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抬蜜与鹰粉

1、惊艳

　　星期五的时间似乎总是过的特别慢。刚刚吃过中饭，办公室里各色男女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交流晚上的娱乐项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暧昧的愉快神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五成了固定的狂欢夜，大家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彻彻底底的放松一晚，工作也好，家人也好，统统扔在一边。老板体恤客户部的压力大，除非万不得已，也不会安排周五晚上加班。一来二去，这也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这也难怪。客户部是整个公司里最年轻的部门，里面的成员要能够搞得定那些难缠的客户，自然有各自的一套。简单的说，这些人要么年轻俊美，要么八面玲珑，个个都是令人注目的焦点。比如说小季，号称上海咨询业第一美女，典型的江南姑娘，水做的美人，说话永远只会用C调，即使在非常生气时候也决不会超过降D调，经常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户指名要她服务。又比如郑离，高大帅气的阳光男孩，曾经有客户直接了当的要他辞职去做驸马。再比如陈念，虽然貌不惊人，却深受八岁以上八十以下所有女性的欢迎，能够在一杯咖啡的时间里跟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
　　
　　叶芸微笑着环顾她的爱将们，听着大家八卦，却没有加入讨论。因为她是部门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果也和下属一起在上班时间摸鱼，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嗨，芸，大家准备晚上串吧去，你要不要参加集体活动？”小季突然扬声问道。叶芸还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是的，刘先生，我马上过来。”听到叶芸的回答，小季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去，用口型对大家说，“老板电召。”
　　
　　听到三下轻轻的敲门声，刘繁江就知道叶芸来了。果然，听到回答后，叶芸推门近来，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刘先生。”刘繁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别人都羡慕他近水楼台，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美女有多么难缠。尤其是能够压得住客户部一群人精的叶芸，不论他明示暗示，叶芸对他的追求永远不置一辞，微笑以对。“叶芸，我不是你的客户，你不必用你的招牌微笑来应付我。”叶芸神色不变，“可是你是我的老板，刘先生。”
　　
　　刘繁江无奈的用右手敲了敲桌子，“上次你不是答应，我们私底下可以做朋友的吗？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繁江。”叶芸眉毛微微一挑，“现在是工作时间。有什么事情吗，刘先生？”刘繁江苦笑，“叶芸，你不必提醒我要公私分明。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叶芸嫣然一笑，“对不起，我刚刚答应大家，今天参加集体活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
　　
　　标准的叶芸风格，永远不会叫人难堪，但是她不想做的事，总有办法叫人无法勉强她。刘繁江经常想，叶芸绝对是他的克星。刘繁江也算年轻有为，中学毕业直接到英国读书，因为国外学制短，当他的中学同学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工作三年了。一步占先，步步领先，刚刚三十岁，已经这家不大不小的跨国公司的大中华地区总裁了。刘繁江的身边从来不缺女朋友，但是自从他遇到叶芸，却总是碰壁，难以走近一步。偏偏叶芸又叫人无可挑剔，刘繁江真是又爱又恨，无计可施。
　　
　　叶芸回到办公室，看到一屋子人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生怕她带来老板要大家加班的消息。叶芸不禁笑了，“今晚集体活动，我买单。”办公室里刹时一派欢腾，郑离大叫，“叶芸，我最爱你了。”小季毫不客气的揭穿他，“算了吧，你最爱的没有八十个，也有一百。”其他人马上笑的东倒西歪。
　　
　　叶芸打开刚刚作好的文档做掩护，对着电脑前发呆，今天本来想单独安静一下的，没想到计划全被老板的紧迫盯人打乱了。
　　
　　“芸姐，我今晚不跟你们一起去了。”叶芸转过头，是他们部门助理小MAGGIE。MAGGIE是个胖胖的女孩，一张娃娃脸，眼睛眯眯的很可爱，因为刚刚毕业，整个部门的人都喜欢叫她小MAGGIE。叶芸问她，“又要陪男朋友？”MAGGIE 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叶芸故意逗她，“都说好了集体活动吗，不准请假。”MAGGIE有点着急了，“芸姐，他今天难得有空，我们都一个星期没见面了，他很忙的……好不好吗？”叶芸装做无奈的样子，“哎，没办法了，恋爱大过天拉。”MAGGIE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鼻子也皱皱的，“谢谢芸姐，我知道芸姐最好了。”
