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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蔡休范神秘一笑,“子源,你素来苦夏的紧。每年三伏天都躲在家里,半步也不肯出门,这不,许多消息你可就错过了。”

      王思朗见他还在打趣谢澄,忍不住拦他,“宣和,何必再逗他。”

      王家是世家大族,王思朗初春又已成家,素有才名,因此很得几人的敬重。见他开口,蔡休范不敢玩笑,因此正色道,“子源可曾听说过匡庐先生?”

      谢澄一怔,“宣和说的可是宗少安宗老先生?”

      “不错。”

      谢澄郑重道,“宗老先生乃当世鸿儒,天下读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闻他少入庐山,师从慧远大师,博闻强识、兼通儒释。高祖在世时曾两次邀他至京、开馆治学,又授官职,宗老先生固辞不受,还归庐山。后来他周游大齐二十二州,所到之处,讲学不倦,门下弟子,不可胜数。宗老先生大贤,我辈虽小,亦心生向往。”

      一席话说的王思朗拊掌称妙,“子源说的好。眼下便有一个机会,能一睹匡庐先生的风采。”

      谢澄心中一动,“难道今日?”

      顾晗难掩激动,“子源,今日宗老先生便可至建康城,听闻他就将住在这燕然楼内。”

      谢澄大惊,“宗老先生如今,已过杖朝之年了吧。这世间已有近十年未曾听过他的传闻,这消息出自何处,是否可信?”

      蔡休范嘿嘿一笑,“看你以后还躲在家里不出门。这消息三日前便被传开了,放出消息的,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了相生’,他家号称万物因始,有无相生,上溯千年,下推百世,大到江湖朝堂,小至居住巷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家放出的消息,从来便没错过。”

      谢澄一声冷哼,“什么’了相生’,吹得倒挺厉害。”

      王思朗点头应是,“不错,确实吹的玄乎。不过他们确实有点能耐,’了相生’叱咤风云近十年,始终屹立不倒,无论庙堂江湖,都奈他无何。一来他们杳无音迹,无处可寻。二来就在于他们所言非虚,但凡放出来的消息,都会应验。你瞧瞧这四周,纵然今日如此炎热,慕名而来的学子们何曾少了。”

      谢澄抬眼望向四周,除了陆仲微那边的几个世家子弟他认识,楼上诸席,熟面孔还真是不少。纵然有些他不认识的,也都是一副儒生模样,目光炯炯,兴高采烈。

      他低头凝思,他们这席,他与顾晗、蔡休范皆是同龄,王思朗年长他们两岁,虽他身份最是显贵,王思朗却最有威望。因此他复抬起头问他,“晦之兄,我有一问。方才你言那’了相生’杳无踪迹,旁人并不知道他们如何传递消息、打探情报。那他们又是如何将消息放出的呢?若有人要找他们,又当如何?”

      王思朗沉声道,“如何联系我确实不知。’了相生’虽号称知尽天下事,终归还是江湖事更多些,因此我并不清楚怎么同他们打探消息。至于他们怎么将消息放出,还是宣和来说吧,这件事可是你通知我们的。”

      蔡休范潇洒的甩开折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又唰地一声合上。“旁的我不知,若想散播消息,还需用什么手段吗?只需派上几人,在那花街柳巷、酒肆茶馆的热闹处,言’了相生’有言云云,口耳相传,谁又知道最开始是从谁口中传出?这次匡庐先生将至建康的消息,便是我前夜从那幽兰阁听来的,说是’了相生’有云,‘七月流火时,中旬二十日,但见匡庐乘青舆,宿燕然’。”

      谢澄不禁骂道,“这写得什么混账,诗非诗,赋非赋,半点不通。”

      蔡休范忙道,“子源息怒。‘了相生’所放消息,是给整个江湖朝堂看的。有文人,亦有侠士,还有些平头百姓也爱凑凑热闹,自然是不求什么文采斐然,读的懂就行了。”

      谢澄饮了口茶,又问,“如此一来,若是有人假冒‘了相生’的名字,胡乱传些消息,岂不是坏了他们的口碑?”

      这次是顾晗答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之后再没人敢了。‘了相生’刚有名头那几年,的确有些看不惯的,或是江湖门派,或是墨客武人,再有那地痞宵小,都曾捣过乱。说来也是奇了,无论何人,只要是造过谣的,都被拔舌枭首,或挂于门派之前,或挂于闹市之上,其状之惨,令人触目惊心。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人敢再触其逆鳞。”

      “真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谢澄有些愤愤然,刚想问竟无人问管,想到王思朗方才说无人知其所踪,不禁默然。

      蔡休范倒没觉得有什么,“‘了相生’本就是以买卖情报为生。那些人先坏人家生路,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澄想了想,不禁奇道,“晦之兄年长一些,自然知道的多点。你二人原先同我一般,并不知晓这些事,怎么如今个顶个的能说,竟比晦之兄知道的还多。”

      顾晗有些不好意思,“子源你向来不喜那烟花之地,我与宣和自然不敢叫上你。这些都是听的幽兰阁里的胡话,你莫见怪。”

      谢澄笑骂,“你们倒是风流,须得小心些,莫要忘记自己是有婚约的人了。”

      蔡休范不怀好意的笑答,“论风流你比不过我们,论情意你可是头一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的乞巧节可是同陈家女郎一起过的,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谢子源。三伏天里叫你,十回倒有九回给拒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还抱怨这抱怨那,你可说说,是今日这燕然楼里热呢,还是那夜淮水集市上的摩肩擦踵热呢?”

