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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须臾 ...

  •   二人坐上封景义的马车,一路颠簸着回煊王府。煊王府偏僻,即使坐上马车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车里闷得慌,摇摇晃晃着还有点晕,更别说封景期还胃痛,简直难受的要命。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封景期手足无措,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张子阡,索性不去面对张子阡,——没想到张子阡的声音又响起了。

      “王爷,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他这是请罪吗?语气和“我吃饭了”差不多,一点都不懂规矩。他请罪的时候会是什么姿势呢?是站着还是跪着?不对,马车就这么一点大,应该是坐着吧。他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呢?是低着头掩住羞涩还是一成不变的不卑不亢?

      封景期的思绪很乱,仓皇之下“嗯”了一声,还是很虚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张子阡其实是存心报复我。封景期苦涩地想,是我先冒犯了他,居然把他堂堂状元与贵族男宠混为一谈,是我假借“救命恩人”的身份逼着他成为我的门客。

      想到这,封景期又有点内疚。早知道就不在百香楼救下他了。我太自以为是,太可笑,还以为是自己救了他。张子阡身正不怕影子歪,要是在公堂之上,还没有个伸冤的一隅?楚愁还能以假乱真不成?

      这次既然报复了,前面的旧账能一笔勾销吗?我们能不能……能不能重新开始?

      封景期如鲠在喉。

      张子阡见封景期疼得厉害,也不再忌讳什么,一手搭在封景期的肩上,另一只手掐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将手掌按在封景期的腹部,一股灵气顺着他的手掌流入封景期的身体。然后张子阡问:“还疼吗?”

      他的手好温暖。封景期声音沙哑道:“我没事了。”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想要恳求张子阡的手不要移开,他贪恋这种温暖,想要永远占为己有。

      张子阡低下头蹭了蹭封景期的脑袋,道:“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封景期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骗他的话他听了也开心。仿佛张子阡的手真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封景期的胃痛很快销声匿迹。

      直觉告诉封景期,张子阡笼罩在一片迷雾下,隐藏在绝妙的伪装下,绝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寒门书生。

      -

      夜幕降临,满天星辰便开始点缀天空,忙得不可开交,它们望着地面上的人儿,那么渺小又那么多悲欢离合,眨眼而过,它们看得懂或看不懂,始终不言不语。

      封景期在半梦半醒中回到王府,一觉醒来,已是漫漫长夜。他借着微弱的烛火,隐隐约约望见桌上有纸笔。

      他驾轻就熟地添上灯油,挑灯夜读。

      自然不是为了科考,是在看独清留下的信件。

      “王爷今日不在的时候,奕王爷让小的给您带话。
      “奕王爷说‘今日看望贤弟,不料贤弟府上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兄长应尽绵薄之力,故挑选我府侍女一二,翌日送来。’
      “奕王爷此举是为何?王爷慎重。”

      封景期提笔写道:“无妨,让他送来。”

      此举是为何?无非是封景礼在监视他,警示他不要站错了队伍,——还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兄弟情深的模样,好供天下人夸赞。

      若封景期不领情,是不仁不义,也是死期将至,到时候封景信说不定就逃过一劫,死的是封景期了。

      口蜜腹剑的人才可怕。

      封景期透过窗子遥遥看了一眼张子阡的屋子,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躺回床榻,封景期只觉得什么东西压得胸口闷痛。他咬紧唇,无故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在疼痛中等待天明。

      “王爷,奕王爷所说的两位小姐到了。”清晨,独清唤醒封景期,服侍他穿戴洗漱。

      “给她们安顿好了吗?我要去见一见。”封景期起身道。

      独清看着小王爷脸色憔悴,于心不忍道:“王爷有什么话可以让小的带给她们,厨房煎了补药,还请王爷稍等片刻。”

      封景期冷哼一声,又坐回椅子:“麻烦。你去催一下厨房。”

      独清听到封景期愿意喝药,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然后就满心欢喜地奔向厨房。

      封景期叹气:“唉,还是一样好骗。”在封景期眼里,补药这种东西,虽说对身体有益,但味道苦涩至极,喝了只会平添忧愁、早日升天。独清是个好管家,兢兢业业十几年,为什么非要在喝药这方面跟他过不去?

