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5 ...
-
1.
将母亲牌位放置在魔界后,旭凤垂眸,寥落地任由风吹拂着两颊的发丝。死而复生,物是人非,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又还剩下什么,能去守护、坚持的。
天界的炽焰战神,曾守护天界和平,守护父帝母神一万年有余,现如今,他因上辈情仇而被所爱背叛,又因被背叛而绝望等死……醒来后,旭凤已然不知,他又因何而重生。
“凤兄。”
魔界王女鎏英从背后款款走来,腰别骨鞭。
旭凤回身,苍白瘦削的脸从黑暗中浮现。
鎏英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身体怎样?”
旭凤轻笑,“还好。”
鎏英皱起眉毛,一脸疑惑,“还好又是个怎样的好法?”
一旁暮辞静若幽灵,只摇头不语。他莫名想到曾经的天后,何等显赫何等蛮横,却总在无人的紫云神宫垂泪。
鎏英托着手臂摸下巴,“我等这做魔头惯了的,可都是图个痛快呐。”
旭凤闻言,轻轻摩挲着手指,垂眸道:“痛快?这句话说得好。”
他的手指白皙莹润,没有半点战神该有的粗糙老厉。昔日的天之骄子意味不明地擒着半份笑意,“的确是……图个痛快。”
“看来凤兄此次天界之行,已解除心结了。”鎏英合掌,“大善,此乃大善。”
她朗声笑道:“对了,凤兄,此枚朱雀卵能增进你的灵力。当年你赠与我,如今刚好用上。”
做了废天后影卫的暮辞看着朱雀卵,欲言又止。他奉废天后之命,监视天界,也“照看”栖梧宫。对于朱雀暖所引发的儿女情长,暮辞一清二楚。他无奈地看着半分异样都无所察觉的鎏英,在心里微微叹气。
“心结?”旭凤眼眸深邃,眼尾旖旎,此番朝着朱雀卵似笑非笑起来,尤为多情。
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书童怎么饶舌来着?
“人家以为朱雀是猪的亲戚,没想到是火的亲戚。”
旭凤想,为了区区三百年灵力,险些搭上性命,真是愚蠢。
那么自己呢?
为了这个欺骗自己感情、对自己一刀毙命的水神,竟还念念不忘,抓着蛛丝马迹就为她找足借口……
又何尝不愚蠢?
“我去过栖梧宫了。”
旭凤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想指代什么。
——你为何会设结界保存我母神的牌位?
——又为何,放任我们的树,死了?
2.
“水神,你竟又和润玉联手,对付凤娃吗?!”
月下仙人快气到爆炸了,一路冲到璇玑宫,却被结界怼了个仰倒,然后他才看见了坐在门口的彦佑。
锦觅赶紧起身扶着结界问:“发生了什么?凤凰他……”
月下仙人微微眯眼,“原来,这半年你是被关了禁闭?”
他看惯爱情中的种种套路,看到璇玑宫的深厚水系结界就已反应过来,自己怒火上头,被天帝误导了。
若水神真如天帝所说,再次与他联手,那锦觅又为何被结界关押在了璇玑宫呢?
她每次回天界叙职,向来居住亡父的洛湘府,偶尔回栖梧宫看看。那次兵变的婚礼之后,除了昏迷不醒之外,锦觅再没有留宿璇玑宫。就连真身被玄穹之光熔化,她也撑着回了洛湘府,还请求自己帮她瞒过天帝。
锦觅急切问道:“凤凰他怎么了?”
月下仙人抖抖衣袍,彦佑说:“你这时候掉什么胃口?”
丹朱法杖一摇,便在结界上开了口,锦觅本就因为心急而扶着结界,这档口直接摔了出来,把少年身形的丹朱扑了个趔趄,险些闪了腰,彦佑赶紧将两人扶好。
丹朱道:“我说你怎么半点不瘦啊?沉死老夫了!”
锦觅揪住丹朱两颊的两团红线球,“快说,凤凰怎么了?天帝又对他做了什么?”
