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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孽缘 ...

  •   牛奶冰棍的温度麻痹了嘴唇的知觉,龙堂站在教学楼的天台看操场上的骚动,学生会的中枢干部也在。现在是午饭时间,他们的议论话题由“对Arcobaleno的出现的应对方案”“沢田纲吉的内裤图案好弱智”,一路跳跃到“那月做的卷心菜馅饼很好吃”“阿薰又收到爱慕者的便当”等等。
      “呵。他们真的把操场一分为二。”
      为不让溶化的冰棍滴落在衣服上,龙堂不得不抬高了手腕仰着脑袋,用别扭的姿势把冰棍一口吞掉。
      爱梦瞟了瞟下面的壮观场景,耸肩道:“一个Arcobaleno已经够乱,再加‘Smoking Bomb’。这里的和平女神被谋杀了吧!”
      “真想让云雀看看他心爱的学校现在成什么样子,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他去了集训。”
      “红小姐和他还真死对头。”
      粉色头发的锦小眠咯咯地笑着。
      龙堂接过爱梦递的纸巾,擦了擦粘乎乎的手指。她说:“我先走了,有事到第三音乐室找我。”
      “啊,不吃午饭?。那月可做了很多。”
      “不吃了。谁叫我嘴馋吃了冰棍,今天的严重超标了。”
      “手起刀落才是我们的本职,热量过少会影响耐力。”
      有人无奈了。
      “对我来说,练习芭蕾时候穿上紧身衣,不会突出小肚子才是重要。”

      ……

      ……

      ……

      芭蕾是最残酷的高雅艺术。
      龙堂永远记得那些让女孩子们哭着跑回家的压腿练习。和肌肉撕裂的痛苦搏斗,指导老师表情肃杀气质典雅——气质好,大抵是所有跳芭蕾舞的共同点。
      第三音乐室的镜子因为某人的怒火而被砸坏,许久没有人来修。裂缝刺眼而残忍地延展向四面八方,却不碎落,让人害怕。午夜时分结集抛弃女子怨念而成的络新妇,会从蛛网似的缝隙钻出来,络新妇有绝代美貌,下身是强横有力的螯爪。每个男人都抵不过温柔迷人的攻击,三天后,脑袋就被砍下。
      学生们给自己杜撰出来的东西吓坏了,他们期盼与戒备着美丽的危险,流言愈演愈烈。
      “难道他们全忘了破坏镜子的元凶,是他们的风纪委员长吗?日本人的思维好难理解。”
      有着一半亚裔血统却在外国长大的龙堂,对日本人热衷鬼怪之说的执著相当费解。
      她穿上黑色紧身衣,头发在后脑优雅地挽成一个髻。扶着把杆来回在Releve①和Battement tendu jete②两个动作之间来回练习。

      “Comfort ye, comfort ye my people, saith your God...”
      (你们的神说,你们要安慰,安慰我的百姓。)

