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女郎》王欣平

5、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九月的雾霾天里，宋晖辽站在窗台前，用手打个框架测了测PM2.5。给群里发了一语音：我宋晖辽已经放弃了出门查PM2.5这件事，完全靠肉眼可见度以及眼睛干涩程度来判断能不能出门了。虽然不宜出门，但是今天就是见证我们友情的时候了。
　　等到下班，蒋说吹着口哨发现漏音,也对伤口愈合总归有个过程，舔了舔嘴唇，转着唐老鸭的钥匙环，进了地铁站。1号线的地铁像“二早”的直男，最早建成，最早开空调，钢筋直男版的怕热和笔直的贯通东西直线。搭了几站地铁去西单的原麦山丘，取预定的蛋糕。这一年的网红店原麦山丘，以试吃和原麦为卖点，蒋说望着排队的小年轻，前排小美女的发丝飘过蒋说的脸颊，下意识的摸了摸提高的发际线。
　　蒋说拿到蛋糕和司司、宋晖辽以及张亦驰汇合，去老地方给宋晖辽过生日。解开蛋糕盒的丝带，抽屉式的拉出蛋糕，宋晖辽心有涟漪。
　　“司司说你不喜欢玫瑰，是因为有刺，所以给你定制了一个约瑟芬玫瑰。”蒋说拿掉蛋糕盒。
　　“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和慕斯呢”司司给大家倒着温水。
　　“谢谢大家，能在大雾霾天里在一起过生日是真爱呀，这束玫瑰舍不得吃。”宋晖辽开始许愿。
　　“快许愿，然后我就要开动了。”蒋说已举高塑料刀，催着宋晖辽。
　　“他最不喜欢吃青椒跟红萝卜，最爱洋芋片,巧克力饼,煎蛋卷和动感超人和康达姆机器人。”司司摘掉眼镜，眯着眼睛学着蜡笔小新。
　　“你放心吃吧，是低糖的，你那口蛀牙，幸亏那些个黑洞洞不在板牙上。”蒋说用白景琦的口音强调着黑洞洞。
　　“在新的一年愿我们都少掉头发。” 司司拿出送给宋晖辽的礼物，一把木梳。
　　“你们猜一猜这个是什么？你们先捣鼓捣鼓？”蒋说拿出送给宋晖辽的一个便携式金色的罐子。
　　司司接过来，扭开一看“旅行杯嘛”
　　“三分之一”蒋说得意洋洋。
　　宋晖辽接过罐子，在罐底捣鼓捣鼓，冷不丁抽出一根充电线“机智如我，移动电源呗”宋晖辽解开新功能。
　　蒋说接过罐子“其实是这样的，它是个免打扰神器。”说着表演了一段在外旅游被搭讪，亮出你的亲人假骨灰盒，表演一段带至亲出游的深情，让无聊搭讪者通通退后的场景。
　　“9清奇的脑回路！”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咋一看这是一盒珍珠粉吧”张亦驰举着一个盒子，盒子上写着珍珠粉。
　　“打开一看，哦还有一个燕窝的食用说明”张亦驰打开盒子里的清单。
　　“其实这是三个蜡烛香薰灯，哈哈！”张亦驰已经把自己逗笑了。其余三人双手抱肩“好冷”
　　“请送我珍珠粉，比起文艺，我更爱奢靡的繁华。请让我在珍珠粉里感叹我逝去的青春。”宋晖辽拿起其中白色的香薰灯亲吻了一下灯柱。
　　三人点的菜也陆续就位了，三人举起水杯“友谊长存”“每年一起过生日”“至少一个人的生日是一起过的”，一人一句一杯。
　　“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我们会成为朋友呢”司司感叹着。
　　“来说说咋们是怎么认识的吧”宋晖辽提议到。
　　“我和蒋说是本科舍友，和宋晖辽是研究生舍友呀”张亦驰咬着勺子。
　　“我和蒋说是牙友，和宋晖辽熟络起来是因为巴西队那个乌龙球。你们两是因为什么？”司司又在给大家添水。
　　“因为你”蒋说和宋晖辽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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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牙的蒋司