      一时席间都笑了,谢澄并不觉得难堪,抬脚就要踹那蔡休范,旁边一席的陆仲微不免重重的“哼”了一声,谢澄本不欲理会,顾晗却不打算再忍,“陆家二郎,我知你素来嫉妒子源,若是心有不甘,或文或武,你找子源比试一番便是。若是知道自己不如人,也该收起你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免得丢人现眼。”

      陆仲微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方才忍下顾晗,已是极力克制的缘故。他平日里处处找谢澄麻烦,旁人只道他俩志趣不合,并不多想。今日这燕然楼内儒生云集,有世家勋爵,也有寒门新贵,他们这边如此动静,已经引得众人侧目,他素来是个极重颜面的,眼下顾晗当众将他的心思戳破,他不禁恼羞成怒,“满口胡言!顾晗,你欺人太甚!”

      这边三人还未反应过来,顾晗已经大声回道,“是谁欺人太甚?你自小看子源不顺眼,不过是因为他样样比你好。论前途,他是家中长子,你上头还有个兄长压着;论才情,子源在我们当中是头一个;论长相,”他忽然不说了,回头看看谢澄又看看陆仲微,接着环视楼上众人,笑的不怀好意,“你自己看看,这还要我说吗?”

      他这话说得极是揶揄,一时间楼上诸人忍不住都笑了。陆仲微又气又恼,起身就要同他理论,他身旁两人忙起身拦他,陆仲微过去不得,只能叫骂,“顾晗,你不过是个趋势附热的小人,谢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替他说话。我往日里不同你计较,不过看你是个傻的,你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你们顾家,向来最会攀附,你别总是一副我家亏欠了的样子,顾家连着将两个女郎都送入宗室,还真是好手段。”

      他这话说的极诛心,甚是不妥,王思朗闻言皱眉起身,“子幼慎言。”

      陆仲微自知失言,不敢再言语。一时楼上四座无声,静的十分诡异。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忽有一人“噗嗤”笑出声,这笑甚不合时宜,众人皆是皱眉,缘声望去,却是谢澄他们背后那一席,有一少年郎君背对他们而坐,因他在西南最角落,方才并无人注意到他。

      顾晗方才被王思朗拦着,本就有气,见这人笑出声,冷冷问道,“郎君因何发笑?”

      那人却不理他,自顾自饮茶。他下首坐着一绀衣青年,窄袖袴褶,右手边放着一柄蓝铁长剑,虽只有半边脸,扔难掩英气,他并没回头,仍旧盯着眼前人手中的动作。

      一时气氛有些难堪,顾晗更加恼怒,提高声音,“这位郎君因何发笑?”

      少年郎君这才有所反应,缓缓站起,绀衣青年随他起身,右手持剑,不动如松。

      那少年一面转身一面答道,“郎君因何发问?”

      他这一转身,众人皆是愣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与他们年岁相仿,身着月白色交领暗纹绵衣,下搭鸦青色绢裤,外披霜色敷彩长纱,这本是夏日里建康城中最流行的少年郎穿法,因着谢澄怕热,从来都是这些搭配,若论这相貌,谢澄自幼便是建康城内他们这一辈的头一份,因此旁人若知谢澄会在场,便是再热也要换上别的样式,免得被拿去同谢澄比较。

      比如今日,蔡休范就是一身鸠羽色圆袍,顾晗也是一身雪青色褶袴外搭轻罗,王思朗持重,穿的是一身藏青色圆袍。陆仲微自不必说,他从来瞧不惯谢澄,因此从未穿过与谢澄相近的颜色款式。

      眼下这少年穿着打扮与谢澄无异,只见他眉眼如画,姿容特秀,举手投足间自带风雅,竟生生将谢澄给比了下去。一时间楼内落针可闻,众人暗自心惊。

      谢家素来出美男,大齐未建国时,谢家便有一对叔侄,不但容貌秀丽,又兼经韬纬略,曾建北府兵,北抗氐胡,被时人称为两位“玉人”。自此之后,谢家世代承袭,有“谢家宝树”的美誉。到了谢澄这一代,自是不必多说,这还是谢澄第一次被人给盖了过去。

      蔡休范小声低语,“曾闻高祖在世时,子源有一叔祖,站至高祖身前,被高祖称为‘风华江左第一’,可怜我辈尚小,不能一睹其风貌。如今看来,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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