      清软的电子女声突兀响起,爱梦很早之前就抗议她手机铃声不要用《耶利米哀歌》,只有狂热圣徒才会在审判日得赦免,她这样异端份子只能去泡硫磺澡。她撇了撇嘴,换上了亨德尔的《弥赛亚》。
      18人的唱诗班,33件乐器。
      是最初的数字。③
      爱梦气得干瞪眼。
      龙堂扭过头去,却被身后那个穿白色芭蕾舞衣的小婴儿吓了一跳。
      “是奥杰塔哩!”④龙堂面露微笑,竭力装出一副平常姿态,暗暗吐舌头。
      【他要有心干掉我,我也就只有呜呼哀哉的份了。】
      姜还是老的辣。
      小婴儿正拿着手机往外打,输入的数字正是她的号码。他用捏尖的声音说:“我是新来的音乐老师,里葆丝。”
      龙堂捂住抽搐的半张脸,痛苦自己还得装傻:“哦?真是位可爱的小老师。”
      她犹豫着伸手拍Arcobaleno的头会不会被咬。最后她从口袋拿出糖果,蹲下平视着面前那个矮小的婴儿。用逗弄的口吻,说:“不知道小老师有什么绝技可以赐教呢?”
      里包恩无视相当有辱彭哥列第一杀手身份的糖果(你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有辱身份了),出奇灵敏地跳上立式钢琴,踮着脚尖游鱼一样滑过黑白琴键,最后以大幅度的分腿跳跃收尾。
      婴儿的模样很得意:“我有足够的资格指导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龙堂脑子里浮现的却是Arcobaleno长大成人,一个雄赳赳的西西里汉子穿着天鹅舞衣,娘娘腔地跳女步,接着……
      【Stop,停止联想!再想下去不是笑抽就是被抽】
      “小老师是却革底派,我却是瓦卡诺娃派……不适合呢。”
      她用惋惜的口吻如是说。
      “舞蹈和音乐重点是能否感动人心,你太拘泥界定难以有成绩。”
      “是的,我是个很执拗的人。”
      她保持良好微笑。
      “太固执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应该知道,聪明的小姐。”
      里包恩并没有认真说服龙堂的念头,碰了软钉子也有些没趣,撤退了伪装。看里包恩变换行头,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像龙堂小时候看过的中国戏剧,表演者一掀斗篷脸上的面具唰一下换成另外一个。里包恩比那个表演更神奇,1.3秒到2.2秒之间的速度他就把整套衣服连裤子换好。
      她不禁由衷赞叹:“好厉害!”
      “谬奖了。”里包恩调整着阔边帽的位置,手脚麻利跳下地面,面向大门。他拧转头对龙堂说:“有事,请恕我失陪。”
      “请慢走。”
      她笑得特假。
      在龙堂的身后,角落的阴影里头,一抹昼日幽灵似的白色影子安静地走到女孩的身后。是爱梦。
      “他知道你在。”
      龙堂微侧着头说。
      “他一开始就发现了?!”
      少年有些难以接受,瞪大眼睛,“不可能的说。”
      “当然不是,就算是最强的Arcobaleno也做不到。是在说我太固执的时候,他给你吓得够呛的。”
      “嘿嘿,这样说我一开始采取突袭,就稳操胜券了。”爱梦紧握拳头一副势在必行的姿态,他却又很快皱上眉头:“Arcobaleno来干什么?你只是个‘普通人’。”
      “可你们不是啊,人家‘第一职业杀手’是挂着好看的么……”龙堂眼睛专注于镜子,上面的裂纹把雀斑女孩切割成无数影子,一个魔女的思考比一百个亡命徒的恼恨更来的难缠:“去把监视沢田家的人全调回来,加强这附近的监控——在学校摆着名刀明枪,没有人奈何得了我们。藏头露尾只落人口实,扯上沢田家会很棘手,家光那家伙!”
      学生会长想起那名义上的石油钻探工,竟掺和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
      少年挥手掷出一根铅笔,正中潜匿的蝉虫,然后躬身离开。
      没过多久,“石油钻探工”的儿子诚惶诚恐地跑来,问龙堂前辈,里包恩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龙堂摸摸手感很好的兔子毛,反问那个小朋友能干什么奇怪事?
      没就好没就好。兔子安心地走了。
      午饭时间完,上课时间到。
      这节课很无聊,老师还没开始,台下学生已经倒下一大片,心安理得把枕在脑袋下的历史课本,浸泡在哈喇子中。咳~那位同学,上课期间是严禁打呼噜,影响其他同学的睡眠质量。
      冗长发黄的文字迎合不了,年轻人崇尚潮流热爱冒险的胃口,再波澜壮阔的史诗式场面,到了书本也只化成平白无味的陈述句。
      勉强坚持下来的好童鞋也不禁连连走神,错将叛乱的马凉当冯京。
      龙堂会长就是典型的好童鞋代表,她转着手上的圆珠笔,眼珠子傻傻地盯着天花板的风扇。
      【靠!死崽子们我的课就那么无聊!】
      【坂田君会喜欢我的便当么?】
      【唉!零用钱不够了……】
      【这题好像错了。】
      【看什么看!死老头。】
      【ZZZZZZ……】
      【饿。】
      龙堂的思维似乎游离得过了火,没有精神防火墙的格挡,各人百花乱开的心理活动像无良垃圾邮件,一下子涌入大脑。空间内存严重不足,后台工作繁忙。脑瓜子嗡嗡作响,比中东的恐怖分子还可怕,学生会长抱头惨叫。
      全场骤然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几分之又几秒的错愕空白时段,足以删除冗余信息,重启屏蔽系统。
      “龙堂同学你没事吧?”
      “抱歉老师,我没事。”龙堂尴尬地笑着,爱梦朝她无奈地摇头。
      【脑浆差点迸出来了……见鬼的感应力。】
      她是实验室的产物,为了承接年代久远的魔女的血统而诞生。名曰“科学”的怪兽刺透时间锦卷,并大声讥笑克罗诺斯阻挡不了狂人的火热。
      那个时候洛可可奢靡风初起,甜美和繁复是最时髦的事件,也许她自灵魂起就属于,那个富丽堂皇的历史。
      最后,老师掷地有声:“下一节测验,这课自己复习。”
      即便是一个魔女,身份后缀写有“学生”,这一名词,就注定你要努力学习。
      国际班的精英想也不想把脸埋进习题,再也没抬起。不会熬制聪明魔药的魔女,只能老实巴交地捧着书本,练就一代高材生。

