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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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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也有一种危机迫在眉睫,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见了火、枪心神震动,不料其余三人也有同感,心念急转间,听孙青霞问话,笑着搪塞:“适逢其会,幸逢其会。”戚孙两个不打不相识,她总不能说我是来让你们卖个面子,别让风雨楼难做吧。
孙青霞的背似乎挺得更直了。
戚少商扫了一眼雷滚,说:“街面上那个挑粪的也是武林人物,叫做雷滚,以前曾在六分半堂里混过。这危机,绝对不可能是由他引发的……”
话未说完,天上乌云翻涌,闪电呲地划过天空。
脚下屋内,有人兀地发出了喑哑得惊天动地的嘶吼:“我——命——由——人——”
声音凄厉,彷如镇压地下千年万年的魔神。
轰的一声,他们所立之处,真的裂了一个大洞。
一时间,四人都立足不稳,往下急坠,连同瓦砾、碎石、木屑一齐往下落去。
他们都是难得的高手,一面下坠一面沉气凝神、屏息聚精、运力蓄锐,应敌顾指间。
方夏匆忙之中,犹自思索: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月华冷冽。
沙尘滚滚。
这已不知建立了多少年的古飞檐,整块的塌了下来。
但在飞瓦碎土里,飞升的也有三人。
当先一人,双踝之间还扣着钢箍,扯着条斑褐色的锁链,披头散发,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脸颜。
飞升的另两个人都蒙着面,一个修长个子,一个短小精悍。
他们一左一右,就在那散发狂人一前一后,急腾而上,像是在保护他,又像在纵容他,都在指手画脚,口里发出奇啸异响。
但就在披发狂人急腾之际,错身而过的那一刹瞬间,仍给人一种仿佛面对洪荒巨兽的压迫感。
只听他盘膝而坐但仍急腾飞升的身子,迸出了一声狂喊嘶吼:“一一不——由——我——”
所有人心头均是一震:那七个字若完整的接下来,说的便是:“我命由人不由我。”
这个造型、这句话实在太熟悉,方夏登时想起了一个人:三合楼大战后,那个力敌群雄、受伤失踪的迷天盟七圣主,不由脱口喊道:“是他。”不知她如何借力,身形如同一道柳絮,不落反升,盘旋而上。
黑光上人破锣似的叱了一声,半空一个筋斗倒栽葱,化作一线黑烟,咕溜一下就“嗖”地倒冲上屋顶那个大破洞口外去!
戚少商和孙青霞自有默契,同时出掌,攻向对方。
“波”的一声,两人掌力,在空中交接一起,交互反挫,激成逆流,戚少商、孙青霞藉此掌功反激之大力,将下沉之势陡然逆转,变得同时倒向上冲去!
他们四人,几乎是同时把下坠之势扭转,逆向上冲,电光石火间,兔起鹘落,四个自瓦砾中下沉的身形,已直冲上天!
直冲上来的还有一个人,他浑身散发着五色斑烂的颜色,而且隐带看好听的音乐和极好闻的香气。
这人原就在屋里,但显然并不是与那两个蒙面人一道的。
因为他直探上来,一面还要应付那两个蒙面人隔空的攻势。他用一只右手就接住了那两人的招式,他的左手却在抹汗。他一边抹着汗,一边还分出精力去留神关七。
那人接了招、擦着汗,飞身落到了屋顶上。他的身材微胖,眼睛却很大。
方夏消息何等灵通,向戚少商和孙青霞低声道:“这是六分半堂新进的高手,惊涛书生吴其荣。”
戚少商点点头:“看来这是六分半堂的场子了。”
孙青霞瞧了瞧吴其荣,颇有跃跃欲试之意。
尽管屋顶破了一个房间般大的四方窟窿,但未坍倒的地方还很多。关七一飞身上去,就盘占了屋顶上最高点的檐瓦上,桀桀地笑。
另两名蒙面人,一左一右落在关七身边。
吴其荣拦在他们面前。
詹别野远远地站在角落。
方夏和戚少商、孙青霞又是一起,离得不近,要动手也不算远。
吴其荣惊疑不定,不知方夏等人来意,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只挡住了关七去路。
月色更加古怪,似是愈渐膨胀,愈见发青。
众人各据一方,互相对峙,谁也不知对方的来意,谁也不肯抢先出手,。
关七仍喃喃自语:“我……命……由……天……不……由……我……不由我啊不由我!”
