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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盘他 ...

  •   “你有点醉了。”

      “我没醉。我只喝了一杯草莓酒,真好喝。”

      人影绰绰,香肩鬓影,云聆步履轻浮穿梭其中,一脸微醺,却神色阴晦。

      他……他怎么想得出来?

      他的身影高大,无论在哪儿都挡不住。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云聆如同身塑砂石,每一次搬挪都支棱破碎,又如同踩在藏满钢针的鞋履,每一步移动都鲜血淋漓。

      云聆以为酒能壮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怕这个男人。怕他靠近又怕他离开,怕他回来又怕他离去,怕他找到自己又怕他找不到自己。她从前……刚做鬼之后恨不得杀了他,后来却怕他出事,可她没想到……

      后来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个男人果然带着她……再死一次。

      方昊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无聊玩着手机,懒懒抬着眼皮,用那独特的京腔慵懒说道,

      “In green的开发案下个月正式启动了,等你丫从埃塞回来之后我们可以着手来监工。”

      青茬头皮的男人侧脸线条很冷硬,甚至都有些拒人千里之外,言简意赅道,“可以。”

      那个男人非常高大,一米九六的身高,在人群中异常突出。一身笔挺的高定黑色西装,却剔着青茬头皮,头发极短,显得极不协调。他举起酒杯时手臂绷起的明显地肌肉线条,满是力量,是这些富贵名流们身上找不到的冷硬气度。

      事实上也是这样,在人影绰绰的酒会上,这人身边只坐着一个懒洋洋的方昊,连侍者都不敢上前问询。但细看整个大厅,宾客的目光总是在交谈中时不时望向二人。

      高大男人站在阴影里,神情不明,与婚宴上轻松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交谈间,他微微侧过脸说着什么,露出半张锋利的侧脸,下巴线条冷硬。

      方昊停下翻着手机的手,抬抬眼皮从下到上打量他,嘴角咧出弧度,“上次我们说的事?”

      青茬头皮的男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漠。他手中慢慢晃手着熏黄醇厚的酒液,一圈昏黄逐过一圈。

      他视线转向窗外,道,“现在谈还早,回头从埃塞来了之后再谈不迟。”

      方昊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这次去阿布扎比帮我给沙赫布特带个话,我之前跟他说的那条线路有眉头了。”

      月光铺洒在安静的黄金苑里,一片片落叶正落下,他举杯喝了口酒,背影竟然有些落寞,“这些事我不介入的。”

      方昊端起了酒,别有所指,“上周我们在耿谷酒吧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忽地他转了身,眼神阴沉而危险,“你们那些烂事儿别来烦我。”

      方昊执酒高声笑道,“有钱大家赚,况且咱俩关系这么铁,你怕什么?你上大学那会儿,咱们就认识了吧。说到这儿,那个苏子彦今天来了。我们的大艺术家终于舍得从英国回来了,还装作不认识你我。看来你我……”

      男人后背一僵。

      方昊眼神猛地聚焦,紧盯道,“在旁人眼里也差不多,心狠手辣不是个东西。”

      他接着道,“不过真也没错。这年头,想赚些钱,不心黑一点,怎么可能,就拿我们的In green开发案来说,你当初在非洲雨林里都患上了疟疾,不就是图个节省建材吗?每多一份投资,整个成品效果都他妈不一样。”

      “也没多大屁事,就只帮我给沙赫布特通个气就好,别的不管。那小子不是被他们那什么狗屁哥哥控制了吗?要说这小子,私生子狼狈他这样,真够倒霉,哪像周家那位,我刚刚还在楼道碰见了呢。”

      气氛突然有些剑拔弩张,高大男人眼神显得有些阴狠,他下颔线绷得很紧,刚喊出“方!”

      “江秋泽!!!”

      这对话简直惊得云聆魂飞天外,下意识就喊了他的全名,名字念出来,她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什么叫做只是带个话??

      沙赫布特那疯子的哥哥各个都是一句话不对就拿枪扫射人的恐.怖.首领。而且沙赫布特,这个中东人,作为暗线里的关键一环,那个巨大利益网里的重要角色,他竟然在这种酒会上闲谈出来?

      方昊这绝对是个疯子!

      她也是最清楚的。

      害死她的人,不就是方昊吗?!

      或许根本……是他有恃无恐?他背后肯定还有挖不出来的人,她恍惚记得,那时候她听来一个名字,好像姓秦?或者根本……方昊就不在乎?他野心极大,根本不是正常名利能满足的。

      上辈子,云聆会卷入连环杀人案件中,遭受残忍的虐杀,算起来是因为江秋泽。如果不是江秋泽突然绑架她又放了她,她不会被方泗盯上,在回家中途被杀害。

      她直到死……甚至到死后,都在怀疑是他做的。

      因为他时时刻刻在报复她,甚至说过想要杀她。

      她绝望过。

      她满是怨气,所以成了鬼。

      却没想到这个说恨她至极的高大男人,哭得面目狰狞,抱着她的尸体躺在冷冻箱里,冻得嘴唇发白,眼睫上满是白霜,大手轻轻摩挲满是刀口的狰狞伤口。

      她忽地想起那一天,他带着她去死的那一天。他把她用世界上最坚固的绳子紧紧绑在后背,带着她逃亡,要逃开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妄图拆散他们的敌人。