　　2013年九月，那是研究生开学的第一个周一。等风来的北京，阳光很好，清晰可人。骄傲放纵的风，吹得司玲玲碎花裙紧紧贴在大腿根上，司玲玲双手摁着裙摆，侧着身躯往校医院挪。因为爱吃糖导致蛀牙猖狂，提前来学校实习的她轻车熟路的去校医院看牙。
　　司司排在牙科门诊外，四处打量着帅哥缓减紧张。有一个戴着红色的发带，身高170左右的男生，身形一看就知道会是干净少年类。“下一位，蒋说”牙医助手出门喊着号。
　　“到”前面那位男生举起右手掌，手腕处贴着膏药，手掌很宽，粗粗的手指节。让司司想起了麦兜的“老板来碗鱼丸粗面”。
　　十五分钟左右后，整个这一层的男性都被司玲玲打量了，结论是目测刚刚那麦兜还不错。
　　“下一位，司玲玲”助手开门点到司玲玲。
　　司玲玲进门，和医生示意。医生正在嘱咐前面那个男生，“智齿长的很正，左边的这次拔出来了，等过一段时间再来拔那颗牙，出血量也不大，这几天喝粥吧”。男生装起智齿，转头给医生点头感谢。司玲玲惊到了，那脸有点像女生呀，尾牙一样的眉毛，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果断的捎了一眼上身。“我靠，这肯定是个C了”司玲玲嘀咕着，这是个有女生特征的男生呀。
　　“你需要种牙，要分几期了，牙神经不好挑”医生看着这张熟脸。
　　回宿舍后，司玲玲准备和已经入住的土著谈上午看到的男生段子。
　　“那就是有女性特征的男生，好像叫蒋说，名字太好记了。”司玲玲学着麦兜的“老板来一碗鱼丸粗面”。
　　“是在说我吗？”从屋里到客厅蒋说照着镜子问道。
　　司玲玲太入戏以至于忽略了有人出来，自己倒是一脸黑线。
　　“貌似你也要喝粥呀，搭个伙呗。”蒋说解围道“麦兜的声音学的不错，没有鱼丸，也没有粗面”。
　　“什么都没有，还敢开店。”司玲玲用小新的腔调接梗。
　　再后来，这两人在同一个医院里拔牙和种牙，回宿舍一起过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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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司的乌龙
　　2014年的6月，世界杯也就是这一个多月的事。激情且躁动是学生时代不可擦划掉的世界杯记忆。学校为了追上这时差，很人性化的提供看球的场所，食堂和咖啡馆还有各类桌游吧…
　　司玲玲路过食堂电子屏，满屏循环播放的世界杯赛事日程。不留心的排起自己的队伍，回头和蒋说搭着话“能记得清球队吗？”
　　“不能呗，老娘着足球宝贝的身材不好这口。”蒋说在嘈杂的食堂依稀捕捉到巴西VS克罗地亚”。
　　“自恋不不自知就是老妖知道不？” 司玲玲给了白眼。
　　“老娘乐意。”蒋说蹭着司玲玲的肩。
　　司玲玲因为要赶一篇论文，拿着低糖的方糖茶包和毛毯，准备在实验室熬夜。司玲玲的实验室是联合实验室，也有其他导师的学生的工位。十一点过后，实验室基本上已空，司玲玲关掉其中两排的灯，出去打了一壶开水。回来的时候门虚掩着，司玲玲扫了一眼实验室，空无一人。估计是自己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到两点多，司玲玲实在犯困，就盖着小白印花毛毯睡着了。
　　“靠，搞什么？”一声惊呼，司玲玲伸腿踢着了格子板，胸磕到了桌缘，“啊，疼，难不成还想把飞机场砸两个窟窿？”司玲玲吓醒后的自槽，看了手表是四点十二分。司玲玲想起今天在食堂听到前面大高个的“四点巴西世界杯A组第一轮巴西VS克罗地亚”。司玲玲站起来看到最远对角线处有赤眼电脑光，平复心情，带着茶杯靠近那工位。
　　“吃点薯愿一起看？”一个女生伸出零食。
　　原来是宋晖辽，本实验室的室花。就这样，宋晖辽简单几句给司玲玲讲了本场前期概要。司玲玲给宋晖辽泡了杯乌龙茶，两人各自抱着双腿，圈着看起了比赛。
　　“你这么爱看球？想不到呀”司玲玲震惊。
　　“因为足球是人用最不灵活的脚来完成的运动。”宋晖辽嘚瑟的扬起下巴，很尖。
