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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杏林雪 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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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好不容易哄得师弟不再生气,两人终于上了岸,草草整理好衣物。
“裴师兄——”从三星望月的方向奔来一个弟子,“大家叫你去天机阁议事——”
“好——”裴元应道,然后拉着阿麻吕往韦编居走,“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瞪我了,天机阁那边会备好酒食,不会饿着你的。”
走前裴元还不忘嘱咐那弟子:“找些干草放那烂被子上,用火石点燃烧了,可别烧到旁边的树。”
在万花谷中心的低谷,矗立着三座石峰,呈品字型排列,高低有别,从高到低为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万花谷主东方宇轩聘请两百余名工匠在三峰上建造建筑,在高耸入云的第一峰上建立了摘星楼,为东方宇轩的居所;第二峰上建有觅星殿,是万花客卿子虚道人和乌有先生的住处;第三峰上有赏星居与药王楼,赏星居是弟子们下棋喝茶,会客聊天的地方,药王阁则是医圣孙思邈的住处。而在三座石峰的底座山丘上,有还未完工的藏药楼,天工阁,天机阁等建筑。
裴元和阿麻吕走到三星望月的山门时,天色已暗,工匠们都收工去吃饭了,只剩下一些弟子在清扫杂物,这让阿麻吕有点失望。他入谷的时候听人介绍,三星望月之间有巧夺天工的天工梯连接,他当时听了就很想去看看,而现在天色已晚,也只能明日再来了。
“师弟,晚上最好收敛你那调息匿迹的本事,留心别吓到人。”这是某人可恨的声音。
阿麻吕呵呵一笑:“不做亏心事的人,是不会怕师弟我半夜敲门的。”
两人来到天机阁,在门口碰到了正等着他们的宋听枫,阿麻吕进万花谷的时候,就是由他引路的。阿麻吕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兄好。”
宋听枫面无表情地打量他和裴元几眼,冒出一句:“原来二位鸳鸯戏水去了啊,难怪这么慢。”
阿麻吕的笑脸差点没挂住。
裴元直接笑出声,收到了阿麻吕的斜眼怒视后,才正儿八经地说:“阿麻吕才刚来,别逗他了。”由于男弟子们会在落星湖那里沐澡,而男人多的场合说些荤话太正常了,所以不少弟子总拿这些话互相打趣。但新来的阿麻吕不知道,且他才被裴元压在水里欺负了一顿,自是像个炮仗一样,听到这些话就容易炸。
宋听枫倒有几分意外,也就过了两天,裴元就开始护着阿麻吕,连别人拿他说笑都不让?他晓得人与人之间有眼缘这种事,看今天裴元神色轻松不少,还隐约带着笑意,应该是和新师弟相处得很愉快了。
阿麻吕转移话题:“宋兄,这天机阁就是商议的地方吗,日后也是如此?”
宋听枫答道:“这段时间大家商议事情都会在天机阁里,日后天机阁的职能是负责处理发布悬赏,领取任务,存取物品之类的事。天机阁全名叫天机阁图部,现下只剩外墙还没上漆,其余已全部修建完毕,进度比藏药楼和天工阁快,所以选在这里议事。”他停了一下,后问道:“阿麻吕师弟,你应该知道万花七圣,万花七艺为何吧?”
阿麻吕点点头:“万花七艺为琴棋书画工医花,万花弟子所学正为万花七艺,而教导弟子们的七位师父,在此七艺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被称为万花七圣。”
宋听枫说:“没错,拜入不同师父门下后,弟子的名号也不同,琴棋书画四圣门下的弟子,其名号分别为商羽、星奕、书墨、丹青,工圣门下为天工,医圣门下乃是你和裴兄这样的杏林弟子,花圣门下唤为芳主。”
“此外,万花还有一项等级制度,由七圣出题考核,根据弟子们在考核中表现出来的学识武艺水平,划分弟子们的等级,由小及大为正意弟子、归德弟子、尚贤弟子、执礼弟子、弘道弟子。”
“师弟你记下宋兄的话,”裴元说,“以后管理弟子名册时会用得上。”
他们进到天机阁内厅,里面的陈设相当简陋,墙边列着两架书柜,中间对放着两张长桌和两排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长桌上摆好了酒菜,已经有不少人在吃了,阿麻吕看到正好空着三个位置,想来就是留给他们三人的。
就席以后,裴元和宋听枫二话不说就开始进食,阿麻吕踟蹰了一下,还是碰了碰裴元的手,小声问他自己要不要向大家做个介绍。
裴元侧过头说:“你尽管先吃着,大家都是吃完才议事的,没吃饱饭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
两人交头接耳,全然不觉被宋听枫和在场几人隐蔽打量了一番。
阿麻吕发觉在场之人进食时堪称风卷残云之势,吃相倒不会难看,就是看起来都比自己这个两天没吃饭的还饿。连一个外貌极为文雅秀丽的女同门,夹菜的速度也快得像有彪形大汉和她抢食似的,其实非但没人抢她的,她还照单全收了旁边一个男弟子夹给她的菜。阿麻吕觉得自己都要吃饱了的时候,那个女同门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而坐在他左右两边的裴元和宋听枫,见他撂下筷子后,更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没吃完的菜扫荡干净。
阿麻吕纳闷地想:我来的真是万花,而不是丐帮之类的门派吗?
