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心》执珪

19、☆、第19章

　　☆、第19章

　　一出为了保护妹妹教训不良少年的好戏，陶千凛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屑冷笑、不怒自威、漫不经心，每个表情都恰到好处。哪怕最后听到姜爱的声音乃至脚滑一下，也被他敏捷的身手化解了。
　　全程几乎没有任何缺陷。
　　但不知道陶千凛在别扭什么，自从那天起，一直躲着姜爱，连田晗都注意到了。

　　“好几天没见小帅哥了，他是在备考吗？”
　　姜爱道：“应该吧。”
　　田晗随口问：“你不是他楼上么？平时也没遇见过？”
　　姜爱道：“时间错开了，我最近下班早，他要到九点半才下晚自习。”
　　田晗点点头，夹了一根青菜，低头一瞬又突然问：“你故意的？”
　　姜爱轻笑着“嗯”了一声。
　　“为什么啊？”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他看见我可能会不自在吧。”
　　田晗笑道：“还是因为脚滑？”
　　姜爱勾了勾嘴角：“八成是。”
　　田晗娇声叹了叹：“终归是大男孩，年纪轻，脸皮薄。”

　　回头想想，不止这几天没相遇，好像从姜爱问他在学校是不是受女孩欢迎、之后又说他要是没早恋一场就太可惜了开始，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昨天巧遇，陶千凛看见她后只是尴尬地问候一声，似乎有什么想问的，但到底没问出口。

　　田晗给她盛了一碗汤：“发什么愣？”
　　姜爱垂眸转移话题：“是明晚聚餐吧？”
　　“对。这不你入职以后一直没聚过么，最近又招了两个新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田晗小口抿汤，“怎么，你不想去？”

　　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
　　工作室洽谈业务，通常是按每个画师的定位来接。本来都为负责平面古风方向的画师廖佳梦谈好某小说的封面和插画了，对方一听姜爱也是工作室成员，就想请姜爱来画。洽谈业务的殷姐情商高，不会透露这种伤和气的事，但不知怎么就被廖佳梦听说了。
　　姜爱了解情况后，亲自婉拒，同时不吝溢美之词推荐廖佳梦。最终合同敲定的也是廖佳梦，但她必然是不高兴了，跟姜爱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办公室，面对面都不说一句话。

　　“没，殷姐说正好明天是廖佳梦的生日，一起庆祝了。”姜爱想了想道，“明晚我请吧，用着工作室最好的资源，就当回报了。”
　　田晗叹笑道：“哎呀难得难得，你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请客就不必了，我虽然穷，请你们吃饭的钱不至于没有。你给她预订一个蛋糕吧。”
　　姜爱点点头：“也好，省了一笔。”
　　“……你不能假装客气一下？”
　　“老师没教过。”

　　次日快下晚自习的时候，号子突然给陶千凛传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女神烂醉，等你救美】。
　　陶千凛皱眉看了好久，他知道号子从五分钟前就在跟人聊天，现在看来是田晗通知消息来了。他想了想写下四个字：【让田晗送】。

　　他不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不管是因为舒繁繁的事，还是因为田晗哥哥的事，又或者因为教训那个秘书长被姜爱目睹的事，都特么像个娘炮！矫情！是男人就该大大方方见面时笑着问好、放学后礼貌性去接一下烂醉的姜爱！但他又做不到若无其事。

　　片刻后，号子传回纸条：【田晗也醉了】。
　　陶千凛：“……”
　　号子骤然大惊，哑声问：“艹！那特么跟我聊天的是谁？”
　　陶千凛心中一动，适时下课铃响，他迅速收拾好书桌，同时问号子：“在哪里？我去接她。”

　　聚餐的地方不远，离三中不到2公里，是环岛路上一家做烤全羊的西北菜。陶千凛打车去的那，下车后让司机师傅在路边等了几分钟。
　　他去找姜爱。还好，要找的人乖巧地坐在餐厅门口，目光呆滞地直视，不知道在盯着什么。

　　陶千凛看了看姜爱身边的一群人，并没有田晗哥哥，他问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性：“请问田晗在哪？”
　　眼镜男指了指前台：“结账。”
　　“谢谢。”陶千凛快速走进去，跟田晗交待了一句，发现对方并没醉，目光仍然清亮。
　　田晗用微醺的语气告诉他：“姜爱交给你了，我，要回家。”
　　陶千凛“嗯”一声：“注意安全。”
　　田晗娇羞一笑，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欺负姜爱，好吗？”
　　看来是真的醉了。