      ……

      ……

      ……

      操场没能在云雀回来之前修好,他一脚踢开学生会的门,既横蛮又无礼,仿佛一头骄傲的角马在横冲直撞。大门直线撞飞小助理。
      大家学吉娃娃那样发抖,龙堂埋头整理桌上的文档,挥手示意他们逃命要赶快。嗖的一下没了所有人影,只有打转的椅子。他们合力拽起被砸晕的倒霉蛋的脚,地上拖出长长血痕。剩下身怀绝技的干部们和上司一起共同进退。
      “听说你在包庇犯人。”
      云雀气坏了,无论问谁都说不出破坏操场的元凶。鉴于以前经验,百分之一千肯定是和这个死对头有关。
      “什么?你在说什么,人家不懂。”
      龙堂最烦别人甜腻发嗲,自己却热衷用少女情怀恶心敌人。
      她目的达到了,成功惹毛了云雀。
      “咬杀!”
      金属相互碰撞出粗暴的火花,爱梦握着三叉刺⑤反手挡住脾气火爆的攻击。
      “妨碍风纪委员的,咬杀!”
      “云雀委员长,督导委员是确保学生会行政工作顺利完成才存在。你打扰到红小姐的社团审批。”爱梦皮笑肉不笑地说。天啊,他露出坚硬的犬齿,简直就像一头俊美无双的白色野兽。
      十四岁的云雀对漂亮的臭男人没兴趣,即使是女性也不会手下留情。他自己本身就是“何彼禯矣!”的翩翩少年。他甩开三叉刺,蓄力发动第二轮进攻。
      形势对委员长很不利,美洲杀人蜂、甩棍、无框眼镜在反光……根本是一起发指的围殴事件嘛。龙堂却开口:“别里亚克,停手……你们都出去,”
      她甜得出蜜的笑脸怎么看都像工作途中的人贩子,“我和云雀单独谈谈。”
      极富东欧色彩的名字被唤出,爱梦收回三叉刺,大家很服从地退出去。

      ——给对手喘息,就为了把他踩到地狱。

      是龙堂奉行的信条之一,虽然没打算动真格地把恐怖大王塞回地穴——她看见的既定未来,意指出的蓝图不能违背。这个恶人当道的世界,还不允许她严格遵循耶和华的格言。
      【新旧账我要一并和你算!】
      龙堂摸了摸刚拆纱布的伤口,无比亲切地阴笑。
      “有什么临终遗言?”云雀交叉双手昂首挺胸,一副“你末日到了”的倨傲。
      “寻找所谓的犯人不是你们风纪委员的工作么?找我们要犯人……难道你把风纪委员长让贤给我?我最讨厌浑身汗臭的飞机头。”
      “我现在就在进行风纪工作,那家伙交出来。”委员长恶狠狠地放话,“别给我装傻,龙堂红!”
      眼看猛禽君又要扑上来咬人,学生会长冷不丁地宣布:“直到下学期十月份,风纪委员每个月经费一律扣减七成。你们自生自灭去吧!”
      “风有点大,麻烦你重复一遍。”肉食猛兽掏掏耳朵出奇平和。时值酷夏,赫赫炎炎椅席炙手,容易精神倦怠、幻觉产生,保持室内通风凉快有益年轻人身心健康发展。
      “风纪把学校当成印钞厂了吗?”龙堂微微拉开抽屉,花花绿绿的纸片洪流隆隆有声冲破封锁,会议室极端地拥挤。报销单打着漩涡从窗户倾泻而下。
      罗马君主喜欢将宾客酱腌在玫瑰花瓣里,他俩就在掩骼埋□□的单据风暴中心款款对望,恨不得对方掐死在自己手上。
      “你们破坏学校比谁都起劲,累计的账单快填平东京湾。环保团体联合上诉内务省,现在的学校浪费纸张。”
      “财务部的老师在哪里?”
      云雀表情深沉,眼神能杀人。
      “你不要去威胁老师,是校会一致通过的。”
      “什么时候的校会?!”他语态平静,句子从牙缝挤出来,他正思考着如何砸烂这家伙的脑袋。
      魔女展现优等生的知性笑容,快活地刺激着猛禽君:“你去集训后第一天的紧急临时校会。”
      “龙堂红……你有够损的!”
      “承让。”
      “话说回来,我很期待你为学校带第一个全国性的冠军回来。”
      云雀突然阴笑。
      “什么全国冠军?”
      “当初你答应我,合唱团一定能拿冠军。我的理解所谓‘冠军’就是全国总冠军,不是地区性的小儿科。”
      【[哔——]!!死麻雀你想给门挤是不是!】
      龙堂想起赌约的漏洞,只能愤慨无比。
      “云雀恭弥……我恨你!”
      “过奖了。”
      她一个劲地翻白眼,在拿起纸镇就砸与放学后背后一黑棍之间挣扎,小眠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红小姐有需要帮忙的么?”
      潜台词就是来嘛,一起来灭了他嘛!
      “呃,这个……”
      沉默萦绕过在场每一个人,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响声,是心里小算盘在运行。俩人各怀鬼胎地假笑。
      “云雀委员长太抬举了。”
      “龙堂会长的关照,风纪委员感激不尽。”
      她眼神柔软内敛,对上少年深不见底的黑瞳。一如相见争如不见的老情人间的惆怅对望,再次出现了。
      【看我什么时候做掉(咬杀)你!】×2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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