　　“原来我也讨厌足球，觉得三四个小时，没有什么进展。没有跳高这种短时间就可以给你带来刺激。只是青春岁月里爱上了一个爱踢球的人。”宋晖辽拿起放在椅脚的黑啤。很精致的瓶子，冰早已化掉了浸透了瓶子上的标签。
　　宋晖辽看着球，谈着那个爱踢球的人。说着第二天清醒后肯定会悔的话。
　　“为什么要分开，不爱就不应该招惹我呀”、“因为你，我也开始关注足球，什么队徽，什么国籍，那么长的名字我都会去记”、“我有那点不如她，为什么连分手的方式都是短信”、“不喜欢我的习惯我都改，如果是长相，我也可以改变。”、“我想变成她那样，那样小鸟依人。”、“你在旅行路上吗？为什么这几年我去的地方都遇不到你呢”，宋晖辽哭着睡着了。
　　中午司玲玲起来熬粥，随着热气上升，想起柯帕克教授说的：“我们找到了62个答案，比如球员高大英俊、规则简单易学、球迷疯狂而忠实……”其实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只要爱上一个球迷就可以了。
　　下午，司玲玲去宋晖辽宿舍，墙上挂着米兰6号和荷兰12号的老款球衣的照片, 9号和10号1998款紫色老球衣。司玲玲将白粥放在她的书桌上，等宋晖辽坐起来给她讲那些关于她爱足球的事。当然宋晖辽也没有冷却掉这碗粥的关怀，一边喝着粥，一边嘚瑟着自己墙上的光辉战绩。
　　2011年，大二运动会的前一天，足球场地被开幕式演出彩排征用了。宋晖辽身为校宣传部干事，同时也是摄影协会的会员，拿着佳能6D为明天拍出好照片踩点提前走位。
　　宋晖辽在主席台正下方跑道上倒退着侦查：哪个角度拍跳高场地，如何才能排出最帅的背跃式。
　　“快躲开！”远处有人在喊，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广播音乐中。“匡”宋晖辽踩着背后的足球，朝天摔。相机带子扯着脖子疼，镜头着地。宋晖辽心疼的拍着相机，“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这时跑过来捡球的男孩友好的“抱歉”。
　　“抱歉，你的球让我儿子摔了大跟头，很疼的。摔坏你赔！”宋晖辽怒气值上升中。
　　“姑娘，是您没有看见背后的球，蝴蝶打喷嚏导致天气变化，是蝴蝶的错？”男孩抱着球想跑开。
　　“别跑，别跟我这背蝴蝶效应，今天学校要求足球场要彩排不能踢球，你违规在先导致我儿子的事故，你必须负全责”宋晖辽一把拉着男孩的手臂。
　　“你松开，你不也是彩排人员。”男孩想挣脱。
　　“谁说不是。”宋晖辽举起自己的工作证。
　　“自动化系，宣传部干事，宋晖辽。”男孩念着工作牌。
　　“这么快就看上本女侠了，没用，赔我儿子。” 宋晖辽不依不饶。
　　“恩，还是齐刘海好看，你现在这样八字刘海，显得脑门大，聪明和强势会让你变成圣斗士的。”男孩挣脱开，一脚踢回了足球，回到了球场。
　　宋晖辽无奈，再一次检查相机是否摔坏，同时，用力将八字刘海拨弄成齐刘海。只不过风已吹定型了，很是气馁的回宿舍了。
　　第二天，运动会开幕后，宋晖辽就背着三脚架占据跳高的有力位置，在支起三脚架过程中，因为心急，第三节骨节卡住了，怎么也伸不开第三条腿。眼看选手已到位，开始检录。宋晖辽越来越着急，心里汗越来越多。
　　“拿着”昨天那个男生递过一张纸“手里汗直流，你儿子的腿都湿了，如何有心思工作”男生拿起三脚架，修起来。
　　“流氓！”宋晖辽白了一眼。
　　“听得懂，就旗鼓相关。”男生还给宋修好的三角架。“我叫礴峥，以后你会慢慢认识我的。”男孩转身走了。
　　“滚，自恋狂！”宋晖辽开始工作。
　　后来足球场总会有宋晖辽的身影，美其名曰“足球场风景好，适合拍照”。再后来，双人合打NBA2K11，一起看维密秀，芭蕾舞和双红色绑带鞋开场，喜欢刘雯的宋晖辽和喜欢米兰达可儿的礴峥就这样暧昧了。
　　接下来的寒假两人一起去了阿姆斯特丹，不知道6号和12号球衣故事的宋晖辽送了礴峥这张照片，米兰6号和荷兰12号的老款球衣并排挂照片。
　　“再回来，和很多故事一样，大四的一条短信就分手了。再再后来，毕业暑假我就自己去了佛罗伦萨，买了这两件球衣。”宋晖辽指着墙上的球衣。
　　“你知道内马尔是哪是俱乐部？”司司又给宋晖辽加了一勺粥。
