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寻道》卡尔斯

12、第 12 章

　　相县城东，乃豪族万家聚居地，最为气派的一处宅院。
　　油墨书香的书房里，摆放不少古书，一条案几前，一个中年男子挥毫泼墨。
　　而在一旁，却是一对年纪稍长些的夫妇，带着紧张、焦虑，等在一旁。
　　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中年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字帖，头也不抬的道：“兄长与嫂嫂今日怎么有空往我这边来？”
　　夫妇俩你推我一下，我捏你一下，谁也没开口，最后是在妇女重重下脚后，丈夫吃痛，向前一步道：“今日我夫妇过来，是得了一个消息，想到族弟这来确认一下。”
　　像是没察觉夫妇俩的小动作，中年男子道：“哦，兄长是得了什么好消息要与我分享？”
　　那个丈夫苦笑着，摆手道：“可不是好事，我听说黑天教的一个金丹长老往江北来了，说是要去寻源水观的麻烦，我一听，心就慌了，兴小子现在在源水观修行，那金丹长老过去寻仇，恐怕会被殃及，我夫妇俩想着，宁可不求道，总好过丢失性命吧？”
　　中年男子丢开字帖，转过身子，静静看着自己族兄，好一会儿，直看得对方不自在，才开口：“哦，兄长是想将兴儿接回来？”
　　“恩，我和你嫂嫂商量一番，还是觉得，哪怕就是让兴小子做个普通人，那也是乐意的。”
　　中年男子带着探究的看着兄长与嫂子：“兄长，你果真愿意让兴小子就做个普通人？”
　　“啊？这···”那个丈夫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在对方眼神示意下，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兴小子能够修炼的，毕竟这世道变了，比起读书科考，修炼长生更是对族中有益。”
　　中年男子早就知道自家兄长不会让侄子做个普通人，刚刚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借口，只是想让侄子从源水观退出来罢了。
　　“人生很多不如意，很多都不能选择，兴儿既然入了源水观，这便是他的缘法，你我强求不得。”
　　听了此话，那个丈夫面色惶恐，担忧的道：“难道就这么让兴小子陪着源水观一起死吗？”
　　“我信渺渺道长会有安排，不至于会让兴儿牺牲。”中年男子道：“而且，黑天教的金丹长老也不是就此吃定了源水观，以渺渺道长实力，加上源水观地利，黑天教只要不大规模出动攻击，源水观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至于说黑天教会不会大规模攻击，这是肯定不会的，黑天教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江北之地如此放肆，那是会彻底惹怒皇帝，而黑天教的现在，是万万抵挡不住皇朝的愤怒的。
　　妇人等了这么久，见丈夫还没说动，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对方是那个让她恐惧的族弟，开口道：“叔叔有千万个道理，小妇人也是不懂，只是知道，让兴小子留在源水观是万万不得的事，哪怕是开罪了渺渺道长，小妇人也愿意承担，只盼着兴小子能够回来。”
　　对于兄长，中年男子还能劝说一二，但对于面前这个一向溺爱兴儿的嫂子，他却是无处可劝，叹息一声道：“嫂嫂可是确定要如此了？”
　　兴儿到底不是他的子嗣，他有父母，自己却是不能做主的。
　　咬一咬牙，妇人点头道：“确定要将兴小子接回来。”
　　“好，既然兄长与嫂嫂决定好了，弟也不好再劝，只道一句，失去这次机会，日后兴儿只能是放弃修道一途，如果有悟性，便跟着弟修儒家法门吧。”
　　妇人听了此话，激动得道：“谢谢叔叔，兴小子就拜托给叔叔了。”这下子，妇人算是把心放进肚子里了，有族弟出马，这事情算是能成。
　　那个丈夫也是高兴，拉着妻子，连道：“是麻烦兄弟走一趟了，兴小子回来后，兄长请兄弟去郡中酒楼吃酒，吃三十年的寒泉酒。”
　　摆摆手，中年男子道：“事不宜迟，兄长收拾一番，咱们一道往孤山去吧。”
　　听到要自己也去，那个丈夫愣住，嗫嚅道：“我也去啊？”
　　“自然，兴儿是兄长子嗣，我却不能越俎代庖行此事。”中年男子肯定的道。
　　“啊？”那个丈夫有些退缩，面对族弟他都怕，更何况是去见别的修士，而且，是提出非分要求，他有些怂了。
　　妇人看丈夫这样，推了一把，低声道：“有叔叔陪着，你怕什么，渺渺道长还能吃了你不成？想想兴小子，咱们可就这么个儿子，你难道要不管了吗？”
　　想想兴小子，那个丈夫倒是有了几分胆气，他就这么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有闪失。
