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诛·第零季》雪澹台

15、Chapter 04：三公歃血（三）

　　玉剑和知泛循声而去。
　　及至正殿，则见御座后一丈之外的后墙已被除去了红绸，而剩下的一层暗黄色的帘幕正被秦七的道法掀开来。帘幕之后，一副气势恢宏的油画钉在墙上。
　　油画以紫色为基调，是为天空的颜色，天空之下是荒野战场。主要角色位于画面左侧，他一袭银发随风飘扬，长袍由紫色、金色和黑色绣制，他手持一杆长杖，光芒乍现，杖形模糊，指着对面的几个角色。这些角色所站的位置较主要角色低些，身形也小些，各自的手中、身前有各自的法器，形态各异，或长刀，或齿轮……这些人的身后是一团黑气，似乎裹藏了尸横遍野。两阵交缠着各色光芒，似是法器之故。只是不论怎样的电光火石，都不及主角那瀑布般的银发一样耀眼夺目……
　　玉剑和知泛也不由地呆住。
　　秦七怔怔地伸出手，虚点在银发男子的法杖上。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神秘的地穴。
　　然而，她感知不到油画的任何线索。
　　正若有所思之时，玉剑和知泛已来到画前。
　　玉剑首先开口：“《东都志略》中记载的《七魔战纪》，原来有两幅。”
　　知泛思忖片刻，语气不甚确定：“这两幅恐怕会有些不同？”
　　秦七步下高台，来到二人面前，扬起笑脸：“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奇怪的。或是画者作了两幅，一幅献给主公，后来被挂到哈斯幻境的宴会厅，另一幅便送给了庄园。又或是有人特意临摹了一幅赝品，也未可知。”
　　玉剑听着她漏洞百出的话语，望着她亦真亦幻的笑脸，却悄悄皱起了眉，又将目光投向高台上的画作，仍看不出个所以然。
　　知泛则不自觉地将眼前的画作与宴会厅内挂的那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油画比对起来，尽管如此却记不起许多细节，因此只得出了两画大致相同的结论。
　　三人各怀心思，以至一阵秋风将殿门刮得直响，才回过神来。
　　玉剑揖道：“玉剑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秦七与知泛将他送出殿外，看他的身影恍然消失在密林后，亦穿过橡树林，返回前山的客舍去了。

　　庄园为知泛别置了新房，旧居则留漆雕一人居住。
　　知泛和秦七回到旧居客舍，漆雕急匆匆地对知泛打了个招呼，便神秘兮兮地对秦七说：“跟我来。”
　　秦七一脸茫然地跟着漆雕出了房门，一路向南。
　　秦七早在哈斯幻境的时候，便知漆雕是个闷葫芦，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多言，于是任凭漆雕沉默不语，只是一路跟着。直到商水西海口处，漆雕方驻足，凝望着川流。
　　“商水贯穿西东，却没有把大陆劈成两半，真是个奇迹。”秦七自言自语。
　　漆雕听到她的议论，没有接话，而是弯腰捡起了一块生着黑藓的石头。
　　秦七见状，心知他有打算，依旧打趣问：“你带我来这儿，是来看石头的？”
　　“近水村庄的淡水供给怎么样了？”漆雕问。
　　闻言，秦七认真起来：“臫州府还好，距离黑海较远，又有不少内陆水系；后荃湾以西，秦川府境内则严重些，民间已经有了自发的组织，再加上木容先生的徒众，短期内运送东边的山川淡水过来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怕长期……”
　　漆雕徒手拿着黑石头翻来翻去，好像丝毫不怕中毒似的：“临岸的石头被污水浸没，却没有腐蚀……反而长出一层苔斑。”
　　秦七恍然大悟，问：“苔藓是后生的？”
　　漆雕突然转头看向秦七，黑曜石一般的瞳中闪烁着星星的光辉：“你没来过这儿吗？以前，这里的滩涂是白色的，从天空中看下来，好像雪地化入了大海：阳光灿烂的时候，又像闪闪发亮的金矿……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有多久？”
　　漆雕像是没想到秦七会这么问，微微愣了一下，唇边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微笑：“大概，很久很久……”
　　秦七话说回来：“既然苔藓是后生的，看来能够克制毒素。这毒普通药剂无解，没想到这里的苔藓竟能幸免。可我总觉得这与海中火有关……”
　　“火？在海中？”
　　秦七反应过来，并未来得及与他提及此事：“浅海珊瑚礁被火烧过，具体是怎样的法术还不清楚，火烧起来时，另一种法术与之对抗，礁群里生了冰阵。这是我们推测的结论。而剧毒是从西海口灌入商水，礁群周围的海域也的确有剧毒的迹象。木姐姐和一个少年险些中毒，好在发现得及时……”
　　“少年？”
　　秦七没注意到漆雕话语中的一丝犹疑，只道：“不重要……他健康得很。”
　　漆雕垂下眼眸，瞳中的光彩被雾气笼罩。
　　“而且，”秦七又道，“泮宫也有一件奇事。哈斯幻境宴会厅里悬挂的壁画《七魔战纪》，泮宫也有一幅。哪日有空，你且看看，两幅壁画是否有什么玄机……”
　　漆雕点头应着，却依旧沉默。
　　秦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担心了。现在不是好了么，说不定这苔藓能救命，我这就请三哥他们帮忙，仔细研究一下。这毒厉害，苔藓虽小，能解一点是一点。”
　　漆雕表示赞同，将手里的石头塞给秦七，又弯起嘴角，与“公务繁忙的公子”道别。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哪里逃得过秦七的眼睛。
　　漆雕走后，秦七抬起脑袋，望着缓缓流转的绚烂的霞光，深深吸入一腔微凉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