,他的看来的眉眼有空濛,温柔的雨色。

      我对纯阳从来就没有半点执念,唯一记得的也只有洛风描述过四月桃夭的美景。他说起幼年,谢云流在树下舞剑,那般高不可侵的姿态,凌厉得似乎能斩断一切有形之物。檐廊下,墨玉铃铛忽而被风吹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清音。谢华忽然从桃花枝丛里冒出来,脆生生的喊了声小谢道长。
      接下来的画面似乎已经不需要描述,闭上眼,洛风温柔的声线和着清风朗月,色彩和线条自然流畅的勾勒出人物轮廓,山景脉络,能想象谢云流的剑势一刹走歪,长剑切出极冷极亮的剑光,微微前倾的身体,从后颈到尾椎都是一条流丽的线。

      【师父是极易怒易冲动的脾气,却拿前辈一点也没有办法。每次被惹生气,对上前辈的脸,他就不说话了,有时候还会很刻意的转开视线,故意板起脸让前辈别再胡闹了。】

      横眉压在清棱冷澈的黑眸上,谢云流微怒着抬头看倒挂在树枝上的人。日光透过枝桠悄无声息的洒落下来,谢华沐浴在清丽的光里,也定格在他色泽浓丽的眼眸表面。
      一湖风漾过发隙袖间,他像乍然被一枝桃花打了头,有一种陌生的,手脚发麻的眩晕感。
      或许有箫声乘着潮水,墨铃悄悄。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融化成绚丽的色晕,复又四散成光点。

      【师父一向孤傲,旁人难免会觉得他不近人情,但外人也就算了,我从小被师父带大,自然知道他有多在意前辈。前辈刚来纯阳的时候眼睛看不清,所以肯定不知道那段时间,师父一直都看着前辈,有时候看到前辈撞到柱子皱着脸捂住头,也会忍不住笑。笑完他又会摆出冷峻的脸色,借口路过把前辈牵到正确的路上。】

      一瞬间竟不知时光流逝是快是慢,仿佛有种轻柔的粘性,令人无法摆脱,想要感受更多,去贴近的旖旎。
      轻飘飘的,极易随风而逝,却又抓不住的感觉。

      【前辈迎着纷扬飘落的桃花,一路跑一路笑着喊他小谢小谢我们去山下看烟火吧,师父脸上没什么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冷淡的点头,其实他身侧的剑都拿倒了……】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凑到谢云流面前,无形的花香灵动的游进领间,几点残红飘过。
      谢华一脸好奇的注视着他的发顶,细缕的光流过肩颈,仿佛有层淡淡柔和的绒边。
      伸过来的手落在发间,摘下了卡在他发冠上的桃花。

      【那时候,真觉得时间可以一直停止在这一刻,云淡风轻的,什么都不会变,师父,前辈,还有我。】
      然而世事大多莫可奈何,祈愿一旦贴上永不变化的标签,就注定会在猝不及防间变得面目全非。这飞花映雪,竹间幽澜的回忆,最后也只剩下博山炉烧尽的几截檀灰。
      太意难平了。

      我接过这封信,微微一笑道:“我是个很儒雅随和的人,要是和祁什么进——”
      “紫虚真人,祁进。”李复提醒我。
      我马上改口:“和祁进一个屋檐下,我会忍不住在他的饭菜里面放虫子,把他的衣物沉塘,半夜在他屋外制造噪音让他睡不着,经常不小心的练剑脱手,剑也很不巧的往他哪里飞……”
      李复的眼角似乎在微微抽搐:“我明白了,我会回绝李忘生。”
      “不妥,纯阳掌门亲自给的机会,怎么能轻易回绝呢。”我立马把信塞进怀里,郑重道,“这么贵重,一定要转手卖掉。”
      李复再次痛苦的摁住眉心。
      “既然你不愿前往纯阳避难,那接下来就和稻香村民一起逃吧。”
      “有多远,就逃多远。”

      背井离乡固然是人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之一,可若是能活下去,这点悲恸就根本不算什么。

      村长带着村民收拾细软行囊,我们这些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围在一旁看他们行动。清晨下的远山鸦青,绣着淡烟写意,雾气照拂下有种波浪起伏的玄幻感。毛毛呆呆的望着村口的水车,高大的水车咿呀咿呀的转着,划碎了半湖透亮的碎波银涟。
      夏天的时候,我们最喜欢躲在水车的阴影里,看细亮的水珠在头顶跳跃,折射出绚丽的虹光,只是以后大概没机会了。
      他问我:“我们走了后,它会停吗?”

      我从机关术的角度解答道:“暂时不会,水车以流水的动力运转。只是风吹雨淋会损坏部分零件,到时候可能会因为轴承……”
      毛毛用眼神告诉我他没听懂。
      他沮丧的垂下脑袋,细软的睫毛轻轻一眨,像是要盈出泪光:“小华,我们真的离开村子吗?”他吸了吸鼻子,失魂落魄道,“我好害怕会和大家分开,爹爹就是这样……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心道自己这个从小长在稻香村的可都没抑郁。瞥了眼他泫然欲泣的样子,我扯下发带,把自己的手腕和毛毛系在一起,道:“系在一起就不会分开了。”

      毛毛小心的碰了碰发带,忽然又低落的问:“要是断了怎么办?”
      我毫不在意道:“断了就换一根。”
      “那要是来不及换……”断断续续的,毛毛偏过头,已经快忍不住眼泪还勉强撑着说,“会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分——”
      “到时候就牵手啊。”我握住了毛毛的手,疑惑道,“我怎么会和你们分开,当初不是说好了,我还有一口饭吃你就有一个碗刷吗?”
      “真的吗?”

      没看出来,毛毛还有喜欢刷碗这种诡异的癖好?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我瞅着他,内心微妙的升起一点同情,心道这癖好也太人|妻属性了,出于礼貌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刚好我缺个刷碗的。
      我真诚的安慰他道:“我不会离开毛毛的。”
      身侧是映月吹雪般的溪湖,毛毛的嘴唇嗫嚅几次,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眉梢也漾出含蓄的笑。

      他反握住我的手。
      风吹得湖面轻皱,水如菱花镜,枞木桥连横两岸,照出玲珑清影。
      毛毛抬起头,烟灰色的雾霭落在他的脸上,那笑容便宛如出云之月,几乎裁满了一泓春山般的月光,漫天的光似乎都因此亮了一亮。
      “村长说男子汉不会哭,我以后也不会哭了。我会像爹爹保护娘亲和毛毛一样,保护小华的!”

      可是你长这么大,打架就没赢过啊。
      我不好意思打击毛毛的积极性,看他急切又郑重的神色,只能违心的点了点头。
      “嗯”一字还没吐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我转过身,看到莫雨伫立在醉花荫的小路中央,背枕着清冷的晨曦与醉人的野梅花香。一水的湖光山色,他的目光从眼尾斜睇着扫过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锐利感。
      我想了想,掏出备用的发带,迟疑道:“你也想要?”

      莫雨不说话,看表情似乎不太高兴,但他不开心已经是日常了,我神色如常的把发带收回去。
      收到一半,面前伸来一只手。
      “……系上。”莫雨看向别处,闷声道。
      ……行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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