　　“好，我去。”
　　妇人见丈夫答应，便道：“叔叔，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此去孤山，不过三十多里地，一路行船，一日即到，船上换洗不便，将就一下，到了地方，去成衣店买一套换洗衣裳，穿新衣更加不失礼数。”
　　中年男子点头：“好，那你们去安排行船吧。”
　　和风徐徐，人来人往的码头，一艘二层楼船停靠，妇人在码头送别丈夫，心里带着担忧的看着船只越行越远。
　　好风凭借力，比预计的还快到达了孤山镇，要了一间房，去镇子里成衣店各自买了一套衣服，换洗一番，稍稍吃过一点东西，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孤山。
　　这二人到山下的时候，方易之便察觉到了，不过看二人，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儒家修士，知道不是黑天教的人，所以没管，一直到对方到道观前，才起身去。
　　中年男子修的是正统儒家，君子六艺也是熟练，要不是顾及兄长，是要不了这么久登上山顶。
　　还没等去敲道观的门，大门便无风自动，从里面走出一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道人。
　　中年男子知道，这个便是源水观现今的住持，渺渺道长，便行了个平礼：“在下万贞，见过道长。”
　　那个丈夫便也跟着行了一礼：“在下万元，见过道长。”
　　万？方易之听到这个姓，知道对方是谁，原来今天登门的是自家徒弟的长辈。
　　“二位不要多礼，二位可是来见清源的？”
　　万贞点头道：“是关于兴儿的，哦，在道观该称他清源道士。”
　　看来不单单是来探看，是有事情，方易之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嘴里道：“先进来吧，你们也是今天来，过了今天，便来不了了。”
　　“哦？道长是准备带着清源去云游吗？”万贞以为渺渺道长为了避开黑天教长老来袭，要带着兴儿先躲一段时间。
　　“不是，想来这事也瞒不住，两位也是听到一二吧？”消息在最近是彻底暴露了，整个江北，都知道了黑天教要来找源水观麻烦，所以方易之也没隐瞒：“我之前杀了黑天教的两个护法，现在对方气不过，派了金丹长老过来。为了安全起见，我是准备封山了，将大阵开启，躲过此劫。”
　　万贞与兄长对视一眼，一时都没说话，方易之安排他们坐下，脑中浮现对方二人的话语，以及举动，猜测出几分。
　　“二位前来可是有事，不妨直说，你二人是清源亲长，能帮的，水源观不会推辞。”
　　万贞听了此话，更是羞惭，开不了口，眼神示意兄长来说。
　　万元袖子里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如此两三次，像是下了决心，毅然道：“不瞒道长，我和族弟过来，是想接兴小子家去的。”
　　果然，不放心自己能够对付黑天教的金丹长老，所以是要将清源接回去。
　　方易之点了点头：“你们作为清源的长辈，有此担心实属正常，不过，既然拜师，并且修得门中经法，那么清源一生荣辱便系于道观，经此劫难，却避到一边，实在不该。”
　　万元道：“兴小子有幸得道长青睐，传经修行，是兴小子撞了大运，也是我万家的幸运。道长所言也是有礼，小人本不该提此过分要求，但，我与他娘，就只这一个小子，留他在此，却是心惶惶不安，万望道长大恩，允许兴小子和我家去，废去他一身修为，也是行的。”
　　方易之心里不喜，但面对拳拳之爱的万元，也无法指责。
　　“你们去找清源吧，他愿意的话，那么本道也不会不放人，允许你们接了人家去。”此处顿了一下，方易之道：“不过，清源到底学了本门根本经法，如若归去，必得道心起誓，终身不得修行、不得外漏，不然将食道心侵蚀之难。”
　　万贞点头答应：“这是自然，兴小子回去不会修道，我会教他儒家法门。”
　　打发二人去了清源住处，方易之本来想着，这次劫难过后，得再次寻一个弟子。
　　却没想到，清源拒绝了他的父亲还有叔父，并没跟着他们回去，哪怕万元苦苦哀求，也是不走。
　　“寻道，哪里有安全法，今日入了源水观，便终身做源水观的道士，劫难不过是历练，父亲还有叔父还是回去吧，我清源，在此觅长生，修道途！”
　　万贞听了此言，哈哈大笑：“我万家麒麟儿，好，那么叔父便瞧着，兴儿寻道长生！”
　　“兄长，侄儿有此大志，为弟就算冒着被兄长怨恨的可能，也得阻止兄长接回兴儿了。”万贞上前提起兄长，郎声高喝：“去也！”
　　浩然之气三尺，自孤山而下，稳稳落在山脚，万贞不再停留，带着兄长离去。
　　方易之一直观察着，道：“这个万贞，却也是个厉害人物，万家，当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