　　陶千凛回到餐厅门口，屈膝蹲在姜爱眼前，原本想问她能不能走，却脱口道：“跟我走好吗？”
　　姜爱面无表情地看看他，几秒钟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回去的路上，为了方便照顾姜爱，陶千凛陪她坐在后面。她依然低垂着头，模样像是在发愣，又像心事重重的。
　　司机师傅话不多，陶千凛不必应付他，索性正大光明地观察姜爱。他坐在她的右边，车内黑暗，他找不到她耳尖上的胎记，只能借路灯的光看她的侧影。视线从上至下，掠过她额头上细软的绒毛、薄如蝉翼的眼睫、娇俏的鼻梁，再到，唇。

　　“小心——”
　　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姜爱差点撞上前面的椅背，被陶千凛眼疾手快拦住了。
　　师傅问：“还好吗？”
　　姜爱半靠在陶千凛的怀里，陶千凛恍然漏了一拍心跳，他缓了缓，随即应声：“没事。师傅，你开慢一点。”
　　话音将落，姜爱突然细声嘀咕一句。
　　她的唇正对着陶千凛的耳朵，一说话，便吐出丝丝缕缕的热气。陶千凛下意识偏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道：“不好意思，师傅，麻烦你靠边停车。我们要下车。”

　　停车处到家其实很近了，约莫不到三百米，沿着海岸线迎着海风走回家会很舒服，但依姜爱现在的状态，恐怕走不回去。

　　“吐不出来？”陶千凛问。
　　姜爱点点头。
　　她在餐厅洗手间吐过一回了，刚才急刹车让她的胃翻江倒海，难受得很，于是她对陶千凛说“下车，想吐”；奈何下了车，仅仅干呕两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陶千凛又问：“能走吗？走不了我……背你？”
　　姜爱满脑子一团浆糊，费劲地思考一秒钟，没成功，索性作罢，点头道：“好。”

　　陶千凛把书包挂在胸前，而后屈身背对着她：“上来吧。”
　　姜爱反应迟钝地愣一瞬，又慢吞吞爬上去。他的背很宽，明明是个大男孩，却感觉像温暖成熟的居家男人。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肩，几乎同时就察觉到对方陡然一顿。
　　“你冷么？”
　　海风越来越大，姜爱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细声道：“不冷，舒服。”
　　这样趴着很舒服。

　　陶千凛“哦”一声，语气显而易见的愉悦：“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开心？”
　　姜爱轻声道：“不开心，同事，跟我。”
　　她在浅醉的状态下，话很少，言辞几乎不存在逻辑。陶千凛竟然奇迹地听懂了：“同事跟你有矛盾，所以你不开心？”
　　姜爱点点头，换了另一边脸贴着他。
　　陶千凛不走了，停下来微微偏头向着她：“你不开心，却还是去了，是为了田晗吗？”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姜爱沉浸在温柔里，没犹豫就说：“她是老板，我朋友。”
　　陶千凛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继续往前走。

　　出租车走的路线跟他们平时走的不一样，现在回家需要经过一段陡坡。姜爱趴在陶千凛的后背快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舒繁繁，我，我不喜欢她。”
　　姜爱睁了睁眼，她听得出陶千凛因为爬坡喘息微重，也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仅限于字面上的意思，她皱皱眉：“我也不喜欢。”
　　她想了想，又添一句：“缠人。”
　　随后陶千凛又问：“那，我要是跟她……”
　　姜爱猝然抬头，打断他：“不好！不行！”

　　其实她不知道陶千凛要说什么，这样完全是条件反射。说完，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把脸埋回去，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
　　不多时，背着她的人一阵一阵颤抖，同时震动的感觉从对方的胸膛一直传进她的耳朵。

　　她抬手，猝不及防间拍到他的下巴，气呼呼地说：“别笑！”
　　陶千凛低声咳了一下，从善如流：“好，我不笑。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姜爱豪迈地拍拍他的下巴。
　　陶千凛语气迟疑地问：“田晗的哥哥，跟你，很熟吗？”
　　姜爱很累，眼睛睁着睁着就合上了，再睁开坚持不到一秒钟又闭上，末了干脆闭着眼休息，迷迷糊糊道：“不熟，孤僻，有距离。后来熟。”
　　“后来，为什么？”
　　“不开心，”姜爱皱皱眉头，“咨询。”
　　“因为不开心……什么咨询？”
　　姜爱咕哝一句：“心理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