      -

      仅仅在煊王府停留了两日不到,张子阡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被好心王爷封景期收留,住上免费的房子,还美名曰“王爷的门客”,紧接着遭到封景期的三哥的威胁,又在为他添置衣物时“偶遇”了封景期的二哥,——说是偶遇,多半是封景期计划好了,因为他和那个混球二哥关系好像还不错。

      而今天一早,张子阡推开雕花门,其实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两位女子坐在池塘边戏水。

      张子阡皱了皱眉,这王府上上下下他都摸了个遍,侍卫、厨子还有几个,唯独没有胭脂水粉女儿家,这两位女子又是如何凭空出现?张子阡放轻脚步绕到草丛后,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麻子,腼腆地笑着,另一个只见背影,年龄较雀斑女孩稍大,长发纤腰,姿态优雅,像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越是不露容颜,越教人百般痴迷。张子阡盯着那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半晌,差点失了神。于是伸出手在空中虚托一下,一本书凭空出现,自动翻好了未使用过的页码,泛黄的纸张似乎承载着历史长河的无尽沧桑。

      这两位女子年纪轻轻,虽不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却也是婀娜多姿,绝非街坊庸脂俗粉可比。张子阡几番思索,觉得她们在阑珊夜与小王爷颠鸾倒凤也不是没有可能……张子阡清了清嗓子,脸上扫过一抹绯红,总之,她们身份成谜,简单看一下她们的过去,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

      心动不如行动。张子阡咬破小指指尖,蘸着血在浮尘录上草书了“过去”二字。然后紧盯远处的一个女孩,便被卷入时光的横流,穿梭在层层叠叠、悲悲喜喜的岁月里。浮尘录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血字“过去”二字蓦然变成了黑字,甚至还带有淡淡的墨香。这本妖书,仿佛在贪婪地吸收着人的血液。

      女孩叫杜忘忧……是江南富商杜万福的次女,十六岁,二八年华,讨厌满脸的雀子,也因为雀子被讨厌,做了十年的深闺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被其父当作交易品送入奕王府……怎么会是奕王?

      所以她们是奕王封景礼送来交易还是……监视封景期?!

      张子阡深吸一口气,要么就用美/色俘虏他的心,要么就将他的一举一动放在眼皮子底下,要是封景期敢轻举妄动,派人暗杀了他也无妨。到时候街坊说书说不定还会传煊王爷勾引奕王爷的女人,无理取闹,色胆迷天,酒池肉林,昏庸无能——这么说来,他们不是已经拿五皇子封景信开刀了吗?

      而那个站在最高处,登高眺远的圣上……他会怎么看?封景期又会怎么做?坐以待毙吗?

      这时,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张子阡,你在做什么?”

      -

      正当张子阡在琢磨封景礼晦暗不明的杀局时,封景期突然叫住了他。

      封景期先是呢喃般叫了一下张子阡的名字,随后问道:“你在做什么?”

      张子阡背对着封景期,沉默不语。

      封景期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继续追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子阡叹了口气,合上浮尘录,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划过浮尘录泛黄的封面,浮尘录就消失不见,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灿金的菊花,香气从张子阡的指缝流出,沁人心脾。然后他说:“菊花开了。”

      封景期黑线:“……没想到你还会变戏法。”

      然后,封景期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大男人的,谁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张子阡愣了愣,又想起来时封景期指给他看的一片银杏林,像是误入仙境,看到一片花的海洋,于是好笑道:“谁告诉你是送给你的了?”

      封景期理直气壮地说:“在我煊王府,不是送给我,难道你想送给独清……”封景期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说的越来越没有底气。

      沉默片刻,封景期知道了答案,颤抖地问:“是送给那两位小姐的?”

      张子阡“嗯”了一声,随意地询问说:“她们是从哪里来的?昨天怎么没见到?”

      “哦,奕王爷担忧我府没有人气,特地送了两位侍女来。”封景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寻思着这里冷清,正好多几个人热闹一点也好。”

      “不去见一见那两位小姐?”听到这敷衍的话,张子阡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歪了歪脑袋,指了个方向。

      封景期口是心非地点了点头,跟上张子阡。内心却有一股无名的业火在燃烧,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见的?今后不是天天得见?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等着独清的药汤,让那苦涩的药汁流遍全身也好。

      总比痴心喜欢一个人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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