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陌陌不语茶

3、第 3 章

　　夏雨柔惊讶地抬头瞄了一眼翠红嬷嬷，发现她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跪下了——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出了自己父母之外的外人下跪。

　　夏雨柔是有些屈辱的，但人在屋檐下，少不了要忍着些。

　　翠红嬷嬷似是看透了她的不情愿，也没多言语，只是说道：“近一个月里，每次见我说话都要跪下听。知道了么？”

　　夏雨柔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磨碎了一口银牙，这种屈于人下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每天卯时起床开始练功，巳时进屋受训。翠云你就先用着，过两日自会给你配粗使丫头。”

　　翠红嬷嬷看着夏雨柔低下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心中也是爽快了不少：倒是个有眼色识时务的。

　　她又训了一会儿话，无外乎是不可见外男，不可有窜逃之心，要规矩要听话云云。

　　夏雨柔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送走了这尊煞神。

　　等她起来的时候，腿已经木了，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她不知这位翠红嬷嬷是不是故意磋磨她，要不是她懂些针灸驱寒之术，今天她这双腿八成就要遭罪了。

　　而分配给她的翠云丫头，直到晚上也不见个踪影，不知道在哪里用晚膳的夏雨柔，没有乱走。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来这里的第一晚她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第二日一早，不到寅时刚过，很多人就起来了。听到响动的夏雨柔，连忙也跟着起了。

　　去外面打水的时候，她听见一个长得特别妖艳的女人小声和她身边的额粗实丫鬟说：“这就是昨日挤了翠红嬷嬷干女儿的位子住进甲等房的妹妹？”

　　夏雨柔一听心中就是一打鼓，果然，这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不动声色地低着头继续洗漱，也不知那个粗使丫头和那女人说了什么，那女人低声说了句：“可怜见的。”

　　然后就带着丫头离开水井旁。

　　夏雨柔却久久地站在水井旁，心中冰凉一片——难怪翠红嬷嬷昨日就似故意刁难与她，敢情还有这码子事在里面作梗。

　　勉强打起精神的夏雨柔鼓劲般给自己揉了揉脸，然后收拾妥当地回了屋。

　　第一天练功夏雨柔就被分进了甲组，甲组的人多半长相明艳，不出意外地早上那个在水井旁撞见的姑娘也在这个组别里。

　　夏雨柔想和她们搭话多套出些信息来，但却苦于没有机会。因为这一上午，她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除了练琴吊嗓子，就是下腰劈腿练基本功。

　　中午的时候夏雨柔又从分发食物的师傅那里领了一小块馒头——她们的食量是严格被控制的。

　　夏雨柔有些委屈的摸了摸依然很饥饿的肚子，心中暗道下午估摸着要受罪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翠红嬷嬷又是对她一阵敲打，还让她跪了一个时辰。

　　夏雨柔在晚上的时候，发现膝盖那里已经青紫一片。她明白如果这样下去，她这双腿多半就废了。

　　但她又不能明确地反抗翠红嬷嬷，夏雨柔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终是计上心头。

　　第二天翠云依旧不见踪影，夏雨柔自己摸索着去厨房拿了早饭——一碗清粥和半块馒头。

　　上午练形体的时候，夏雨柔看准了时机，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不小心露出了她跪的青青紫紫地腿。管事嬷嬷一见颇为不满意地说道：“你这腿怎么回事？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怎么出场？”

　　夏雨柔连忙告歉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得。这句话惹得管事嬷嬷更加不快了：“若是你再这样，我就领你见主事嬷嬷去。”

　　夏雨柔连忙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果不出她所料，当天下午，翠红嬷嬷就没再让她跪在地上听她训话了。

　　虽说她是少受了一些苦，但翠红嬷嬷八成已经被她得罪透了，夏雨柔忍不住有些苦涩的想道。

　　在这学规矩的一个月里，翠红嬷嬷没少折腾她，比如拉长她顶水壶的时间，或是找到一点错处就让她长时间罚跪。可如之前一般让她跪的两腿青紫，却是再没有过了。

　　这些苦，夏雨柔少不得一一忍下。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瘦了不少，看起来脸更小了，也更动人了。

　　同时夏雨柔也将甲组的六个姑娘认得差不离，那日那个妖娆妩媚的名叫周梅，很小就在教坊司受训了。剩下的四个，韩褚来自世家大族，但命运不济，家族破落，她也流落至此。江琴，周青，李玉都是小户人家出身，不得已卖身于此。

