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说，今晚的月亮这么美，你说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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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018.03
北京
电视在放映一部他们都看过很多遍的美国老片，怦然心动。电影里女孩子捧着自己家的鸡蛋主动送给男孩子。
郭奇林想起杜拉斯说过的一句话，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大林想，世界上很多事情练习了很久都觉得自己笨拙使不上力气，像是小的时候练习贯口，像是练习唱腔，可好像忽然有一天一觉醒来后就全会了。
恋爱也是这样，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后，不由自主的学会很多事：她说哪句话是在信口开河哪句话是在认真述说；当她开口说头两句你就知道她接下来准备说什么样的事；一桌子菜他总是知道哪几盘是她最爱吃的。这个漫长而促狭的过程里，他完全不能知道是哪一天爱上的她，就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唱的太平歌词。
郭奇林悠闲的剥着水煮虾，瞄了一眼餐桌对桌穿着卫衣裙随便扎着马尾的陈碧。
这是田螺小郭准时来陈碧家连续报道的第五天。
这几天一到下班点，大林就会准时带着给陈碧备好的晚饭出现，由于还在宣传期，又要配合健身，大林必须得戒油戒盐，每天只能吃各类的草。即便是这样各吃各的，大林仍坚持和陈碧每晚同一时间一同用餐。
然而，用完餐与之前也并无不同，两个大忙人仍要各忙各的。
大林要去健身房，要去天桥和团队碰最新的灵感，要定期去上声乐课，还要时不时接受剧方宣发安排的采访和录口播。另一头作为工□□好者的陈碧，要经常回公司开会，时不时被客户抓着开电话会议，要熬夜赶案子，还要去听一时意气买的著名经济学家昂贵的课程。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每天只在晚餐的时间交汇又分散，只有少数的时间是相聚的。
“跟你告个假，我明天要去上海录节目，明天和后天晚上没办法回来了。”大林突然说，边把剥好的虾肉的碗递给陈碧。“我不在，你记得好好吃饭，别有一顿没一顿的，忙起来一天只吃一顿。我会让小吴盯着你的。”
此时电影里放到男孩子一家嫌弃了女孩子送来的鸡蛋。
不知是因为听了大林的话还是因为电影剧情，陈碧皱着眉头认真的应了一声，就着醋吃了一点虾肉，咕哝着说：“我开始有些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大林得逞的摸了摸鼻子，他设的这局叫温水煮青蛙，这招可是他想破了脑袋想到的。
“我后天凌晨就回……”“可我后天一早飞广州提案，要到周末才能回来。”陈碧的视线放弃了电影，转头跟大林说。
得，还没有几天，煮熟的青蛙飞了。
大林不高兴的撇了撇嘴，继续剥虾。
陈碧歪过脑袋，试探地说：“不然……我不去了？”
大林擦了擦手，挑着眉看她，“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让你不去的。”
陈碧狡黠的笑了笑，讨好的说：“剧院的朋友送了我几张周末话剧头排的票，陛下是否能腾出时间等小人回来呢？”
大林抿住嘴唇，微笑点缀唇角，配合扮作皇帝，挥了挥手。“准奏。”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大林电话倏忽响了，是烧饼在攒夜宵局，说ABCD都答应了，就差他了。
这是他们德云社标准的攒局做派。
大林捂着话筒，小声问陈碧，“你去不去？”他知道陈碧今晚是难得的没有任何安排，他并不打算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陈碧鬼机灵似得眨巴眨巴眼睛，气定神闲的做着口型，不，去。
大林看着陈碧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不想去，是憋着坏水等着他，于是他对烧饼说：“地址发我，我带朋友一起去。”
“哟，多新鲜啊，女朋友啊？”烧饼咋咋呼呼叫起来。
全社上下都知道大林很少带朋友出席聚会，每一任女朋友都神秘的不得了，每次捂着捂着就不见了，这次倒是太阳打西边升起，奇了。
大林有点头疼，“嗨，哥哥，别瞎叫唤，就一朋友，大楠他们都熟的很。”
烧饼长长的‘啧’了一声。
大林不想再等来对面夸张的反应，随便应付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
他盯着装模作样在认真看电影的陈碧，事实上这部电影光是他们在一起看，就已经看过两遍了，她不可能这么沉醉。
大林无奈的说：“嘛呢，说吧，您又怎么地不乐意了？”
“没怎么啊，一群大老爷们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陈碧捧着脑袋委屈的说，“再说，我去了也没意思啊，你又不让我喝酒……”
大林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回忆起17年时陈碧常常为了业务陪客户喝酒到酒精中毒，因为这事，他最后忍无可忍的逼着她在关公面前发过毒誓，别问为什么是关公，还不是因为他那时候恰好进组，剧组又恰好只供着关二爷。
大林摸了摸耳后根，笑着说，“那咱把誓词改改，改成‘只要郭奇林在旁边，陈碧白酒可以适度多喝一点。’您看怎样？”
