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夫夫抓鬼致富日常》龙骨天蛇

26、怨雪（三）

　　随着怪物的消散，人声也开始重新出现在村落里。整个村庄仿佛都苏醒了过来，虫鸟开始鸣叫，公鸡发出长啼，狗叫声和小孩子的玩闹声混杂在一起。不远处白烟升腾，饭菜的香味伴随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缠绕在鼻尖。景烁从后门出来，发现门边有一对小小的脚印，很深很深。

　　“原来是站在这里啊。”景烁观察墙壁，发现后门和窗户之间的墙面距离正好足够塞下一个细瘦的黑色人形。看来恐怕它在夜幕降临之时就已经下山了，一直贴在门边看着他出门，然后重新回来。由于通体黑色，和墙壁完全融为一体，很难被油灯的光亮所照见。

　　只有偶尔动作的时候，过高的脑袋晃过纸窗，遮挡住月光，才能够被眼睛所捕捉到。

　　景烁行走在村落里，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向他友好地打着招呼。这次他很冷淡地理都没理，但那些人也完全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去干自己的事情。

　　他决定做一点更过分的事情，于是在一家的炉子面前停下脚步，屋主人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吃早饭，景烁非但没有理，反而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撒了进去。

　　“哎哟，被弄脏了。”屋主人笑呵呵地端起锅来，将脏粥倒掉，洗锅放米，重新煮粥。

　　然后景烁又撒了一把。

　　“哎哟，被弄脏了。”屋主人笑呵呵地第二次端起锅来，将脏粥倒掉，洗锅放米，重新煮粥。

　　景烁继续往里面撒。

　　“哎哟，被弄脏……”景烁直接把他的锅都拿走了。

　　“这可怎么办呢？”即使说着困扰的话，屋主人也依旧慈祥而和善地笑着，“小伙子，请问你能把锅还给我吗？”

　　“不能。”景烁果断拒绝道。

　　“那好吧。”就像那锅不是自己的一样，屋主人放弃了拿回锅的想法。邻居看到他没有锅煮早饭吃，热情地向他招手，邀请他和自家一同共进早餐。

　　然后也被景烁给连锅端掉了。

　　就这样，一个早上的时间下来，景烁拿走了村落里所有的锅碗瓢盆，所有人家全都被他洗劫一空，就连村头小孩子们的皮球都被他抢走了。

　　“这下可就得饿肚子啦。”村民们互相开着玩笑说道。

　　“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又一个老人哈哈大笑，转头捧起一把生米，塞进了嘴里。

　　众人见到他的举动，都纷纷效仿，小孩子们够不着米袋，就由大人从米缸里捧出来递给他们吃。生米很硬，有的带着谷壳还有些尖，村民们的嘴被划伤了，满嘴都是鲜血，开始互相帮助着抹起药来。

　　“简直荒唐。”景烁将锅碗瓢盆扔在地上，他已经懒得继续跟这个世界玩下去了，还不如曾经主脑所创造出来的投影，原本看灰雪笼罩五个卫星的惊人声势，还以为里面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真阵眼显然就在村长那间房子里，木门依旧紧闭，景烁却直接扣响了大门。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村庄中的一切声音突然再度停息了。

　　第二下，有村民尖叫着阻止他：“不可以！”

　　第三下，愤怒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有人冲着他跑来，想要阻止景烁继续打扰屋内人的安宁。

　　第四下，景烁躲过了村民的飞扑，遥远山坡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嚎叫。

　　“李天瑞……”那声音后发先至，还没等村民爬起来，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谁？”他下意识回答道，然后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快乐的表情从脸上彻底消失了，恐惧穿透面具浮现出来，他瞪大双眼，面色煞白一片，哆嗦着想要后退。

　　他的恋人在不远处哀叫，黑色的怪物从地面就这样突兀地冒出来，从他的身后出现，在惊惧的表情中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面皮。

　　面皮就这样从中心线开始崩裂开来，血肉模糊的人形长大了嘴，蠕动着扭曲，直到人皮全部从身上脱落，血淋淋地在地上打滚。黑影哈哈大笑，丝毫不顾上面还在滴落的鲜血，将他脱下的人皮套在身上，摇身一变就成了男人原先的模样。

　　他变成了李天瑞，兴高采烈地向他的恋人走去。女孩跌坐在地上，已经被这变故彻底吓傻了。

　　而在披着人皮的黑影背后，无皮人的血肉像是被灼烧着一样逐渐碳化，他痛苦地伸长四肢，四肢也就真的越来越长。他的眼球被从眼眶里挤了出来，脑花流进鼻孔和嘴巴，黏糊糊地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泥团一样的黑色的球体。他重新从地面上站立起来的时候，又一个黑色怪人就这样诞生了。