语音怆然喑哑,闻者亦为之凄然心酸。
黑光上人像是坐不住了,喊道:“你是不是七爷?你到底是不是关七?”
关七恍若未闻,呆呆的仰望了好一会的月,然后才俯视诸人,咧嘴一笑。
笑容狂妄。
然后他忽然长叹:“人命一由天——不由我——”
这似是一声喟息,一句感叹。又似是一句悲悯,一声自怜。
只听他又咧开嘴,笑微微的说:“可不是吗?人生在世,又有几件事是由得人的?”
那两名蒙面人又重新手颤足抖地舞动着,且在喉头发出一种顿似鸡啼、鸭喋的古怪声词来。
同一时间,那儒士打扮的惊涛书生,也双手飞快做手印,嘴里念念有词:“呛。波如兰者利。”
关七突然全身一震,然后好像得了老年病疾的病人一般,簌簌的抖哆了起来;一时又似寒风刮树,时落将荆。这时看去,他更像一个无依的病人,不但很冷,而且很无依。
吴其荣一面急念,一面已自襟内取出一管箫来。
而今,他的箫一掏出来,放在唇边,刚吹了一二声,关七便又恢复了镇定,口里仍喃喃自语,脚下却向他行去:“人……命……天……定……”
箫声一起,那两名蒙面人眼里一露惶色,另一则凶光大现。
修长个子忽尔发出尖啸,锐声割耳。
精悍个子则发出低沉的怒吼,如同兽王咆哮。
一啸一吼,古箫之音便眼看要给压下去了。关七也停下了步子,双目发出惨绿色的厉芒。
吴其荣脸色一变,箫声突变,又尖又锐,又急又阴,夹杂在啸声怒吼中,依然跌宕有致、清晰刺耳。
他不但吹箫,而且还在月下舞蹈了起来,他的人虽然体胖,但姿态仍是曼妙好看,如痴如醉。
关七呆呆地望着他,口里胡胡做声
方夏忍不住自言自语:“他们是在争夺关七的控制权吗?”
这个问题戚少商和孙青霞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也不敢确定答案。
方夏也不需要他们的答案,她想着另外一件事:吴其荣要做的事,就是六分半堂要做的事,六分半堂如今缺的就是顶尖战力。如果关七为六分半堂所用,必然成为一把所向无敌的利刃尖刀,我决不能让他们达成目的,可关七神志不清,不分敌我,我不求他为风雨楼所用,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疯了的绝世高手只伤敌,不伤己呢?
然而,陷在箫声、吼声、呼声、舞蹈里的关七,却从全然的迷茫中,慢慢全身抽搐了起来,到最后,他仍一手朝天,嘶声狂吼:“听天——由命——”只是他已摇摇欲坠,就要完全崩溃了、彻底的毁了。
就在这时,深巷里传来了梆声和:“卜卜——将将——卜卜——将——”
一个打更的人在长街那头,亮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缓缓行来。
因为更声一响,屋顶上的局面忽然大变。
关七全身又是一震,目光遽变为深寒色的惨绿,又突然长身而立,说了一句断了又续的话:“我——命——由——天,但还是不由人——也决由不得你们!”