　　夏雨柔和周梅比较处的来，韩褚比较傲气，平日里谁都不爱理。另三个人又抱团，于是夏雨柔和周梅也算是互相取暖了。

　　就在夏雨柔以为她还要在教坊司过上一阵的时候，周文干了一件大事——他再次背主投降了。

　　只是这次他效忠的主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陈郁出身自燕地大族，是个世家子。

　　他率领的军队被称为义军，军纪严明从不烧杀掳掠。在百姓中风评甚好。

　　周文也知道自己的风评不太好，所以他这次决定下大本钱讨好他的这位新上司。

　　陈郁因着出身高贵，所以周文自知这样的人和自己这种草莽多半是没有话题可说。

　　他干脆让教坊司拍了三场燕舞。燕舞一向偏重柔媚，跳起来难度也是不小。

　　很多舞女都习不来那股娇媚柔弱的风流体态，惹得主事嬷嬷大发雷霆。

　　最后勉强凑了凑，终是凑上了两场比较像样的舞蹈。一个是独舞，一个是群舞。

　　独舞一向只从甲组的姑娘中出，大概是陈郁的名头太响亮了。所有甲组的姑娘都干劲十足。

　　尤其是韩褚，她练舞的时间比其他人还要多，还要努力。

　　周梅不只一次和夏雨柔低声嘲笑韩褚，说她这是春心动了向攀高枝了。

　　夏雨柔知道周梅最看不上的就是韩褚，在周梅看来都是舞女，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了，整天摆出一副看不起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招人烦。

　　夏雨柔其实对韩褚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她既能理解韩褚的那种不敢和屈辱感，又可以理解周梅的态度。

　　人活百种，无非是各有各的活法和态度罢了。

　　韩褚的体态确实适合跳燕舞，她体态娇小婀娜，跳起来美不胜收。

　　所以不论周梅愿不愿意，最后的独舞都落在了韩褚的身上。

　　虽说看不惯韩褚的人有很多，但她们又不得不佩服韩褚的能力，不是谁都能把腰紧贴在后腿上的。

　　大宴的日子眼看越来越近，练舞的舞姬们变得格外的勤快起来。

　　夏雨柔原本是不会参加这次大宴的，一是因为她来教坊司的日子不够，这样重大的任务还落不到她头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甲组的姑娘除了独舞就是在群舞中负责领舞。

　　燕舞的群舞领舞一般只有一个，所以无论从资历上，还是从能力上，夏雨柔都排不上。

　　可就在大宴开始的前一天，韩褚在练舞时扭伤了韧带，这让教坊司的嬷嬷们愁白了头。

　　韩褚也是大哭不止，她哭着捶着自己的腿，那种悲恸的样子看的夏雨柔心里也很难过。

　　但却没人能帮她。大夫来看后，都说最少要休息一旬。

　　韩褚为此哭红了眼睛，可教坊司的嬷嬷们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节目表早在三天前就被报上去了。如今独舞的人跳不了，就只能换人来了。

　　最先被考虑的是周梅，可她是群舞的领舞，江琴三人骨骼又偏大，只有夏雨柔既娇媚骨架又小。

　　可夏雨柔一个人跳独舞能不能行，这让教坊司的嬷嬷们很是伤神。

　　最后还是夏雨柔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她说既然韩褚妹妹受了伤，那就不如我们六人一起跳一个采桑子。

　　采桑子也是燕地舞蹈，只是难度不大。教坊嬷嬷当然是不同意的，但夏雨柔劝道，江琴姐姐愿意边唱边跳。

　　江琴这人的嗓音清亮柔和，最适合这种江南小调、

　　嬷嬷们看了甲组六人集体跳的采桑子，心道这节目倒也算出彩，只是独舞换成了群舞终究是事。

　　韩褚惨白着脸说道，不然就先这样跳着，若是周统领不满意了，她就是豁出去了也要把舞跳完了。

　　无奈之中，嬷嬷们只好说道，先试试。

　　大宴开始当晚，周统领和陈郁都在做在了主座上。

　　酒过三巡，乐器响起，六个舞女踩着乐声进了屋子，周统领的脸色先是一僵，但在看到陈郁的脸色还算好的份上，没有直接叫停。

　　着去采桑子绝对跳出了夏雨柔人生的最高水准。其他人也都表现的不错，只见她们跳完后，陈郁抚掌大笑道：“好一首采桑子，倒是有些江南女子的意味。”

　　周统领见陈郁高兴，之前郁结在心中的那点惊讶和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接下类的群舞，陈郁更是跟着拍子打起了节奏，一席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陈郁和周统领聊起了天下大事，这些舞女也就纷纷地散了去。

　　教坊司的嬷嬷们也拿到了赏钱。夏雨柔觉得这一晚也就算如此过去了的时候。

　　没想到周统领做了一个改变了他们甲组姑娘所有人命运的决定，他把这六人送给了陈郁。美其名曰：让陈将军帮忙调、教调、教。

　　实质上就是把她们作为了玩物送给了陈郁想讨一个好。

　　夏雨柔听了这个消息怔楞了半晌，但随后还是十分乐观的想道，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呆着罢了，陈郁那里多半也是有教坊司这种地方存在的。

　　只不过，等她们都过去了，才发现事情并没她之前预想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