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朵火玫瑰[红楼]》夜听春雨

29、找到人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一早，迎春就带着司棋出了门，来到了麦香小铺。

　　绿衣侍女一见到她，就笑着拉开门，说道：“夫人来了，秦将军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做得这么明显……秦宜应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如此行事，看来，范明珠是可以信任的……这般想着，迎春提起裙摆，慢慢的走上了楼梯。等她进入包间的时候，坐在里面喝茶的秦宜站起身来，眼里露出了明显的惊艳之色。

　　咳咳，迎春其实不是故意要打扮一番的，只是不知不觉间，走出房门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竟然难得的用心收拾了自己。

　　好久好久，她都没有这个心情了。

　　约莫是因为，想到即将可以逃离孙家这个火坑，她才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情吧。

　　绝不是因为要去见秦宜，一定！

　　再嫁这种事情，迎春是没有想过的。婚姻的苦头，吃一次也就够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对于男人这种生物，已经望而生畏了。

　　她今日梳了一个芙蓉髻，斜插一支羊脂玉发簪。发簪雕琢成石榴的模样，惟妙惟肖的石榴上面透着一抹嫣红，娇俏可喜。她的珍贵首饰没有几样，这根簪子算是其中最好的了。还是当初出嫁的时候，贾母给的陪嫁。发髻末端，插了一圈洁白莹润的小珠花。珠子虽然不算大，胜在样式精致。有梅花形状的，有葡萄形状的，有海棠花形状的，每一枚样式都不相同。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戴了一对紫玉白兔捣药的耳坠子，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着，很是可爱。

　　上身的衣裳，是一件紫白二色锦的对衿衫，镶嵌着白色的兔毛边。那紫色是浅浅的淡紫，仿佛天边即将逝去的残霞。下面系一条葱白色月华裙，洁净而没有什么花色。只有在裙摆边缘，浅浅的绣着几丛兰花，淡雅怡人。

　　迎春解开身上烟紫色斗纹锦上添花的鹤氅，随意的搭在旁边红木衣架子之上，然后冲着秦宜微微的福了福，说道：“秦将军安好。”

　　秦宜点点头：“请坐。”

　　迎春坐下来之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请问秦将军，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秦宜道：“幸不辱命。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带着人一起回去了。”

　　迎春闻言十分欢喜，不由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多谢秦将军了。”

　　看着迎春的笑容，秦宜呆了呆，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然后忽然问道：“若是事情顺利，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迎春想了想，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应该是先从孙家搬出来，找个清净的地方住着，以后的日子，可能也就这么过了。”

　　秦宜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又道：“以后的生计呢？”

　　迎春道：“我和我的两个丫鬟的绣工都还算不错，以此为生，应该不成问题。”

　　秦宜道：“以你以后与人和离之后的身份，日子过得会有多么艰难，你想过吗？——单是地痞闲汉们时不时的纠缠骚扰，就防不胜防。何况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就这么蹉跎过去吗？”

　　迎春闻言，淡淡的笑了：“何谓蹉跎，又何谓不蹉跎？——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闲来看个落花流云，也是不错的日子，我觉得，并不算是蹉跎了岁月。”

　　秦宜道：“总有孤单的时候，有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儿孙绕膝，满堂和乐，难道你不想要吗？”

　　“我有司棋和绣橘呢。”

　　“她们也是会嫁人的，难不成你还要留她们一辈子吗？”

　　总觉得今日的秦宜有些怪怪的，迎春看着他，问道：“秦将军，你究竟想说什么？”

　　秦宜看着迎春的眼睛，十分认真严肃的说道：“我想娶你，做我的正室妻子。”

　　噗嗤一声，迎春喷出了口中的茶水。她连忙取出袖口里掖着的鹅黄色丝绢手帕擦了擦嘴角，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秦将军，这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秦宜的神情依旧严肃认真得像是要上战场一般：“我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

　　迎春道：“我可是嫁过人的妇人了，以将军的身份地位，自然该选择一位家世良好的大家闺秀，何必屈就于我？”

　　秦宜依旧板着脸，其实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水来了：“我心悦于你，除了你，其他人都不是我想要的。”

　　迎春垂下长长的蝶翼一般的墨黑睫毛，轻轻的颤抖着。每一次，都像是拂在秦宜的心上。酥酥麻麻，微微疼痛，难以忘怀……“我无心再嫁了。”