陈碧假装吃惊，双手合十向天：“誓词怎么能随便改呢，上次咱可是在关二爷面前发誓的。”
大林顺坡下驴，“您说的对极了，待会咱再去找关二爷，还让他老人家见证一下，这下可以安心去了吧您？”
陈碧一副委屈的样子，晃了晃头，“得，那就当我对不起关二爷，委屈点，晚上多替您挡一点吧。”
大林哭笑不得的说，“去你的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酒鬼陈碧正义凌然的说：“小郭老师，我郑重声明，真不是我爱喝酒，我是替你喝的酒，四舍五入就是说……我没喝酒。”
大林敷衍的一直点头，他大多时候对陈碧是真的是无可奈何，无所适从。
也许是因为在感情天平里最轻的那头总是弱势的缘故，他竟也觉得她做什么都不算无理取闹。
电影放到三分之二，吃饱喝足，他们例行开始收拾厨余杂物。
陈碧为了逃避洗碗，主动承担倒垃圾的苦活，拎着两大袋垃圾就往门外欢脱的跑。
大林捋起袖子正收拾碗筷，听到门口一阵动静，目光寻到她外套还在衣架上挂着，正是三月天，还未开春，北京城外还是冷风嗖嗖的，他不觉皱眉起来。
夜里天上没有云，月色朦胧映在漆黑夜幕之上，陈碧悠悠哼着歌晃着垃圾袋。
“是你难以抗拒，还是我想太多。我说，今晚的月亮这么美，你说是的……”
她走两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月亮。月色跟陈碧此时的心情一样，有些朦朦胧胧的忐忑。
她没想过大林竟然会比一年前更加主动，更加坦白，她心里很清楚郭奇林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可她偏偏不能说自己悉数知晓，她还有一些事情缠在一起没有理清楚，在此之前，她好像要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傻充愣的过下去。
诚然，她并不想欺骗大林，她想她是需要找一个好的时机跟大林摊开来说这件事。
怀着重重的心事，陈碧踢踏着拖鞋走到小区大门口的垃圾桶旁，扔了垃圾，她注意到旁边有辆车在冲她闪着灯，十分晃眼。她认识的车不多，这辆车的样式眼熟到让她心里一沉，再次确认过车牌后，她的心算是沉到海底了。
陈碧想都没想，迅速快步走回家。
直走到她家楼下，她感觉到后面那个人仍然不慌不忙的与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陈碧想啊总不能让这不待见的人跟着回家吧，还平白惹人误会，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忍不住顿足转身瞪着那个人。“你他妈有完没完？”
顾柏一走到她跟前，一米八五的高个穿着一身运动服，应是刚运动完，发梢上还挂着汗珠，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无辜的看着她。
“雪碧，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还跟碳酸饮料一样冲头。”
听到‘多年不见’，陈碧恍惚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她整个少年时代的梦。
她低头，假装对水泥地的结构感兴趣一样。
陈碧说，“有事说事，没事快滚，你不知道自己招人嫌吗？”
顾柏一皱着眉，有些吞吞吐吐，“你少说些缺德的话，对胎教不好，我听你同事说了，你未婚……怀孕了……”
陈碧听到怀孕这个哏略微有些脑壳痛，自己埋下的坑自己跳，她默默寻思着顾柏一听到的是哪一个版本。不过，哪一个版本也不重要，他误会也挺好的，省的纠缠。
“你别瞎操心，孩子他爸和孩子他爸全家都是认这个孩子的，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她编瞎话不带脸红，“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顾柏一动容的说，“我没想到你会认出了我的车，你竟然还记得。”
提到这车，陈碧就来气，真想给对面这人来一脚。
她凭空踢了踢空气，默默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可不是记得吗，你那个时候为了这车都魔怔了，别人有车，你也非有这车不可，每天要死要活的想着怎么筹钱买车。我大一大二勤工俭学，天天吃泡面，不就是为了给你买这破车凑首付吗。”
“是啊，我们之间所有裂缝好像就是从那年开始。”顾柏一低声带着鼻音说。“那些年，辛苦你了，我最任性不懂事的时候都是你在包容我。”
陈碧淡淡的说，“没的事，我那时候常常心软，常常以为自己交往了一儿子，所以多有纵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恩，慈母多败儿。”
顾柏一被陈碧噎到一时无话，半晌，陈碧踱了两步，说，“都过去了，翻篇了，Bray，我早就move on了，我有很爱很爱的人了，他也很爱我，待我很好，我很满足了。”
顾柏一抬头看着她，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
“我最初想来找你是为了演唱会的事。”顾柏一朝她走近了两步，“我希望你亲手接我的演唱会策划，我看过你们团队之前的很多作品，也看过你之前的提案视频，非常喜欢你们团队每一个创意，设计的舞美效果，哪怕一个小细节，都特别用心。”
陈碧心虚的嘀咕。“你不怕我故意坑你？”
“我们相爱过十年，陈碧。”顾柏一肯定的说，“我了解你比我了解我自己还多，你对你热爱的事情向来使命感十足，玩命般的认真。谁都会懈怠，你不会的。”