　　“他是巴西人？”宋晖辽回答。
　　司司望着满墙的球衣和照片，冲宋晖辽笑笑。
　　强行的爱好是坚持不久，它不会让你放松只会给让你心有负担。司司明白一段关系这么可能一顿酒一夜畅谈就说得清道的明。谁也不能感同身受，因为我们不是当事人。司司也明白不要轻易评价任何一段关系，因为她不知道那些甜蜜和无奈甚至选择背后的考虑，哪怕是知道一点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掂量，给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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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聚会后，蒋说回家拿起窗台多肉旁边画笔，继续画那副画，张亦驰白色森女系长裙，站在温泉中央的玉兰花台，给大家跳着古典舞。落下的玉兰花花瓣随音乐而起，落花有意，流水有情。
　　司司回家和母亲视频，隔着书桌的，另一张床边，放着宋晖辽刚刚换下了的红色绑带鞋。宋晖辽穿着仙鹤睡衣套装，翻着电脑里的照片，放自己做的音乐相册，停在了一张足球场上蜡烛的照片发呆，点击删除又着急忙慌的去回收站翻。
　　熄灯后的足球场，用圆蜡烛摆成的520字样，放着王诺林的《I love you》，99朵玫瑰花，礴峥站在宋晖辽的身后，蒙住她的眼睛。
　　“为什么喜欢足球？” 宋晖辽问礴峥。
　　“因为足球是人用最不灵活的脚来完成的运动。” 礴峥放下双手。
　　万万没想到，因为蜡烛点着了草坪。礴峥的基友们一起扑火，真的是乐极生悲，操场保安拿来灭火器，把火扑灭了，大家狼狈的收拾着残局。
　　礴峥在送宋晖辽回寝的路上，拉住宋晖辽，用mark笔在左手里九笔就画出了一个倒置的520。“补送给你，我爱你。”宋晖辽反握住了礴峥的手，礴峥蓄谋已久的得到了宋晖辽的初吻。
　　第二天也被全校通报批评，但并没有影响这对恋人的心情。因为年轻时的她们可以自负，可以轻浮，觉得世界都应该为自己让道。批评不过是让更多人见证了俩人爱情的独特。那个年纪的他们嚣张轻狂，因为有年轻这张王牌。
　　年轻时认为的浪漫可能就是向全世界宣告：我恋爱了。所以才会有用宿舍楼的灯光打出来的i爱U，拿着玫瑰的飞行器，写着爱情誓言的电路板，花样百出。就是在那个不懂什么是浪漫，什么是爱情的年纪，他们都才无意识的走进爱情快车里。
　　2013年的新年，礴峥一条“我们不合适”的短信就单方面结束了这段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感情。回学校后，宋晖辽疯狂的给礴峥打电话，一直都是通着但不接。
　　四月的最后一天里，在图书馆背面，礴峥见了宋晖辽“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合适，你的性格太强势了，旅行中但凡有点状况，你就会抓狂，觉得攻略做的不好。从来嘴上不饶人，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你都可以犀利的数落，心里善良嘴上不饶人又怎样。还是要温柔的对待生活。”
　　宋晖辽穿着精致的着装，以及自己渴望再多看一眼的设想全部破灭。活生生的一个批斗会现场，唯有那双绑带鞋嘞着自己双脚的血管，控制着整个身体的血流速度。
　　宋晖辽扬起手掌，给了礴峥一记耳光。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礴峥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晖辽那天去操场跑了自己的第一个10公里。
　　宋晖辽闭上眼睛，黑名单里不过是又多了一首王诺林的《I love you》而已。有刺无罪，回忆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