      那时候的她早就僵硬了,他虽然能找到各种药剂设备保持她尸体不腐坏,却没有办法改变她人已死的事实。

      为了给她报仇。

      他成了十恶不赦,人人喊打的人。

      天之骄子沦落为偷尸体的亡命之徒。

      他怎么会那么傻,那么变态。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云聆眼角微红,飞快向他跑过去,毫无形象可言地熊抱住那个宽阔的后背,她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都能分明感受到他肌肉绷得那么紧。他在紧张。

      她怎么会也那么傻逼的。跟这个男人一样,口是心非自我折磨。她想亲口告诉他,她错了,她不该逃跑的。上辈子她活着的时候,她竟然傻逼到以为他变了。

      而那个傻逼!那个变态……

      为什么总是要欺负她,真的欺负她,总是口不应心说反话,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明明他有杀生怒火,把那个四处宣扬职场潜规则她的蔡总折磨得家破人亡,他却羞辱欢喜表白的她,一说自甘堕落,一说云泥之别;

      明明他有心理隐疾,在得知她订婚假消息时被折磨得产生心理问题需要每天服精神药物,他却在和她埃塞出差之时,不近分毫,病床上昏迷的她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他自虐看着,却一言不发;

      明明他是因为被陷害嗑药,暴雨夜里高剂量的致幻药物逼得他精神崩溃,强制粗暴,百般羞辱,他却在缄口不言半分缘由,默认一切罪责;

      明明他怕,明明他要她,他却绑架她逼迫她,癫狂地日夜逼近。明明两个人力量悬殊,最后却都是他头破血流。

      什么最恶劣,什么最无情,什么最痛苦,他就要给她什么,同样千万倍施加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一个不能招惹的变态,她明明是能躲多远就应该躲多远,可是……现在怀抱里的他是暖的……大概她死后的日子,唯一最想做的,大概就是像这样抱抱他。

      ——求你来抱抱我……

      那时候她做鬼的时候被迫跟在他身边,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封建迷信,找了锁魂链,他根本不知道有用,也根本不知道她真的被锁在了他身边。他连洗澡都不摘,她常常被迫陪着他洗澡,热气蒸腾,高大的男人却像个孩子,会突然哭起来。

      ——求你来找我,我害怕。我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我害怕……

      明明这就是个傻逼,他就是个傻逼。

      云聆无比贪念地把脸埋在他几万块钱的西装上,暗搓搓地疯狂擦鼻涕眼泪。微微扎脸的西装面料划得她有点疼,可是她不在乎,他那么暖,她舍不得放开。

      江秋泽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整个人都将僵硬了,后背每块骨头都像是僵硬的,动一下都能听见咔咔的关节响声。他没有转头,但是她的声音他化成灰都认识。

      她怎么敢怎么做?

      她难道还敢奢求自己的原谅吗?

      “放开。”男人很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有些狰狞地令人相信他会毫不犹豫一把领着她领子把这小身板给扔出去。

      后背的怀抱蓦地空了。

      他面若冰霜转身看着她,眼睛发红。双手却在微微发颤,他面部肌肉绷得那样紧张。

      她前世怎么会那么蠢!

      他要是真的不要她,怎么会纠缠她了一辈子,甚至不惜所有代价偷走她的尸体,为她报仇,一起海葬。

      那时候他请医生给尸体做皮肤修护手术,自然是成功不了的。她就像是一个裂嘴娃娃一样面目丑陋,但是他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她的脸,在晚上陪着她蜷缩在冷藏室里。

      他安慰道,“你还是那么好看,一样好看。跟我在大学里第一次见到你一样,一眼就让我心动了,”

      却哽咽道,“那时候我不是真的想到离开你,当年,我……我求你……跟我说说话……哪怕是鬼,是梦……”

      “你死了之后去了哪里呢。你别急,别怕,我很快去找你,他们都死了,我就去找你。求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这个病态可怕、口是心非的男人。重来一世,她怎么会真的听话呢?

      云聆退后了两步,寻找一个好的起跳点。后退两步后,她绽开生平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大大张开怀抱,猛地起跳冲向了他,双手勾着他,双腿盘住了他劲瘦的腰身,一个熊抱利落爬了上去,边爬边喊,边喊边笑,

      “秋泽,带我回家。”

      江秋泽被她勾着脖子,整个人都有点呆,直到闻到她一身酒气,才有些恢复神智。

      她喝醉了吗?她疯了吗?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当年她离开之后就应该知道,他绝不会再接受背叛他的人。

      她怎么能这么低贱,能这么不要脸面。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她在想什么?

      她不是……才接受了何渊的捧花吗?

      她到底要干什么?她要逼疯他吗?

      他一定要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凶恶无情告诉她,他有多么轻视她。他克制不住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双腿也发软,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臂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死钳住她。

      他死死抱紧她,哑声道,“放开!”

      “不放不放就不放!” 她被他铁臂一般的臂膀勒得生疼,也紧紧回抱他,胸膛紧贴着胸膛,听他发狂的心跳。

      她俯首贴耳,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垂,一字一顿道,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她眼睛红而噙着泪,眼神发狠,嘴角咧出了生平最大的弧度,几近狰狞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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