陈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倏忽的有些鼻酸。“我曾经是没想过和你分开，但既然已经分开了，我就没打算再见你。Bray，都过去三年了，我不想我身边的人误会，我很珍惜他，我不想他伤心，不想横生枝节，你明白吗。”
这后半句，她讲的十分认真。
顾柏一尴尬的笑了笑，“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上周活动上一再为难蒲兴然是为了我。”他补充道。“我以为你还在意我。”
陈碧没说话，她想，你是挺自作多情的，我明明是为了我家大林。
一想到大林，陈碧三魂找到了六魄，顿时冷静下来，坏了，家里还有个小祖宗在等她回家。她原本只是打算下楼扔垃圾，所以只穿了一件薄的卫衣裙，现在在寒风中一站就站了半个多小时，她后知后觉想起了寒冷这件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柏一见她没说话，继续说：“雪碧，我不是想拉扯当年的事情，论个谁对谁错，只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解释，你拉黑了我一切通讯方式。”
陈碧担心家里的那个人着急，并不打算同他再多拉扯往事。“你这么说未免不讲道理，你明明有一千种方式可以跟我沟通，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大可以回国找我，同我解释，林柯你也认识，我父亲家我母亲家我七大姑八大姨家你都熟门熟路熟的，你不必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我的。”
顾柏一顿了顿。“一年前我回国找过林柯，林柯说你快结婚了，让我不要惦记你。”
陈碧想，这是林柯会做出的事，把林柯逼急了，她可能会给陈碧编造一个离奇且迷幻的未来故事。
她笑着说，“你也不必把所有责任推给林柯，你要是真惦记我，我即便是结婚了，你也是可以等我离婚的。”
顾柏一苦笑，“你总是有说辞。”
陈碧踌躇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却又打了一个喷嚏。
顾柏一才意识到陈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他登时脱下自己的大衣，刚想给她披上时，他察觉楼梯那边的路灯，有个人影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顾柏一定眼一看这人十分眼熟，清爽的短发配着一个金丝边框眼镜，穿着一套和陈碧颜色相近的灰色卫衣，少年气十足。
这人和他在上周活动中见过，他还亲自给他颁过奖杯。
陈碧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个少年走到自己跟前，不知是因为冷风还是因为这个人，她哆嗦了一下。她看着郭奇林那一双漂亮的黑眼睛藏在眼镜背后，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鬼主意。
她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大林听见了多少，又误会了多少，她本是丝毫不想他误会的。
大林冲顾柏一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郭奇林边把大衣给陈碧穿上好，替她拉过拉链，边低声嗲怪道，“你别又冻感冒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不注意一点，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得。”
陈碧抖了抖，抚着额头在内心里感叹，当初造了怀孕这个哏的自己真是个二百五。
这部戏越发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空气静止了五秒。
陈碧没说话，顾柏一也愣着没反应过来。
郭大林叹了口气，柔声冲陈碧道，“你总是变着法子让我担心。从前我只用担心你一个，如今我担心大的完，还得担心小的。我还琢磨呢，你不过扔个垃圾，走动走动，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回家。原来是遇见熟人了。”
陈碧想着反驳点什么，但求生欲超过了她的大脑，她颤颤巍巍的说：“达令，我没想让你担心的。”
大林被她这句称呼腻歪的楞了神，他想，这场戏可不能笑场不能喊卡。
他伸手把她的碎发撇到耳后根，熟练的握过她的手，转身向顾柏一颔首道“我看你们也聊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好聊的吧，我可以带我媳妇儿回家了吗？”
顾柏一嗯了一声，不知所措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大林拖着她的手往家走，他们从路灯到走廊，渐渐响起空洞的脚步声，大林仍没放开她的手。
半晌，他没头没尾的同陈碧道：“你有没有看过夏目漱石的书？”
陈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眯着月牙眼，高兴的说，“嗯，今晚的月色真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我说，今晚的月亮这么美，你说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