　　
　　逗了MAGGIE一会儿，叶芸觉得心情好多了。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女生抢占了衣帽间，男生只好到洗手间，不到十分钟，各自换好了衣服，争奇斗艳的走出来。与上班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不同，这时又是一番新气象，不过倒是把个人的特点都突显了出来。小季自然是粉红小淑女，头发梳成了两个麻花辫。郑离一身哈韩的行头，帽子压得低低的，好像高中生。陈念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还是清清爽爽的装扮。叶芸自己也不差，简单的挽了一个髻，加了一条大披肩，把她的古典气质表露无遗。
　　
　　星期五的酒吧简直比星期一早晨的公交车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个酒吧里都人头攒动，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音乐，诡异眩目的灯光，叶芸心里马上想到四个字“群魔乱舞”，真搞不懂小季郑离他们怎么偏偏喜欢这种地方。连换了四五家酒吧，不知不觉已经半夜三点多了。郑离他们几个男生不停的跳了一晚上，已经累极了，各自叫车回家。小季倒还是很有兴致，拉了叶芸和另外几个女同事要继续串。叶芸已经不想再闹下去了，小季却神秘兮兮的说，“不行，一定要去。看美男是女生的福利，不去可是绝对要后悔的。”
　　
　　出租车沿着永嘉路汾阳路东湖路穿行，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轻轻的响着，初夏半夜里微凉的风吹进车窗，叶芸按住前额飘起的一缕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那风带着些湿润，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叶芸的心渐渐从刚才的喧嚣中安静了下来。
　　
　　终于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酒吧，墙面的青砖映着两盏晕黄的街灯，招牌是一张说不出味道的油画“EYES ON ME”。小季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里面地方不大，却并不显得局促，布置的人显然独具匠心。酒吧里的顾客多数是女性，叶芸一眼扫过去，老幼高低都有，有些颇有些风尘味道，有的却好像是高级白领，还有些像是暴发户的老板娘。叶芸微微有些奇怪，怎么会有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一般来说，风尘女子多的酒吧，白领们几乎不去，以免降低了自己的品位；白领们青睐的酒吧，风尘女子们也不大会去装模做样。
　　
　　捡了一张位子坐下来，小季盯着吧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大家，“怎么样？”叶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看的是吧台的调酒师。那人穿了一件平常的白衬衫黑背心，前面头发略微有些长，挡住了眼睛，干干净净的味道，并不如何惊艳。叶芸暗想，不过如此，想不到小季喜欢这样的男孩子。恰在这时，那人把手里的调酒杯高高的抛了起来，很潇洒的用手把头发略略往后一拂，手往背后一伸，恰好接住了落下来的杯子。酒吧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清脆的掌声，连叶芸的几个同事也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小季喃喃的说，“真酷。”是的，真酷，那个动作并不算花哨，难得的是这人居然能够做的这么从容不迫，一派沉稳。更繁复的动作叶芸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有大将风度的调酒师却是十分难得一见。
　　
　　那人调好了酒，把杯子轻轻在吧台上往外一推，眼睛在整个酒吧里扫了一圈，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动，觉得他好像在找自己。最后扫到叶芸她们这桌，那人和叶芸的眼光一接，居然并不回避，那眼睛里仿佛有水光一荡，慢慢漂了开来。小季轻轻惊呼起来，“芸，青郁在看你呢。”声音里竟然有些妒意。
　　
　　叶芸有点奇怪，“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季做了一个昏倒的姿势，“你以为这么多女人来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干什么？还不都是捧青郁的场。不过青郁酷得很，难得拿正眼看人的。”叶芸环顾四周，果然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郁身上，个个都是十分倾心的样子。
　　