　　“为什么？”秦宜不依不饶。“因为孙绍祖？——像他这样的恶徒，世上还是极少数的。你不能因为他这样的一个人，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迎春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绳模样，心里也是十分的纠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秦宜默然了一下，而后开口说道：“若得迎春为妻，必定待之如珠如宝。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迎春低着头，不敢朝秦宜看：“……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该回去了。”

　　秦宜顿了顿，点头道：“好。”

　　见他没有拦阻也没有再继续说要娶自己的话，迎春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他又说道：“我会等着你。”

　　冰冻的心脏的一角，稍稍融化了些许……

　　还可以，再对这个世界有所期许吗？

　　迎春领着秦宜带来的年轻女子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自然，途中两个人都是带着帏帽的。

　　回到屋子里之后，那女子摘下了帏帽。冬香见了，顿时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呢喃了一句姐姐。

　　可见，这个女子，跟那逝去的春香，生得真是十分相像。

　　迎春问道：“你身上有功夫？”

　　这个名叫绢娘的女子回答道：“是的，我会一点子拳脚功夫，最擅长的，则是轻身功夫。”

　　迎春眼里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来：“可否演示一下？”

　　“遵命。”

　　说着，绢娘便在屋子里纵身飞了两圈，翩翩然如同天际彩云，又像是一只轻巧的燕子。

　　自然，人是没有法子真的飞起来的。只因为她的动作太快，所以给人的感觉，像是飞起来了一样。

　　迎春十分满意，这个样子去扮鬼吓人，简直算是大材小用了。

　　伸手一拍桌子：“这就开始吧！”

　　过了几日之后，在外面花船上流连忘返的孙绍祖，总算回到了家中。若是换了寻常日子他是不敢去迎春的院子的，对于贾迎春这个动不动就掏刀/子的女人，他还是有点儿发憷。但是今夜他颇灌了几碗酒水，浑身酒气熏天。所谓酒壮怂人胆，走到半途中他双脚一拐，就朝着迎春院子的方向走去了。

　　他通红着一张醉醺醺的脸，一边趔趄着脚儿走着，一边嚷嚷道：“我就不信了，老爷还收服不了你！嗝……从前被老爷揍得像是一条虫似的，现在倒是厉害起来了，再敢朝着老爷动刀/子，老爷就弄死你……”

　　现在醉意上头的他，已经不将从前迎春威胁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半途中，他去了一趟演武场，取了一柄长剑拿在手里，愈发显得气势汹汹。

　　要不是迎春定下了这条鬼魅复仇计，今日，她说不定根本就保不住命了。

　　她到底是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哪里可能是有武艺在身的孙绍祖的对手？从前靠的是口才和气势唬住了他，但是，却是唬得住一时，唬不住一世。所以，不是她不放过孙绍祖，而是孙绍祖不会放过她。

　　孙绍祖拿着长剑，一边咒骂着，一边朝着迎春院子方向走去。冷风吹拂着，他的脑子也渐渐清晰了一些。起码，看得清楚眼前的事物了。

　　行至回廊上，灯笼都点了起来。一团团橙黄色的光芒，淡淡的照着朱红色的廊柱和栏杆，将其映成了陈旧的血色模样。

　　冷风呼呼吹刮着，吹过假山洞子，传来像是哭泣一般的声音，很是瘆人。

　　渐渐的，那哭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了。

　　“娘的，真烦人……”孙绍祖咒骂了一声，呸的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血红色的身影，骤然从他面前滑过，一转眼就不见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女子身影，清晰的响在回廊里。

　　孙绍祖的醉意几乎一下子就被吓走了，僵僵的站在了原地。

　　刚才那是什么？难道是自己酒醉眼花，看错了吗？

　　“是谁在那里？”他厉声喝了起来，其实，却是色厉内荏。

　　世人对于神鬼之说，多多少少，都是存有敬畏恐惧之心的。自然，孙绍祖也不例外。

　　这一次，女子的哭笑声，在他旁边的花丛中响了起来。孙绍祖猛然转身，顿时，就对上了一张可怖的脸。她一身血色衣裙，惨白的脸上带着血痕，纷乱的乌发披散在身后，在风里飞扬着。