众人吃完后,来了几个小弟子,年纪都不过十岁左右,手脚却很麻利,飞快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就走了。阿麻吕本不好意思让这些小孩给自己收拾,但裴元说这些年纪尚小的师弟师妹在谷中不用做重活,每日主要的事就是吃饭睡觉读书,只偶尔要做些跑腿收拾的活,阿麻吕听了便不再多言。
“可算吃饱了,我今天差点被吸干啊,累死我了~”一名男弟子伏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语调散漫浪荡,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笑嘻嘻的稚气未脱的脸,让人难以心生恶感。
“呸!云西你要不要脸,说好一起给二十个工匠传功,你传了七个就不知溜哪去了,我传了十三个才是要死了!”他身旁的女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折扇就去砸他的头。
“哎呦,方洛你别打我的头啊,我这颗独一无二的脑袋要被打坏了可怎么办。”
方洛扬起柳叶眉,冷哼一声:“依我看,你现在这颗脑袋也不见得是个好的,砸坏了换一个不会偷懒的便是。”
云西委屈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武功本来就差你们一截儿,内力不深厚啊。”
“云西啊,传不了功你就回去睡觉?”旁边一位相貌温婉的女弟子笑了,“你也不晓得留下来帮帮别的事?现在方洛累坏了,看你要怎么给方洛赔礼道歉?”
“我倒有个办法。”那名文雅秀丽,然而饭量不可貌相的女弟子也来帮腔。
“云西,你给我们的方洛捶捶腿,揉揉肩,这事就算完了。”
“好嘞!”云西一声应下,就往方洛身上扑去。方洛大惊,立马跳开自己的位置,往一旁拿着文书正准备派发的人身后躲。
“应师姐,你让一让,”云西嬉皮笑脸地说,“我是要给方师姐捶腿揉肩,让她舒缓舒缓呢。”这话要是换另一个男子说,绝对会被当成登徒子,而放云西身上,却只让人觉得他是个爱玩闹的亲弟弟,这是云西在女弟子间玩得开的原因。
“缃红,你可不能走!”方洛在背后一手死死扣住“挡箭牌”的肩膀,一手揽住对方的腰。
被方洛和云西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应缃红,蹙起细眉,神情看似幽幽怨怨,话中却带有几分调笑:“唉,你们小儿女情态缠缠绵绵再正常不过,只是为何要来我这孤家寡人面前显摆呢……”
“缃红——你怎么也这样欺负我!”方洛气道。
应缃红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肤色雪白,瞳色较别人浅了许多,且眼尾下撇,给人一种软媚可怜的感觉,现下看着更是无辜。她抱着那叠文书,柔柔地说:“明明是我被欺负啊,牛郎织女要相会,苦的不是那作桥的鹊吗?”
她这一说,让方洛和云西都红了脸,众人听了哄笑一堂。等方洛放开了手,应缃红便款款而行,将手上的文书发给了众人。
在别人玩闹一通的时候,杏林门下的师兄弟则在一边窃窃私语。裴元正为阿麻吕释疑解惑:“在建设工程结束以前,弟子们每日都要给工匠们传功。万花谷的地势多有奇险之处,虽说那些工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能人,但要是从像三星望月那般高的地方摔下,也是无力回天。我们给他们传功,使他们每日有真气护体,这样即使他们发生了意外,也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救不回来。”
阿麻吕懂了,难怪这些万花弟子跟饿了好多天一样,原来是日日给工匠们传功所致。普通人未曾习武,不懂得汇集,贮存和转化内力,传给他们的内力会如同蒸腾的水汽般很快消散干净。要令工匠们一天都维持着有真气护体的状态,那真的是会抽干武者的内力,令武者需要大量进食回复精力,才不会力竭倒下。
“裴师兄啊,”应缃红把文书放在阿麻吕和裴元面前,嘴里的话是和裴元说的,眼睛却看着阿麻吕,“怎么把新来的同门藏起来了?我也想和他说几句话啊。”说完她朝阿麻吕一笑,那笑容可谓风情万种,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这位同门就是药王次徒吧,我们给你留了两天的位子呢,等候多时,如今总算见到了,不跟大伙说几句吗?”
阿麻吕有点脸红,倒不是因为应缃红略显轻佻的神态举止,而是因为自己睡了两天未见人的事。他明白应缃红是丢了个话茬给他,好让他和大家说几句话。
他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朝众人拱手作揖道:“初次见面,在下阿麻吕,来自东瀛,拜入了杏林门下,以后请诸位多多指教了。”
“哇,是个东瀛人。”云西惊呼。
方洛拿扇子戳他:“早前宋师兄不是说了吗,你没听见?”
云西被戳着脸说:“唔……他不鞠个躬吗?我听说东瀛人都这样。”
方洛翻了个白眼给他:“人家懂得入乡随俗是好事,你少大惊小怪。”
不只方、云二人在说,其他人也在热烈讨论着。
“他长得挺好看啊。”
“我们这一批里就没长得难看的。”
“还没婚配吧,要是有婚配也不会一个人跑万花来。”
“那倒不一定,你忘了我们谷主吗?”
“能成为药王次徒,医术肯定了得,不知比起裴师兄如何?”
“有空找他切磋一下医术和武艺,不就知道了。”
“东瀛的医术可能和中原不一样,我也些想和他比试看看。”
“他和裴元师兄关系好吗?关系好的话我们就不太容易捉弄他了。”
“嘘,你小声一点——”
“中原话说得真好,听起来完全不像东瀛人。”
“有空我要问问他东瀛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等等,我刚刚走神了,没听到他叫什么……”
“我听着是叫阿玛律。”
“不是米阿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