　　另外几个女孩子大感兴趣，拉着小季问她怎么发现这么个极品的。小季十分得意，“哎，纯洁的孩子，还有哪个女人不知道青郁的？他很传奇的，只有周末晚上才来这里客串两天，四点钟一定离开，平常好象消失了一样。谁能让他看上一眼，就很不容易了。他每次来这里都会带一个女客人一起离开，这么多女人都是等他的。”有个女孩子忍不住说，“啊，那不是好象等皇帝临幸一样？”小季瞥了她一眼，“青郁可比皇帝大牌多了，”又压低了声音说，“据说青郁从不跟同一个人两次，条件多好都不行。那么多人想打破这个规矩，好像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大家忍不住笑小季，“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也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也是他后宫里的一位吧？”小季却十分神往的样子，“要是就好了。如果能跟青郁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晚，也幸福死了。”几个女孩子小声哄笑起来。
　　
　　叶芸留心看着，果然不断有各色女人走到吧台边搭讪。那个叫青郁的调酒师却一言不发，偶尔抬头看一眼，搭讪的人就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叶芸暗想，话也懒得说，未免太过装腔作势了。旁边的女孩也发现了，“这个人太过分了吧？话也不说一句。”声音虽然低，可是这酒吧十分安静，连背景音乐也飘渺的像山谷回音，周围几张桌子的人都听到了，不屑、气愤的眼神甩过来。那女孩十分尴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季忙低声解释说，“不是的。青郁，不能说话。”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他听的懂得。”
　　
　　大家一惊，不禁有些惋惜，这样一个人，居然不能讲话？旁边一桌有个戴着窄边黑框眼镜，女博士模样的女人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不能说话又怎么样？青郁就是太完美了，连上帝都要嫉妒他，偏偏不肯给他一把好声音。不过断臂的维纳斯比所有长着完好无损的双臂的女人都要美丽。”此言一出，叶芸几乎要在心里为她喝一声彩。
　　
　　小季突然说，“芸，你去试试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郁肯正眼看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呢。”旁边几个同来的女孩子也一起起哄，“是呀，叶芸。你去试试，看看是你的神眼厉害，还是他的魔眼勾魂。”叶芸笑骂，“什么神眼鬼眼的，你们当我是巫婆呀？”小季正色道，“芸，你不知道吗？人家都说叶芸有两件神兵利器，一件是蒙娜丽莎的微笑，谁也看不透微笑背后的意思；另一件是一双神眼，看人从不出差错，没几个人敢跟叶芸对视。”叶芸装作生气去呵小季的痒，小季最怕痒，叶芸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她已经先自己软做了一团。
　　
　　正在笑闹，小季瞥到青郁走进吧台后面的房间，轻轻叫了起来，“呀，青郁要走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整个酒吧也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音乐声在酒吧里盘旋，好像一种神秘的仪式。
　　
　　过了一会儿，青郁走了出来，外面加了一件淡青色的长外套，前面的头发扎了起来，好像世界杯土耳其的球员伊尔汉，一双眼睛完全露了出来。叶芸好像听到有人低低的抽了一口气的声音，待要仔细听，又找不到了。整个酒吧空气突然紧张起来，好像连血液在身体里加速流动的声音都听得到。叶芸有点想笑，众人的神色好像等待皇帝的宫女，又兴奋又焦急，只是不知道这位酒吧皇帝今天要翻哪位嫔妃的牌呢？
　　
　　青郁的目光在叶芸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叶芸心里一动，“如果他找我？”但是青郁的目光滑了过去，停在旁边那桌女博士模样的女人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女博士模样的女人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快步朝青郁走了过去。青郁一手搂住她的腰，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就势带着那女博士模样的女人走了出去。酒吧里一片叹息声，也含着毫不掩饰的嫉妒，“青郁今天居然找了这么一个老处女。”
　　
　　青郁吻那女人的时候，头是斜向叶芸她们这边的。叶芸看到那双眼睛里好像闪过一点波光，带着点顽皮，和一些说不清的东西。青郁一走，酒吧里的女人们也渐渐散开了。叶芸和小季同路，一起叫车回家。车上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小季突然开口说，“青郁在挑逗你。”叶芸一惊，小季也有一双利眼，她既然也这么说，本来心里那一点猜疑立刻坐实了，再无疑虑，的确不是她多心。
　　
　　回到独自居住的小屋，叶芸想着那个迷样男子，回味着那临去的一眼，仿佛又感到了车上那阵微凉的夜风，竟然辗转反侧，直待天色大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