丹朱闻言,气得九条尾巴都要爆出来了。
“他革除了凤娃的神籍!凤娃还一意孤行成了魔尊!气死老夫了!”
锦觅想到被天帝抓包后没收的魔族画册,不由惊声道:“难道他过得不好!?”
“当然啊!你想,如今凤娃非神非仙非人,当战神时得罪了多少魔族人啊!他在魔界该受多少苦!”
丹朱想,他的确是个偏心的叔叔,向来只疼爱挂念这只漂亮的鸟儿。在上下齐心粉饰太平的天界,只有这只鸟儿明亮又骄傲,能叫人心生暖意。所以,听得旭凤被革除神籍,丹朱极为痛心,直接怼上润玉,又冒死前往魔界。阻止未果后,赶紧来找锦觅。
说是算账,其实只是想找锦觅帮忙。
彦佑看着一个傻蛋被另一个傻蛋忽悠着担心天下无双的战神,无语至极:“丹朱,你这老狐狸。”他对锦觅使个眼色,“你忘了我给你带的魔尊画册?我看他滋润得很呢。”
青衣蛇妖摇头晃脑,叉腰道:“我可是听说,魔界妖娘天天搞选秀,就为了进那只鸟的禹疆宫当侍女。”
锦觅抿抿嘴,垂下眸子,安静起来。丹朱动作也卡了壳。
狐狸仙朝彦佑翻了个白眼,“你一边去。”和锦觅头碰头:“老夫且问你。”这时,他倒不计前嫌了。“你可愿去魔界找凤娃?”
月下仙人经历过两次兄弟阋墙的政变,他明白,润玉不仅不会收回成命,还会变本加厉,追杀旭凤。这时,唯有趁润玉还不知道他把锦觅偷出来的这个时间节点,将锦觅送到旭凤身边。
——尽管锦觅杀了旭凤,可丹朱确定,这六界旭凤只会接受锦觅,而也只有锦觅会全心全意爱护旭凤。
“当然!”锦觅点头。
彦佑皱起眉毛,“那花界你不管了吗?”朝天上指一指,“那条龙小气得很,如果你跑路了,花界肯定会受牵连。”
锦觅犹豫了一下,突然朝彦佑笑得春花烂漫。
“扑哧君~”
彦佑汗毛倒立,“什么事?美人……”他小心翼翼道:“你这样温柔,我好害怕。”
锦觅飞着媚眼,拼命地眨动睫毛:“扑哧君~你灵力高强,是不是?”
“那当然。”扑哧君得意得甩着蛇尾巴。
“你水系幻术也很厉害,是不是?”
“自然自然,天下第三第二第一吧。”
锦觅说:“扑哧君,请你变成我的样子顶一会儿吧。”
“当……”彦佑跳起来:“你当我傻啊!被发现了我要么成蛇干要么被做花泥。”
丹朱摸摸下巴,“老夫是不介意的。”他又摸摸脸蛋:“毕竟老夫保养得宜,青春逼人,还随机应变。”
3.
摸出凤凰曾经买给她的兔耳朵,锦觅给自己默默打气。
丹朱捧看着兔耳,露出一丝微笑。
“我家凤娃,从小就爱兔子这种温顺乖巧的小家伙。”他啧啧道:“口味万年不变,真是只有执念的鸟儿。”
彦佑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看锦觅离开了,他才问:“就那傻丫头的变形术,你指望你那二侄子瞎吗?”
变成锦觅的狐狸仙摇曳多姿地转个圈,“是啊。”他双手翻花绳一样,兰花指飞舞,“你不懂~”
4.
“凤兄。”鎏英说,“一个时辰前,水神从璇玑宫回到花界。”
旭凤给鎏英倒了杯桂花酿。
鎏英露出几分嫌弃,她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对甜甜的桂花酿,实在兴趣不大。奈何凤兄是只口味清淡的凤凰,唉,指望不了和他醉里挑灯看剑。
“不过,”鎏英犹豫了下,才说,“暮辞打听的消息是,水神是被关了半年禁闭,璇玑宫严密把守,除了天帝及亲卫,无人能出入这半年的璇玑宫。”
魔界公主也搞不明白,这天界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她也搞不懂,凤兄到底对这锦觅是什么心。
你说,这要杀呢,赶紧就现在下手,不杀呢,干嘛还要打听人的消息?