　　新生的黑色怪人遗忘了过去的一切，他不再痛苦嚎叫，也不再理会自己的恋人，撒腿就向着森林的方向跑去。

　　“嘉嘉。”怪人变成的李天瑞这时已经跑到了女孩的面前，伸出手要去拉她起来，“你怎么坐在地上了，疼不疼啊？”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任何男孩子在哄着自己热恋中的女孩的模样。

　　但这只会让被哄的女孩更加恐惧，她已经快要彻底崩溃了，挥舞着双手想要将披着自己男友皮囊的怪物赶开。

　　“滚！滚！你滚开啊！”她一边挥手一边蹭着地面试图后退，“滚开——！！！”

　　“嘉嘉你怎么了，我是阿瑞啊。”男孩担忧地看着她，不敢贸然接近，担心疯狂的女孩会转而伤到她自己，“你醒醒，清醒一点！是我啊！”

　　是……阿瑞吗？

　　是我的男友……不是什么怪物……对吧……？

　　恍惚间，女孩挥动的手臂逐渐缓慢下去。

　　刚刚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对不对？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怪物，将阿瑞的皮撕下来，还能够再变成他的模样呢？

　　一定是假的。

　　对，是假的。

　　她颤抖着收回双手，将头埋在膝盖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天瑞”冲上去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宝贝，我在呢，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怕。”

　　她还在恐惧，恐惧让她不敢抬头看那张原本让自己满含爱意的脸。但她已经不再拒绝他的靠近了，这就是自己的恋人，没错的，不会错的。

　　村民们也像是被重新按下播放键那样活跃起来，笑着靠近，安慰女孩道：“小姑娘就是较弱一点，怎么摔个跤就疼哭了呢？”

　　“人家细皮嫩肉的，哪能跟你个大老粗一样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面上的血迹明明还在景烁脚下，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关注。也许女孩能够注意到不对劲，但她现在已经重新回到男友的怀抱，强迫着自己忘记那段可怕的噩梦，完全没有前来核查的心思。

　　也许有，但也并没有那个胆量。

　　景烁又想起钟巧和王力国来，两人被轩辕煜城杀死，想必是没能拿走人皮的，之所以不在村内，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

　　没能带着人皮进村的，恐怕都已经成了外面山上会抓人的怪物。

　　而先前失踪的那几户人家，很可能就是像昨夜的景烁那样皮肤原本就长得好好的，结果被手脚笨拙的黑色怪物给撕烂没法用，只能以失去皮囊的身份成为了怪物中的一员。

　　“这么说起来，那个原李天瑞的皮一碰就掉，估计也是个西贝货。”景烁自言自语道，“毕竟钟巧那么疯的不会太多，如果有类似的剥皮案出现，警方一开始就会联动着告诉我们了。”

　　他的皮很有可能也是后来进了村才剥下来的，说不定这会儿和少女和好的，就是原先那个跟她一起进村的李天瑞呢？

　　凡事往恋爱剧的方向靠的话，这不就成了少年为爱归来的励志故事了嘛。

　　虽然女主角也有可能不是本人就是了。两个睡一张床的情侣，没道理一个被活生生扒了皮，另一个还能躺在旁边睡得跟死猪似的不是吗。

　　在这满村和谐的景象之下，不知又有多少披着人皮，将自己当作是其中一员的怪物呢？

　　亦或所有人都是怪物。

　　见没人再盯着自己，景烁直接一脚踹开了村长紧闭的房门，闪身钻了进去，重新合上。

　　果然，外面村民的愤怒只在门开时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在发现门依旧闭拢的时候，他们也再次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各回各家，只有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有往这边看过哪怕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害怕什么，只能强行解释为对噩梦的心有余悸，任由男友环抱着，跌跌撞撞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景烁本以为房间内会再次看到之前的场景，却没想到门后变成了一条山间小路。

　　路上有人挑着大红轿子在走，轿子里隐约有凤冠霞帔的身影，在哼唱着入村时他所听到的歌谣。

　　这情形着实奇怪，看轿子这华丽程度也不像是什么穷人家，怎么就这么几个轿夫在挑着新娘子走？

　　景烁迈步跟上前去，婉转的歌声洒落一路，轿子里的女孩像是永远也不会劳累一样，唱着希冀的喜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