吴其荣脸上的汗涔涔而下,箫声大急。
两名蒙面人眼露惊惶、畏惧之色,立即发出更怪异、奇特的吼声与啸声。
如果说原本是吴其荣和这两个蒙面人在争夺关七的控制权,那么,现在他们像是已不再互斗,而是联手。
关七突然伸出了手,向天。
他他双踝之间缠绕着的铁链,原本是斑剥灰褐色的,现在忽然像通了电似的,闪动流通着一种湛银色的异光来,并且不住的抖动急颤了起来,原来它发出的令人牙龈酸软的声响,也忽尔改变了:铁链的每一个环扣和环扣之间,因颤动轻碰互击之下发出的声音,竟似有调子的,有节拍的,十分清脆好听,就像一个梦,一个美梦。
啸声、吼声、箫声,不管再大、再锐、再利的声音,都给这好听的乐声压下去了。
一时,天地间只剩这奇异的乐音。
以及关七的一句话:“我命由天不由人——不由人。”
“听天由命,那还罢了——”只听那披发狂人对着中天青月喃喃自语:“由人?不!任人鱼肉,那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了……我命在我,岂可由人!”
他这样一自说自话时,脚踝、臂腋间的锁链交击之声便低落了下去。
吴其荣的腹部突然鼓胀了起来,还起伏不已,犹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萧声,夹如裂吊、银瓶乍裂,割耳而至!
方夏不再犹豫,拔剑挥向吴其荣:敌人要做成的事,只要破坏就行了。
吴其荣只得变招自救,他一动,箫声就乱了。
那边,关七伸出的手姿势变了。
他用中、食和无名指,轻轻一弹。
他的手指才一弹了出去,就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像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卤的声响,像磨坊飞到了半空,就像水车、风车在星际旋转,又或是九百九十九万只人还大的蜜蜂,快要从天而降。又或是一点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针刺进了人的耳膜。
同时,巷口有人大叫:“三指弹天!”
关七竟然使出了白愁飞的独门绝技。他与白愁飞非亲非故,非师非友,他怎么学会了白愁飞的武功。
这个叫声实在太过渺小,霎时就被那古怪的声音淹没了。
方夏飘然后退,连坏六分半堂好事的打算也顾不得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天上什么都没有。
戚少商喃喃道:“这是什么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
孙青霞正色道:“我也没有。”
方夏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她今晚见到了火、枪,本以为自己已经被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惊奇更惊讶更难以置信的事。
天上是什么都没有,可这分明是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啊。
方夏惊疑不定,忍不住反复问自己:我拿的真的是武侠剧本吗?
这时,波的一声轻响,吴惊涛手里的箫一折为二,才算是给这场疑局划上了休止符。
巷子里有人喊道:“方总管。”
方夏如梦惊醒,只见街面上孙鱼牵着马,杨无邪骑在马上,喊她的正是杨无邪。
街角摆了张藤椅,上面坐着的正是老熟人、老对头狄飞惊。
来的还不只他们。
无情来了。
连刑部的“老总”朱月明都来了。
看来各方势力都闻风而动,会首聚集了。
方夏定了定神,轻轻落在杨无邪身边,用传音入密道:“不惜一切代价,今晚一定要保下孙青霞,还有他的琴。”
杨无邪与方夏合作已久,自有默契,也不问缘由,向孙鱼轻轻做了个手势,孙鱼会意,悄悄去了。
那边,关七大发神威,两式三招间,就用惊神指杀了那两个蒙面人。
他像是打出了狂性,一面追杀吴其荣,一面向戚少商和孙青霞出了招。
出招也就罢了,他用的居然是王小石的绝技:隔空相思刀和凌空销魂剑。
孙青霞的剑潇洒不羁,孤芳自赏。
戚少商剑路纵横,清奇孤高。
王小石的相思刀和销魂剑心随意转、意随心到,本来三者难分高下,可是在关七使来,偏偏就克制住了孙青霞和戚少商的剑法。
方夏只觉目瞪口呆,忍不住说:“这样的人,决不能为六分半堂所用。”好在戚孙暂无性命之忧,她也不急着上前帮忙。
关七犹嫌不足,凌空飞身,如夜枭般向狄飞惊迎面扑去。他从詹别野身边掠过时,还抽出空来,向詹别野拍了一掌。
詹别野忙着接招,关七已抓住了狄飞惊的衣襟:“纯儿呢?”