还是魔界好,感情问题验心石一验就明明白白。
旭凤捏着酒杯,不喝,只是轻晃着酒盏。宫中灯火明明灭灭,烛影妖娆。新任魔尊一身黑袍,衬得脸格外的白。他看着虚空,轻声道:“我这叔叔,最是能折腾。”
他唇瓣红润,鲜花一样美丽。
“鎏英,我这段时日,会通知穗禾过来,叨扰一阵。”
鎏英悄悄撇嘴。
“我和那只孔雀,实在性格不合,这阵子,让暮辞来汇报吧。”
5.
锦觅曾经异常心大胆大——有了凤凰在她后面撑腰收拾烂摊子后,她更是眼大心空缺心眼到极点。直到噩梦般的大婚兵变后,锦觅压根无法面对重生的凤凰。
所以,她来到魔界半个月,只把幻身术点满了。
一边隐身蹲在魔尊书房里那扇雕花镂空的轩窗外,锦觅一边理直气壮地想,谁让我幻形术不好才只能隐身呢?一定是凤凰那只小肚鸡肠的鸟儿教我幻形术把我变筷子变板凳变大白菜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
锦觅透过轩窗的木棂,看魔界格外逼仄的天空倒映在魔尊苍白又美丽的侧脸上。魔尊生活特别充实,一点没有狐狸仙担心的“魔界欺负鸟”。锦觅想,扑哧君说得没错,凶残鸟不把魔界按在地上摩擦就不错了。
旭凤变化很大。
在天界时,虽然他是光辉璀璨、人人追捧的二殿下,但旭凤却是个极为温柔的神。他总是挡在天界那些光鲜靓丽的仙人前面,独自面对所有战斗,守护所有人粉饰出的天界太平。
而成为魔尊后,旭凤的眼睛尽管还是那么精致漂亮,却黑的骇人,通身冰冷凛冽,压的人无法喘息。魔族是个直白的种族,崇拜强者,崇拜力量。旭凤强大无匹,手腕强硬,心胸广阔,在当敌人时就已折服了魔族三王之一。如今,旭凤更是如鱼得水,活得比在天界更为自由。
也许,这样就好。
锦觅想,我该回花界一趟了,免得露馅。
直到——
6.
那只兔子刚进大殿,旭凤就看见了。
他一边喝着桂花酿,一边眼神迷离。身边四个妖娘打着扇子,殿上舞娘姿态魅惑柔软,座下则是新鲜出炉的鸟族族长穗禾。
旭凤想,果然非常奏效。堂堂天界水神,天天顶着拙劣的幻身术在我魔尊书房后花园窥视,也不知和谁学的。
他眼波缠绵,似醉非醉,似梦非梦。旭凤白皙的肤色漫上酒醉的红,他这模样也不知到底是欣赏魔女之舞还是让魔女痴赏他的美色。
一扬手,声停乐止,旭凤起身,走下台阶。
旭凤抬起下巴朝女妖一点,女妖便心令神会地打开一直捧在手上的玉盒。魔尊从五彩霞光满溢的贡品盒子里拿出摩柯斗彩三秋披风,朝穗禾招了手。
他漫不经心地将披风抖开,眼神看着穗禾,却像隔着迷雾。
锦觅顶着兔耳朵,差点就破了幻形术。
她之前以为,面对凤凰的恨就已经是天下最苦,谁知道来这魔界半个月,天天看这鸟花枝招展,招蜂引蝶,惹得火辣妩媚的妖娘一派群魔乱舞,锦觅现在酸得冲天又冒泡,她抖抖耳朵,想,还不如就在先贤殿被凤凰捅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