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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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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寸时真的到现在依旧无动于衷,那如今开心着的应是她。
可她比谁都清楚,寸时爱她。
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寸时更爱她。
连她自己也不能。
苏纵低了低眼不去看她,慢慢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来找过我。”苏纵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轻笑道,“那株吊兰为什么会发黄啊?”
寸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听见她问,想了想淡声回答道:“因为没有光了。”
苏纵顿了顿,仍低着头,低低反驳道:“胡说。我明明把它搬到了阳台,太阳那么大。”
寸时却只看着她,忽悄然无声笑了笑,柔软了眉目,没有出声回答。
“我都要走了,还把我喊回来做什么?”苏纵微微偏了偏头,装作若无其事道。
寸时阖了阖眼,低声道:“你来这一趟,就这样要走了吗?”
苏纵微微攥了手,却依旧轻松道:“我来见你一趟,见到了,自然就要走了。”
“但你到现在都没有看我一眼。”
寸时语声听不出与平常的不同。
苏纵却莫名心底一颤。
“人已经见到了,还要多看一眼做什么。”苏纵低着头,几乎要颤抖了嗓音。
寸时微微低了嗓音,无意义地接道:“是么。”
“你之前不是还要赶我走吗?现在又在想些什么?”苏纵苍白地笑了笑,喉底又压下几分翻涌血气。
“想你。”
那人却偏偏嗓音低柔,几乎没有思考地,转瞬回答了她的问题。
苏纵指尖抖了抖,片刻,轻声道:“我不能再继续折磨你了。”
寸时偏偏头笑:“这怎么能算作折磨?”
苏纵抿着唇不答。
“如果你说的是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生死,那算不得什么折磨。”寸时眉目舒展着,眸底干净而清晰地倒映莺飞草长的三月。
“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留住你,因为人总是贪心的。与你相遇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贪心。我本来以为你也是一样,却没想到你见我一面,连看都不用再看一眼,就足够了。看来是我不够讨喜了。”
寸时轻轻缓说着话,话至如此,稍似委屈,又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一般,舒展着眉眼,微微摇了摇头,叹自己的孩子气。
“足够了……?”
苏纵低低呢喃。
寸时有些走了神,没太听清地离近了她问道。
“什么?”
苏纵蓦地抬起了头,唇轻柔印上了她的。
寸时稍有些惊讶也似有所料,眨了眨眼微阖了眸,眼底泄出几分狡黠的心满意足笑意。
苏纵极轻地贴着她依恋般蹭蹭,闭上了眼,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衣角颈侧有暗香撩人。
又渐渐贪得无厌,伸出舌勾过唇畔齿边,继续向内探,那一刻微扬着弧度秀美的脖颈,微阖着眼,几乎逼迫地纠缠着近在眼前的她。
占有欲如野草疯长,烧红了眼角。霸道却又因爱意而克制。
寸时纵容地任由她胡作非为,伸了手环住她,将她妥帖地揽在怀中。
似一件稀世珍宝,砸着自己也不忍心摔了。
苏纵一步一步逼近,逐渐将她扣在椅背之上,指尖顺下颌轻佻划下,停留在喉咙正中,缓缓摩挲着。
眼见这人霸道得几乎要夺走了身旁所有的空气,微红的眼角更胜三分磅礴晚霞,敛下的尽是克制的眷恋缱绻。寸时微仰在椅背上,红透了耳尖,无奈地伸了伸手,却也最终只微微颤了颤眼睫,没有拦下她。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草长莺飞。
寸时脑中浮现的却是这人平日里矜傲又克制的模样,从不会这么宣泄出自己的喜乐爱意,咄咄逼人得不容拒绝。
却也不惹人讨厌。
苏纵似是察觉到她的走神,齿间不满地轻磨着唇瓣,更放肆地掠夺着她的呼吸让她再没心思想东想西,指尖施了力轻捏过耳尖,察觉到那微烫的温度,有些诧异地甚至停下了这个纠缠的吻,抬眸去看她耳际。
又被那人抬手轻柔捂住了眼。
耳边撩人的喘息声轻微。
苏纵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平息下纷乱的呼吸就忽而软声笑道:“为什么遮我的眼,给我看看。”
寸时微微侧过脸,平复下心绪回道:“看什么,刚刚不是连一眼都不想看。”
苏纵不依不饶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睫轻眨道:“刚刚是看了就舍不得走了,现在不一样。”
寸时无奈,低低道:“不止是会耍流氓,还会耍赖,嗯?”
低软的尾音缭缭绕绕,勾人心肝。
苏纵伸手拿下她遮住双眼的手,忽绽开一个粲然浅笑。
“那是因为你爱我。”
见她望来,寸时转瞬散了所有生动情绪,偏开了眼,淡漠道:“萍水之交,职责所在。”
苏纵缓缓扣住了她的五指不许她逃,忽问道:“在这里,如果不慎死去一遍,会有多疼?”
寸时面色平静,并不答话。
“神魂割裂,记忆重组。”苏纵看着她道,“跌入一生中最黑暗的深渊,一遍一遍折磨着心智,经历最痛苦绝望之时,直到时间慢慢聚起完整的精神用以对抗。所以你甚至已经快维持不住自己的精神状态了,是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遍一遍折磨,甚至能将你逼迫到这样的地步?”
寸时不答。
“我不过是不见你了十四天,你又一个人过了多久?十年?十四年?二十四年?又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苏纵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萍、水、之、交,职、责、所、在?”
苏纵忽然又将头埋在她肩头,模糊了眼前景色,尽力不露分毫脆弱。
“……我已经有愧了,我早就有愧了寸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愧疚……能救我的只有你。不是像这样好像我不曾对你的人生有过任何影响,不曾连累、委屈到你。而是我们真正坦诚相对。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不用最后再为了我的自私愧疚而去费心伪装。我比谁都清楚你爱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爱我,我也值得你爱我。剩下的,都是我心甘情愿承受的罪。”
苏纵有些颤抖地握紧她的手,像溺水之人挣扎着,却又克制着,缓缓松开力。
良久的沉默。
寸时终于开口道:“自作多……”
苏纵微恼地吻了上去,堵住了那个自己并不想听见的词。
却发觉那人唇角微微扬,是一个太过温柔的弧度。
苏纵这才恍然,这人心里什么都清楚,也早默许着自己的一切,却偏要挑逗一句,气她一气。
“你是个什么人啊……”
苏纵无奈,指尖轻轻触过那人眼角眉梢。低低呢喃。
“如你所说,一个爱你的人。”
寸时温顺阖了阖眼,回答得轻轻巧巧,也对那些被点破的痛苦淡写轻描。
“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寸时忽然轻软笑了笑,风牛马不相及道:“果然还是三月里不适合做决定。”
“说清楚点。”苏纵揪了揪她的脸颊,颇有几分凶地威胁。
寸时看着她,温声道:“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要留下你而已。你还有那么多的愿望,世界也很美好。这么早就走了,未免太遗憾了。如果神不留你,那我就来试着留一留你。”
苏纵一怔,想起了那句自己曾随手写在本子上的话。
——“神不再向着我”。
那其实是听着歌时随手写下的一句歌词,当时病得昏沉,觉得有些应景就随手写了,写完还在笑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什么话也敢随手写不嫌丢人了。
现在却蓦然在想,原来神早已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
寸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所以,下一首歌……三月里不适合做决定。
苏纵忽软了眉眼,倾过身去,脸颊轻轻蹭了蹭她。
“三月里,不适合叹息,不适合做什么决定。所以我反悔了。”
寸时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所以,你要努力活到十月。”
“十月里,我再决定喜欢你。”
“我们再重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