狄飞惊不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扳开他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杨无邪失声道:“弃子擒拿法!这是大弃子擒拿手!!”
这是名震武林的失传绝学,不知怎么叫狄飞惊练成了,而且一出手,就擒住了关七的手。
关七的手指却动了起来,还在念着咒语也似的一句话:“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
狄飞惊脸色惨白:“快慢九字诀法!”
这分明是六分半堂前总堂主雷损的绝学,狄飞惊当然制不住他。
不过狄飞惊反应快得惊人:“她落在他手上。”
说这句话时的狄飞惊,眼睛望向杨无邪。
他望向杨无邪的时候,杨无邪也正好望着他。
关七当即一手抓向杨无邪,口里仍发出凄厉的喝问:“纯儿呢?!”
方夏与杨无邪同时出手。
杨无邪使的是袖中刀,刀刀快,刀刀狠。
方夏的剑如清风拂过,水波微痕,毫无杀机。当初在三合楼她不是关七对手,今日她仍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她只求拦截,不求伤人。
关七空着的那只袖子迎风一震,鼓荡起来,像一根巨大的木杖,砸向方夏胸口。他另一只手一探,不知怎么像长了一截,劈手便把杨无邪的刀夺了过来,一刀就向杨无邪砍下去。
这一刀所落,似没有出手,没有刀,也没有人,只有美丽的刀光,如情人的倩影;微香的刀风,像一声呻吟。
杨无邪呻吟一声:“红袖刀……”
苏梦枕的红袖刀,杨无邪是避不开,也挡不了。
方夏正当自顾不暇,眼见杨无邪危在旦夕,一人飞掠而至,一扬手,发出一声清叱:“住手!”
那人左手只发出一道白光,没动的右手却作出十六道红、黄、蓝、绿、黑、白不等的微芒,飞射关七。
关七一见,劈手一刀飞投向那冷峻俊秀的青年,而后一指一印,以“密宗诀法”将漫空暗器尽数打落。
只除了这青年左手打出独一无二的暗器。
关七大喝一声,拧头一甩,乱发激飞,卷住了、也打落了那道暗器。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隆隆声自苍穹、云霄深不知何处阵阵传来,仿佛在云层边上。有一两团似碟形、又似蜻蜓形状,且极大极巨的的光芒,若隐若现,乍闪乍灭。
方夏顾不得查看,只忙着去应对关七凌空飞掷的刀。
这一刀飞袭无情,无情正在身形急落,新力未生之际,已来不及躲闪变换。
这一刀势烈意刚,不止于关七飞投之力,还加了了关六在刀脱手的一刹间伸指弹了一弹,打出了一记指法:“惊梦”。
一刀既出,非死不可!连街头巷角那打更人也“咦”了一声:“惊梦刀——”
月下,那人罩住了脸容,但手上照路的灯笼反照之下,只见他下颔有几缕稀落的苍黄胡子,无风自动。
他的梆很厚,很沉,也很澄黄,仿佛就是真金、黄金打造的。
他手上的“打狗棒”很长,而且十分沉甸,棒尖很细。
瞬息之间,方夏连出三剑,已逼得这一刀改变了方向,只需再出两剑,就能将刀挑飞,奈何刀已到了跟前,她却已无后退之机。
她也不能退,后面就是杨无邪和无情。
幸运的是,她抢得这么一点时间,已足够戚少商和孙青霞掠下屋檐,双剑合一,一起挡住了这一刀,格掉了这一刀。
关七一咧嘴,喉里发出咕咕之声,又出手攻向戚少商和孙青霞。
方夏这才空下来,打了声招呼:“成师兄。”
无情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方师妹。”
方夏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抬起头去看了看天,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又望向天空。
无情敏锐过人,当即问:“天上怎么了?”
方夏道:“你看那飞在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